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杰先移开了视线,顺着她的秀发,望向机场大厅,噪音又在她耳边响起,她觉得又可以呼吸了,其它的人仍然在嘈杂地说话,英语、德语和法语都有,如果不是高杰撇开视线,除了高杰的声音,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能感觉到高杰和他的碰触。
他的嘴角很快地有了反应:“我知道一个更好的地方。”
她点头:“你当然知道。”
“我的飞机停在这儿,”他的手指着远处走道的尽头,“机上很安静也很舒服,我可以请我的机长去买咖啡以及清淡的晚餐。”
“我不能”
“我不能在餐厅里说话,林娜,给我5分钟。”
那是典型的他,总是听起来像是礼貌性地下命令,而不是请求。“好吧。”她终于答应,心想,这真是太荒谬了,她竟害怕一个曾经带领着她穿越连云港的人,一个曾经教过她如何骑马、帮她说好川语、陪她度过那痛苦岁月的男人。
她将手从他手里抽开,并将袋子换到另一肩上以阻隔他俩的接触。他是个摧毁她青春梦幻的男人,他将她带离那个她视为家的地方。
那是好久以前啊,15年了。
“好吧!”她又一次答应,并且让他接过手中的袋子。
这真是条很长的信道,空无一人,刚才若坚持去餐厅就好了,她开始用话语来填满这沉默,“我很想喝一杯咖啡,会是英国咖啡吗?或是上海咖啡?”
“无论这里有什么咖啡,要喝好咖啡就到上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好咖啡?”她瞄了他替她背的袋子一眼,有股冲动想逗他,取笑他的拉丁大男人作风。她从未见过拉丁男人会让女人背负重袋子。
她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去过上海?”
他没有回答。
她的不安再度由脊背窜起。他们快走完无人的信道时,她问道:“你现在是否要去上海?你在上海做什么?你父亲拥有这儿的土地吗?你”
“我父亲从未来过上海,”他静静地说。
“但是……”他刚才还说是代表父亲来谈生意的。
“我在英属哥伦比亚区内有个农场。”
高杰推开一扇门,并点头示意她通过,她踏出那扇门,他们已在停机坪上。他打了个手势,一辆小巴士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
“你的飞机在哪儿?”她问道,心想,自己要是仍待在机场大厅就好了。
他请她上车,她耸耸肩,爬上了小巴士。
车子移动时,他俩的身体便碰在一块了,明迪很紧张,但她没办法移动,坐在高杰和司机之间,她早已缩成一团。他的手自然地捆在她身后的椅背上,轻轻地碰触着,而她透过牛仔裤便可感到他腿上的温暖。
车子在一架小飞机前停下来时,高杰向司机道谢,拾起她的袋子并握住她的手,“是你拜访我们的时候了,你不想吗?说声‘好’,然后我们就可享用上海的咖啡了。”
“我再也不回上海了。”她听见自己的回音,尖锐而紧张,她不禁偷胞一下他的脸,没什么好担心的,不是吗?她强迫自己别再避开他。她弓了弓身子,踏上通往飞机的阶梯,再上8步阶梯,她将进入他的势力范围,她清清喉咙:“如果我再回上海,你不认为有一点尴尬吗?”
“我父亲想见你。”
一阵如刀割般的痛,让她的声音轻颤起来,“我不信!我想,我在你家早已恶名昭彰了。”她的心蹦蹦地跳,“我不会和你去上海的,但我可以和你在北京共进晚餐。”
那将得花1个小时的时间才能逃离他!然后他会说,来上海吧!好象她没有理由不去似的。她踏进机舱,担心地转身望着他将她的袋子放在一张空椅子上。
“你在袋子里藏了什么?”他问道,“金砖吗?”
她耸肩:“照相机、镜头和一些衣服。”
“还有你的护照?”
“当然。”
“你还托运几件行李?”
“没有。我旅行一向轻装。”她转过身。“这算什么?审问吗?”机舱空间很小,而他太靠近了。她很不舒服地意识到,他正站在她和门之间。“这架飞机真的是你的吗?”
“坐下,林娜,我会指示机长的。”
“指示?”她的眼光飘向门上那阶梯,谢天谢地!门仍然开着。她从未想过自己得了密闭恐惧症。她
提高嗓门,问道:“你是什么意思?指示机长什么?”
“弄杯我答应你的咖啡。”
他消失在前面机舱内。她环顾四周,仍有种不真实感。
青少年时拜访柯家,从未想过他们有多富有,直到待在那儿的最后一年,她和黎玛小姐以及秋叶住在利马的豪华巨宅里,她才见识到柯家的财富。即使是现在,她对一个家族富有到拥有像这样的一架飞机,仍然不敢苟同,似乎没有理由如此奢侈吧!这机舱能坐8个人,机尾有一扇开着的门,那门内有一张豪华的大床。
她迅速地转身并瞪向通往驾驶舱的门。高杰正和机长在里面,她应停止叫他高杰,而改口称他胡平或柯先生。门突然打开,吓了她一跳,她发觉自己正咬着嘴唇,于是深吸一口气,决定要缓缓地放松心情。
高杰关上身后的门,给了她一个应酬式的微笑,穿过机舱走到阶梯旁。
“你在做什么?”她突然问。
他回头向她开心地一瞥:“现在在北美洲几乎是夏天了,但风挺凉的,我要将门关上。”门和阶梯慢慢地阔起来,他将活检锁上。
凯滇告诉自己,舱门关上并没有造成任何差异,但她觉得自己好象被镇住了。他们望着对方,眼光也被锁住了,他轻松地转身并望着她,四目接触;他们仿佛是斗牛场中的牛和斗牛士,也像极了数年前,他们在农场上方山坡上的小屋里。
她清清喉咙:“机长在干嘛?”她必须控制对这男人的反应,吞了吞口水,她又问:“他不是要去弄咖啡吗?”
高杰动也不动,她感到万分紧张,心想,这绝不是他所要的5分钟而已。
她说:“我不能留下来吃晚餐,只能喝杯咖啡。”
她走开一点,突然停住脚步,因为她发现自己正走向那间有张大床的房间。她按住椅背,双眼紧盯着自己的手指,眼光尽量回避着高杰。
“真皮的,”她说,声调尽量保持正常。
“真皮椅套加上这飞机,这是个明显的结论。”她抬眼,发现高杰只离她几步之距,令她很震惊。他跟她记忆中的相差甚远,因为现在的他是真实的,他因年岁渐长而更刚强,她警觉到,只要他再向前跨两步,她的呼吸就会急促起来。
“是你说的只要5分钟,那么开始谈吧!我必须快点走,因为我还要赶下一班飞机。”她扫视这奢侈的机舱,“似乎上海的土地改革尚未影响到柯家。”
他挑起两道浓眉:“来上海亲眼瞧瞧吧。”
高杰缓缓地将手滑进夹克口袋,肩膀因紧张而紧绷着,但他小心缓慢地移动,想让人以为他完全放松似的。
他很庆幸能够将她带来这里,她身陷他的飞机之内,机门是关着的,飞机也准备起飞了。她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努力地想从他眼中寻求答案,但他小心翼翼地不让她读出他的心事。她站在离他最远的一张椅子后面,双手紧抓着椅背。他心想,可能的话她会躲得更远。
“坐下,林娜。”他向她抓着的那张椅子点头示意。
她摇摇头,另一个声音在心中告诉她,握紧那张椅背。高杰看着她的手指紧抓着真皮椅背,激起了他过去的回忆。当时林娜的手深陷他坚硬的上臂肌肉里,他的心跳声是那么地大,而她一定听到了;他碰触着她那潮湿的衣服,衣服下是她的胸部,软软的,还混夹着湿湿的、温暖的触感。一股战栗占据了她,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他,好象他是她唯一的爱,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她的脸,双眼阎上,嘴唇微启……脉搏和呼吸都很狂乱……当他弯身时,她喉咙发出一声微颤的叹息……她的声音和她的碰触早已透出讯息……不需要言语。
林娜……
他急转身打断他俩的对视。“你答应过给我5分钟的,林娜。”他可听出自己声音里的僵硬。她点点头,缓缓坐在椅子边缘,以便随时在他说出个她不想听的字时,立即跳起。但是她又在想:假如他跨越他俩之间这么短的距离而抚摸她,会不会和从前在山里一样?假如他用手指拨弄她的金发,并弯身品尝她唇上的热度时,她会……可恶!她甩甩头,希望忘掉他的手在她牛仔裤上抚摸的景象。
“这真是个巧遇,高杰,我竟会在上海撞见你。”
她的嗓音已比从前沙哑,但无论是在哪里,他一定认得出她的声音。她的手一直不安地移动着,似乎在告诉他,和他在一起很紧张。
“那不是巧遇,林娜。”
“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很尖锐。
他作个手势告诉她别发火,隔一会儿,他说:“你这几年的考古工作做得非常好。”
“你怎么知道?”他可看出她愤怒地双眼圆睁。
“我父亲一直在追踪你的消息。”
“你父亲?”她眼中出现痛苦的神情,“我……”
他一方面想安抚她的痛苦,另一方面又想激起她的欲望,他压制住这两种渴望,倾身投下一个按钮,整个机舱顿时响起音乐,那声音可以掩饰一下即将响起的声音。
“我父亲有一本你出版的谈玛雅古文物的书,当然还有那本有关你父亲在连云港考古的书。”胡平从窗户看见飞机正在移动;机长正按指示的方向滑行,非常缓慢地,让人无法察觉它的移动。其实,他们进入机舱不久,飞机就已准备起飞,凯填一点儿都没有听到发动机的发动声!
她以略带嘶哑的嗓音说:“我以为他会恨我。”
他还记得在那热雨的阴影下,她的身体很温暖地躺在他身上,是如此的柔软……
“他为什么会有那些书?”
他拋开回忆,慢慢地说:“他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一个教女,他知道你做得很好,他想见你。”
她摇摇头:“我会写封信给他的。”
他曾经告诉自己,她将不会是那么地温柔而充满诱惑了。他也知道她还没结婚,将因选择单独生活而变得坚强,但他没有想到,林娜还是那个记忆中的女孩,脆弱且易受伤害,实际而又狂野。
他还记得在山区的一个傍晚她向他倾诉的梦和计划,而此刻,他只能幽幽地说:“你拥有你所选择的生活了,不是吗?一个考古摄影专家,带着照相机环游世界和捕捉过去。”
透过她背后的窗,他看见机场大楼滑过,她的眼光也跟随着他的动作,探头瞪向外面。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正在移动!”
他的眼光移向安全门,“系紧安全带,林娜,我们就要起飞了。”
她张口结舌,惊讶中带着抗议,他看到她脖子上的脉搏因愤怒而加大了跳动的幅度。她突然伸手将音乐关掉,他愣住了,看着她扫视机舱内部。
“让我出去!”她吼道。
他摇摇头,他俩同时听到机长宣布,飞机驶上跑道,待命升空。
明迪弯身,愤怒地看向外面:“你要带我去哪里?这算什么嘛?你难道要带我在天上吃完晚餐才带我回机场?”
“我正要带你回家。”
她转过身瞪视着他。
“你在安第斯山农场的家,”他小心地、轻柔地说,好象正对着一只脾气暴躁的马儿说话似的。
她那柔软的金发散乱地卷曲着,使他想起山里的风,当他们站在农场上方的山坡时,她就是这个模样。她会将头发拨到脑后顺风吹,而她的眼睛是那么地绿,仿佛能燃烧似的,当她的手放在臀部上,他忍住想抱住她的强烈冲动,想感受到她的柔软……哦!林娜……回忆狂野地占据他的心头。
他要她。
然而,一切都未改变,那仍是不可能的。
“坐下,系好安全带。”
高杰的声音是如此冷酷,但他专注地看着她,那脸上的表情、瞇起的眼睛和不安的身躯,激起了她的回忆……
她正骑着马跟在高杰身后,他们奔驰在山谷的陡坡上,然后他突然地停下来,急急地比了个手势,当他慢下来后,她的马追了上来,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这时,她看到一只公牛,而高杰则双眼紧盯着那公牛,并示意明迪沉着,慢慢地看着那公牛走开,她静静地看着,心里很怕那公牛会突然发疯,攻击他们。但她心想,柯胡平会是个控制大局的人……
现在,她坐在他和门之间,她转身向门,很快地看一眼,然后又转向高杰。他刚才是怎么将门关起来的?是按个钮还是拉门柄?她尝试着去回想他刚才到底做了什么动作,那扇门是怎么开的?
“别轻易尝试了,林娜。”
她的手靠近那个地认为是控制杆的东西,旋转了一下,一点也转不动。“已经锁住了,”高杰轻柔地说。
“你不能强迫我去!”她缓缓地转身,再次面对高杰,他到底要做什么?他能听出她声音里的惊慌吗?她警告道:“绑架是违法的。”
他的双眉挑起,眉毛黑过他深色的脸,“这不构成绑架,林娜,我父亲邀请你拜访我们的农场,我只是提供交通工具而已。”
他早已计划好这次诱骗行动,所以已有万全准备,以防她有任何举动。她可从窗外看到机场大楼从她眼前掠过,那架要飞往杭州的飞机可能早已降落了,机舱外的跑道已清除,而他们的飞机也慢慢停了下来,准备起飞了。
假如她让自己离开地面,她就落入高杰的掌握之中了。
必须要逃走!
她转身向门,发现门上有一个把手,下方还有另一个把手,她把手伸向上方的把手。飞机仍停着不动,或许正等待着塔台的指挥,允许他们何时起飞。她的手指紧抓住把手。
她听见身后有个声音。
是胡平,那上海征服者的后裔,但是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她所认识的高杰。
她刚开始扭转把手,他的手就压了上来。她僵住了,他握住她的手并旋转,她感到把手已转回锁定的位置,她看着那门的装置,并看着他那黝黑的手盖在她手上,而他整个手臂都靠着她,他温暖的呼吸吮在她的脖子上,身体靠着她的背、她的臀,她顿时感到晕眩,不自觉地便闭上了眼睛。
“在你的内心深处,你一直是个征服者,胡平。”
她屏住气说,“你深信你一直可以不问而取,不是吗?”
他将她的手从把手上拉开。
她转身,但他太靠近了,以至无处可逃。她可闻到他身上所散发的古龙水味道,和那有性力的男性气味。
勉力?是什么使她想起来的?为什么还记得……
他的眼瞳非常深送,使她感到被他的眼神给淹没了,她崇拜他,一如信徒崇拜一个印加僧侣,她用舌尖舔舔干渴的唇,眼帘轻轻地垂了下来。回忆里,他的手缠绕着她的发,而他的唇……
“林娜,我曾一度很想要你。”他声调沙哑,却充满愤怒,“假如你相信我一直予取予求的话,你应感谢老天,因为我不再渴望你了。”
“你认为你可以拥有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吗?”她可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大部分,”他用他那危险的温柔的语调纠正她,“大部分我想要的东西。”
“你认为我会想要你吗?”
他的嘴唇因那讽刺的笑而扭曲;“我很聪明地不去回答那问题,林娜,你并不笨,你心里明白得很,你没必要和我吵,现在你什么事也不能做,别想逃跑。”
她感到下巴紧绷:“我今天应该回杭州的。”
“你的行程已经改变了,我的机长可以替你发电报。”
飞机的发动机声响彻机舱,她必须很专心才能听到他的话,她感到飞机正在跑道上滑行,他们保持不动地站在正在移动的机舱里,站得非常近,他的身体紧靠着她,手握着她的手,而他的呼吸吹在她的脸上,她的脸泛着光,仍记得他靠着她的感觉,那令人晕眩的波潮将她卷进过去的记忆,直到凯境将头发撩到脑后,高杰才退后一步。
“你准备在飞机起飞时一直站着吗?你等着我掐住你的脖子逼你坐下吗?”
她坐了下来,紧张地看着他倾身过来,她立即躲开,他却很快地说:“我并不是要攻击你,我只是要替你系上安全带。”
她喃喃地说:“我自己会系。”
他在她对面坐下时,她倒抽了口气,他正在为自己系上安全带,然后他靠向椅背并解释道:“起飞后,我保证你可以喝一杯咖啡。”
“你答应请我吃晚餐的。”她不安地移动着,而他却似乎完全放松了,她希望自己能镇定下来,因为她一意识到他的存在,就坐立不安。她说:“我中午吃了一个三明治和一碗汤,现在早已消化完了。”
“我会准备比三明治更好的东西。”
她转头不看他的微笑,多年前她一直在他靠近时看着那微笑,想从他那性感的嘴唇找到温暖。
“林娜,你不必害怕。”
“不必吗?”从身旁窗户望出去,她看见跑道闪起一丝丝的火花,她战栗着。
“我并不打算伤害你。”
“是吗?”她四下打探机舱里的布置,“我只身一人和诱骗我的征服者在一起,而你说你不打算伤害我?”她摇摇头:“不,高杰。你是个不顾游戏规则,只知巧取豪夺的人。”
他的眼神很坚定,黑眸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她用川语说:“我好害怕。”恐惧充满了她全身的血管,她的话折磨着他,使他生气。
他的眼光开始移动。
她屏住呼吸,她可感到他双眼所及之处,意识到他正看着她那颤抖的唇……她颈项上强烈跳动的脉搏……在她棉衫下肿胀的胸脯……放在椅背上紧张的手臂。
她的双眼。
他那勾魂摄魄的双眼。
剎那间,他不再紧盯着她,只像个陌生人似地情懒地问她:“告诉我你在皇后葫芦岛上拍摄的图腾柱子的事。”
她想找出他生气的表情,但没有发现,他眼中一无表情。15年前,假如她惹他生气,他会非常准确地反击她,他从不控制自己的愤怒。
“你怎么知道我过去在葫芦岛上?你偷偷追踪我吗?你来上海就是为了捉我?”
“我保证过不会伤害你的。”
“你曾经派人跟踪过我吗?”
他淡淡地微笑着:“我们不需要跟踪你,大部分的消息都是从电话里获知的。”
“私人侦探?”她用手磨擦着皮椅,“你雇了个私人侦探?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来我相克莱的办公室?”
“要是我去找你并邀请你来见我的父亲,你会怎么说?”他跷起脚,背也靠向符背。“你一定会拒绝我的。”
她将眼睛闭了一会儿,仿佛可以看到秋叶那责难的眼睛,她不由得握紧拳头:“他为什么要见我呢?”
“你会拒绝他吗?”
她作了个抗议的手势:“15年前我无法留下来解释一切,而现在一切似乎是更不可能了。”她猛吸了一口气,“你可能是最不希望我回上海的人了。”
“是的,但是,父亲垂垂老矣,他很想见你。”
“他生病了吗?”她为那和蔼可亲的老人感到悲痛,他曾对她非常地好。
“虽然没生病,但也不算健康,”他作势地摊开双手。她太记得他这个动作了。“他想见你,这是他的决定,我并不同意,但我也不会阻止他。”
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们互相注视着对方。她明白,在拉丁语系国家,家庭维系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她也知道柯家家人感情一直很融洽。过去高杰曾用尽各种力量保护他弟弟,阻止他娶凯境,就只因为凯供不合适。而现在她可以和他争论,但他既已决定要满足年迈的父亲,要想改变他的念头,
希望是很渺茫的了。
她说:“上海离这儿很远,这飞机不能直达,你必须在中国的某个地方停下来加油。”
她知道,中国海关人员往往很多疑,一架外地飞机过境,一定会仔细检查的,只要让一个海关官员登上飞机,高杰一定无法再囚禁她。只要他一停下来加油,她就可以逃跑。
“不,林娜。”他微笑着,“我们会在江苏的墨卡利市停下来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