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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瑞与侍琴的婚礼虽不算盛大,却也隆重。 难得的是,素来不喜与世人打交道的“梅园八奇”竟来了五人,说是来为来瑞道喜的。 荆钗却是心内清楚,老番等人来是为侍琴道喜的,更是来提醒侍琴,莫要忘了她的身份。 荆钗时刻留心着老番等人,却还是叫他在席间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尴尬话,幸而幽兰给岔过去了。 心中不痛快,老番几人喝得大醉,来安着人将其送回了梅园。 因此,自始至终侍琴的喜悦中总隐着一丝忧。 为了省去老番等人的纠缠,荆钗央伯阳就将暖屏山庄的地字院予了来瑞夫妇,如此也利于侍琴安心养胎。 老太太病了,说是急火攻心。因着,侍琴的婚礼便不能到场了,荆钗不知这是真是假,正反王家几位小姐都到了,连王圭都带了来,这才会有昨日那一出梅园娶亲。 伯阳似是更小心了,要落棋寸步不离护着荆钗,尤其见了王圭,更是能躲便躲。 送走来瑞、侍琴,已近亥时,荆钗欲回府,伯阳却是神秘一笑,带她上了马车。 伯阳说,带荆钗去瞧瞧城中百姓欢度七夕的热闹情形。 走在锦玉街上,熙攘的人潮沸腾着,雕梁画栋、酒肆茶舍、秦楼楚馆,各色人等,竟现神通。 交易的商人,定情的恋人,寻花问柳的公子,吟咏赋诗的文人,卖弄风情的红巾翠袖……此谓堪入目的。 算命的“瞎子”,扒窃的“三手”,闲逛荡的“浪子”,卖春药的“光棍”,淫声浪语的“姑娘”……此谓不堪入目的。 伯阳嫌此处龙蛇混杂,欲带荆钗离去,荆钗却是不依。本来伯阳是要她女扮男装的,她却是说,要和伯阳过属于他们的七夕,她要是女儿装,伯阳拗不过,只能顺着她。 又说,一起坐车看看的,荆钗却是坚持要弃车而行,还刻意混到了这热闹的人群中来,打趣笑语: “如此方能感受到气氛,不是吗?” 伯阳无奈一笑,由着她,却是只将她护卫得更周全了。 荆钗兴高采烈,拉他去赏花灯、猜字谜、放河灯……与寻常百姓一般,欢度这个七夕佳节。 近子时,荆钗暗自在心中庆幸,虽一路行来她总惹人多瞧几眼,但一直都没人认出她是谁。伯阳更是不必说,平日里很少到人群中来,哪会有百姓识得他? 临上车前,不知是哪个富贵人家放起了烟火,璀璨耀眼。 荆钗禁不住驻立车边,仰望夜空,星辉与银光交织成一片,斑斓缤纷。 见惯了汴京的严肃庄重,锦州城的和乐与明媚,果真是令荆钗大开眼界。 夜色掩映,星汉烟火,灯光人面交相辉映,感觉被人自身后拥住,不必回头,鼻息间淡淡的清竹气息令她分辨出是伯阳。 “丫头,该回了……”伯阳关切的声音就在耳畔。 知他是在担心她的身体,那冬日里极暖的雪狐裘,自立秋以来便未曾离过她的身,荆钗掫揄伯阳不知冬夏,把她热坏了。 伯阳却是不依,直至出得医圣谷,她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伯阳方答应她可以褪了那狐裘。 虽留恋那烟火,却也不得不跟着伯阳上车。 刚借着伯阳的扶力一只脚踏上车,但听背后有人私语: “那不是荆钗郡主吗?” “可不是……” “难怪!似那下凡的仙女儿一般。” 荆钗忙上车掀帘进入里面,听得车外一阵骚动,人声嘈嘈切切,待伯阳进入车内,荆钗问道: “相公,是不是很多人?” 伯阳浅笑,要来福驱车,握紧荆钗微凉的手,道: “丫头,你惹的祸呵……” 车内光线暗,荆钗看不清伯阳的表情,听他的语音却是宠溺满满。 荆钗呵呵笑着,掀开了车窗边的帘子,望向外边,但见路旁道边人墙林立,比肩接踵,竞相张望,目光灼灼随马车而移动。 伯阳收拢荆钗的双手,为她暖着,让她靠在他怀里休息。 感受着他的关切,荆钗禁不住柔肠百转,她爱的这个男人,不但对她呵护备至,对锦州城的百姓亦是如此。 若没有他,这个富庶的锦州城亦是难逃厄运,成为民不聊生之境。 现今思及春日牡丹苑他所言的,荆钗方明白,他不是要自立为王,他只为保一方百姓的平安。 是百姓的爱戴,稍稍慰藉着他苦寂的心,令他有了坚持下去的一丝动力。 在尔虞我诈的皇宫,她每日想的便是如何保命。而今,是她偎着的这个男人令她明白,有些事情比性命更重要。 回了府,荆钗静立楼头,眺望天际隐现的焰火,再抬眸顾盼夜空中的星汉,喃喃低语: “迢迢牵牛星, 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 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 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 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 脉脉不得语。” “傻丫头,倒是诵起古诗了。”伯阳为她披上狐裘,拥在怀中,在她耳畔温软细语: “当心着凉了。累不累?” 荆钗摇摇头,扑哧笑出了声: “傻相公,我没那么娇弱。” 伯阳仍是不依,拥紧她为她取暖,荆钗心内暖暖,忍不住低唤: “相公……” “嗯?” “相公……” “嗯……” “相公、相公……” “你个小丫头……” 荆钗格格笑着,被伯阳抱到了暖衾中。 “鬼丫头……”伯阳拢她在身下,张嘴咬她的俏鼻。 荆钗巧笑躲开,伯阳也不恼,捧住她的面庞细细端赏: “果真是狐妖转世,勾魂摄魄……” 荆钗吃吃笑着,羞红了双颊。 她自是明白,伯阳所说的,正是昨晚石仲月信口胡诌的,涉书早已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了她。 昨日傍晚,也是石仲月来找的她,说请她帮助。 自多尔袭庄,石仲月救庄之后,荆钗便不再那么厌恶于他了。 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对于他以往的恶作剧也能一笑置之了。 大王子来兴师问罪,自是不能掉以轻心,石仲月与伯阳间如此恩怨,皆能在大敌当前之际抛弃脑后,她又何必计较? 按石仲月所言,她上了天然居,只需在听到酒坛落地声后,出现在正对着雅阁的窗口便可。 事后听了涉书所述,她也有些忍俊不禁,狐妖,亏得石仲月想得到。 但她心内明白,石仲月那一点伎俩是骗不倒大王子的,至多也是将信将疑。所以,她必须再加一把火,要大王子彻底相信。 秋高气爽,精心梳洗了一番,荆钗与涉书、落棋、赏画一道儿在屋中等着。 今日是侍琴新嫁娘回门的日子,这里没有父母在,因而侍琴便将东院当做了娘家。 赏画不住地在门口张望,纤指绞着丝帕,口内喃喃: “怎么还没到啊……” 荆钗浅笑不语,细细品着茶,对于侍琴,她算是功德圆满,送佛送到西了。 与来瑞重逢虽是机缘巧合,但他们的再度结合,却是她一手操办出来的。 昨日七夕,也是侍琴、赏画的父皇的寿辰,幽禁异乡,不知李煜这个寿是如何过的。 终于,盼到侍琴来了,赏画迫不及待迎了上去,人未到声先到: “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小虎哥也真是的,明知今早还要回府的,昨夜就应该让姐姐早些休息的……” 待到门口,来瑞已被赏画数落得有些窘迫,侍琴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荆钗知她定是想及在汴京的父皇了,赏画嬉笑怒骂一如往常,似乎没心没肺般,不曾想及侍琴所想的。 与荆钗敬了茶,侍琴却是如何也忍不住,掉了泪。 来瑞轻揽她的怀,许是荆钗几人在,他有些不自在,想安慰侍琴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小虎哥就是这样,众人面前总是一副君子模样,背地里……哼哼……瞧瞧那日在马场,一见姐姐晕倒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起就往自个儿屋里跑,那时咋没见他脸红呢?” 言罢,众人一阵呵笑。 如此才缓和了气氛,来瑞却是真的红了脸。 笑声未了,伯阳与石叔辰自门外进了来,这倒是出乎意料的,还以为伯阳今日会在北门,不回府的。 来瑞向伯阳见了礼,其他几人亦向他见礼,石叔辰依旧笑呵呵,向荆钗见了礼。 荆钗回了他,发觉他似是长高了,又似是消瘦了。 也难怪,近一个月来,他日日在北城门边守着,时刻留意北边的动静。 来瑞、侍琴与伯阳补了一回茶,伯阳浅笑如故,眸中却是多了几许温馨。 荆钗知伯阳是忙里抽闲,不仅北门的事情,还有,今早来安禀过,城南江堤年久失修,决了,淹了大片的秋田,伯阳早起就是去看那堤岸的状况了。 毫不掩饰,伯阳轻揽荆钗到怀,深吻她的眉心。 荆钗避尤不及,满屋人看了个清清楚楚,荆钗强装镇定,浅笑抬眸虚望向他处。 “瞧瞧人家两个,多大方?”赏画脆着声音,似又是故意的: “小虎哥老是这么假正经……” 说得来瑞窘迫之至,赏画仍旧口无遮拦: “在山庄的日子,当着我的面亲姐姐一下,小虎哥都不敢。看吧,人家两口子多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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