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漫夕左手袍袖飞出,将地上瑶琴卷起,右臂揽着冷尺素,飞身便向大石掠去。他此刻的修为可谓惊天动地,十余丈的距离也只是一步而过,转瞬间越过了大石,二人掩藏身形,静观其变。
冷尺素功力原因不及漫夕,过了许久也未听见脚步声响。他对漫夕的判断自然十足相信,心中想道:“这两人莫不是也是来找音鱼的高手?是了,我二人在此奏乐,想必也被人听到了动静。若是如此,他日再来此处怕是有些麻烦。”
正自计较,耳听得沙沙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声音却很细微,看来确实是高手。又过片刻,却听一男子声音叫道:“小月、小月,你等等我……”气息微喘,语音却不显火气。另一人咯咯而笑,道:“你自己轻功不好,又怪得谁来?”声音离的近了一些,也是一位男子,同样微微发喘。话音一落,那人已到大石边上,就此停住了脚步。又过片刻,另一人也追了上来,叫道:“小月,你明知道我们家的轻功比不上你家的,还跑这么快,想累死我么?”语带嗔怪,分明就是在向亲密之极的人撒娇。
漫夕定眼一看心中大惊:“江小姐。”那三个字正要叫出口,尺素便赶紧捂住她的嘴。
一面道:“嘘!”漫夕点点头,两人继续看他二人。
那小月笑道:“你自己没用,关我什么事?”也是一副调笑的语气。
那人轻声道:“我有没有用,你还不知道吗?”声音轻柔暧昧,闷闷的不甚清晰,显然是埋头在对方肩上说的。那叫果然哼了几声,一阵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传来,却是二人扭闹起来。
漫夕心中又惊又羞,看向冷尺素,却见她一脸促狭的微笑,更是羞窘,垂头不敢看她。冷尺素见他连耳根子都红了,颈中一片绯色,说不出的撩人,心中一荡便将他紧紧抱住,低头吻在他脖子上。漫夕大羞,生怕被对面的人听到响动,也不敢稍动,一时间身子也软了,靠在冷尺素怀里,心跳如擂鼓。漫夕心想:想必这那个人就是江小姐所言的那个爱人了。
不想这一日之间,一块巨石两侧,竟聚齐了两对恩爱恋人,世事之奇巧,也算无所不有了。堪叹世间情到浓时,万般缱绻皆一致,然这一丈大石前后,偏是两方天地各不同。
那边二人闹了一阵,那小月道:“别胡闹,昨晚还不够你闹的么?荒郊野外的!”另一人回道:“小月,咱们都大半年不见了,好容易借着我爹做寿的机会才能见上一面,我真是半刻也不想和你分开!”声音中满是无奈,引得二人同声而叹。那小月道:“小凌,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可是……”一声哽咽,不再说下去。
冷尺素占够了便宜,也担心自己把持不住露了行迹,便放过了漫夕,分心在那二人身上。听的“小凌”二字,心中一动,想道:“莫不是温凌?小月……难道是江怜月?想不到这两人至今未婚,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由得大感惊奇好笑。
又听温凌问道:“小月,我昨日和你说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一句问完,二人却沉默下来,显然定是为难之事。过了半晌,江怜月才叹道:“小凌,咱们还是再等两年再说吧。我如今正倾力教导族中堂弟,待他能够承担钟家大业的时候,我也可以向父亲有个交待……”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温凌一声大喝,过了片刻又是一叹,柔声道:“对不起……可是小月,你知道的,我爹这两年一直逼我成亲,这一次……这一次……唉!”
江怜月道:“我知道,他这次除了拜寿,还有一事便是向王家提亲,你们原本……就很般配……”
“你又胡说些什么?”温凌无奈一叹,道:“小月,我说过的,这辈子我要么不成亲,要成亲,我就只娶你一个!”
江怜月苦笑道:“你才胡说呢,我们两,怎么成亲?”
温凌道:“为什么不可以?”
“是啊……”江怜月叹道:“我也想有勇气和你……,可是……咱们毕竟……”
“你就这么害怕么?难道所谓名声,比我二人的幸福还要重要?”
“我……”江怜月一滞,道:“我是怕,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两家都是百年大族,长房嫡系到了我们这一代都是单传,他们会允许我们在一起么?要不是我弟弟,弟妹突然去世,我爹要我守护我侄子长大成人继承家业……也许我们……”说罢便哽咽起来。
又道:“你既不能入赘我家,我爹为了家业,也不让我出嫁。我……”
“我不管!”温凌大吼:“我就要和你在一起,我才不管那些什么家族、责任!”
“你!”江怜月也动了怒。
这话严重之极,连冷尺素和漫夕也是心中一震,都为这二人捏了一把冷汗。果然温凌怔了片刻,忽然笑道:“好!好个家业责任!既然你这般为我温家着想,那我就如你所愿……你不是说我和那个姓王的般配么?那我就娶她进门,他日百子千孙、开枝散叶,定要谢谢你今日一番教诲!”
冷尺素心叫糟糕:“唉,这温凌真正糊涂,你这般说法,可不是要火上浇油么?”果然听见江怜月叫道:“好、好!你去成亲,我祝你们白头偕老、儿孙满堂!从今往后,咱们再也不要见面,就当从来也没有认识过!”这话一出口,在场四人都觉心中压抑,被人为拆散的鸳鸯,固然是叫人肝肠寸断,但若是因为自己而两相决绝,无疑又要苦上几分了。
话音一落,便是一阵脚步声响,衣袂飘动,显然江怜月已经远去了。漫夕心中一急,便要现身相劝二人,他自知江怜月轻功之高,比之君华也只略逊,在场便只有自己一人追的上他,便想助温凌将他追回来,让二人有机会和解。冷尺素早知他心思,忙将他拉住,摇了摇头。漫夕正自惊讶,脚步声又响,却是温凌追了出去,一面叫道:“小月、小月,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声音渐行渐远,片刻消失不闻了。
漫夕道:“你干嘛拉着我?他们……”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恨恨跺了一脚。
冷尺素叹道:“他们自己的事,终归是自己解决的好,咱们外人也帮不上什么。而且这二人身份太过不凡,只怕终生也难以如愿,就此分开也未尝不是好事……”
漫夕奇道:“他们是什么人啊?怎么会这么重要,连自己的感情也不能公之于众?”
冷尺素道:“这二人是五大世家中的当代少主,那叫小月的是我们那年见过了,乃是当今天下有名的美女,而那温凌,天下除了君华,男子之中便以他最美了。”
漫夕哼道:“他们该互相好好鼓励才对,怎么可以说出那种混帐话来?可不是叫人伤心么?”
冷尺素道:“可见是一触及这个‘情’字,任何人都难免失了理智了。温凌家教森严,平日举止言行丝毫不敢愈矩,也正因如此,江湖上盛传他冷静沉稳、睿智过人,唉,如今也是爱令智昏了。”
尺素,顿了顿道:“如今找到了音鱼,以后咱们也可以回冷夜山庄了,两耳不闻窗外事,更加和外面的人没什么干系了。”
漫夕白他一眼,道:“你就顾着自己。唉,他们相爱却不能相守,真是好可怜……”由人及己,愈见得自己幸运,心中一软,靠在冷尺素怀里,叹道:“尺素,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待我这样好……”
冷尺素一笑:“那漫夕准备怎样报答我,不如......好不好?”
漫夕气道:“你又来了!哼,我真觉得奇怪,你怎么满脑子都是……那种事情?你要是再……这样,我……我就给你配一副清心寡欲的药,天天让你吃!”
冷尺素哭笑不得,道:“不敢了……不敢了!我清心寡欲了不要紧,害得漫夕守活寡了我可要心疼了……”话未说完,立刻遭到一顿拳打脚踢。二人笑笑闹闹,不知不觉地便将适才的阴郁驱散了。
二人感伤了一阵,又见无望做到鱼儿便打道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