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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臣名注意到她说“可以”时眸子一亮,像里面有电一样。臣名原计划今天对她冷淡一点,这种冷淡就是不向她表述什么,只是随便玩玩笑笑,以示自己很轻松。臣名不想再让她看到他爱她爱得不得了的样子,臣名想把感情冷处理,想让她热起来,或者说,万一她不热起来自己也不至于那么吃亏。一个人的感情不能太具体了,太具体了会害了自己。臣名这几天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一开始他就没有表现出几天不见了而派生出来的应有的热情,反而是那种平缓的表情,好像只是两个关系好的朋友相见而不是一对情人相见似的。此刻臣名心里一紧,把握不住自己应该采取什么战略了,是推动自己向她发起进攻还是继续保守这种心境。他觉得自己没有力量把握她,我看她怎么发展。他心里说,我应该掌握主动。两人开始了唱歌,一支歌又一支歌。臣名边唱歌边抽烟,边和她说话。臣名唱《中华民谣》“朝花夕拾杯中酒,寂寞的我在风雨之后??”他唱得很动情,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寂寞的我在风雨之后”。为此彭晓还为他特别鼓了掌,又要他唱了一遍(她为他点的)。当他第二次为她唱这支歌时他的情绪更调动起来了,仿佛河里的水涨上来了一样,当他唱那段“南北的路你要走一走,千万条路你千万莫回头”时,他觉得自己同壮士一样一去不复返了。他的感情一下子就涌到了他那只未拿麦克风的手上,那只包蓄着爱情的手一下就逮往了彭晓的手,并且紧紧抓着。“我真的很爱你,我并不想说这句话,但我还是说了。”他一脸深情地看着她,“你看我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一句实话。”   她看着他的眼睛,她只是看了眼就迅速把目光移开了。“我觉得我快被你的目光焚化了,”她低声说,“我也爱你,臣名,真的。”   他一下把她抱住了,“我太高兴了,你今天真的让我幸福。你说了你爱我,这句话让我幸福得想去死。”他用这种方式表白他的爱情说。“有你这句话??”她迅速用手堵住他的嘴,“又想说死是吗?”她睨着他,“你死了,那我去爱谁?”   “你真聪明,彭晓,你真聪明。”臣名说,“我确实想说这句话,你把我这句话堵在嘴里了。我太爱你了。”他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我从没想过我会有??”“会有今天?”她打断他的话说,很聪明的样子斜睨着他,脸上笑靥一闪。   “是的是的是的。”他一连说了三个“是的”。   两人离开卡拉OK厅时是十点多钟,这对于他们来说,回去还嫌太早了。两人就开着汽车往郊外奔,“我们兜兜风,”臣名一脸快慰地说,“我今天不想睡觉,”“我也不想睡觉。”她说。   “很高兴你说的这句话,”臣名说,“我们把车开到荒野上去看看月亮?”   “月亮代表我的心,”彭晓笑笑说。   “那我就看看你的心,”臣名说,汽车上了五一路后,他加快了速度。   汽车载着他俩很快就摆脱了城市,朝着浏阳那个方向奔去,一下子就驶出了四五十公里,汽车驶到了一片两边都是田野的简易公路上,这里的空气里飘扬着稻谷的芳香,充斥着青蛙的喧嚣,还夹杂着蛐蛐的叫声。“这就是大自然,”臣名觉得可以停下车了,“大自然是我们的母亲。我们现在来到我们母亲的怀里了。”他说着这话时,他的母亲就真的出现在他视野里了,他看见他母亲从田野那头的黑暗处走来,脸朦朦胧胧的,目光暗幽幽的,直朝他走来,他简直一惊。一个椭圆形月亮的夜晚,他把视线抛到那轮要圆不圆的淡黄的月亮上,“我小时候听老师说了嫦娥奔月的故事后,一看见月亮就蠢想,嫦娥为什么要奔月呢?月亮上又没有人,她一个人住在月亮上不害怕吗?后来才知道这是神话故事。”   “我小时最喜欢听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她说。   她怕是想当公主,他想,一笑。“我小时候,我爸爸从没有闲心同我们讲故事。”臣名回忆他的小时候说,“所以我小时候的故事都是我妈妈说的,我妈妈最喜欢讲小白兔的故事,今天说这只小白兔的故事,明天又讲那只小白兔的故事,从小白兔的妈妈讲到小白兔的爷爷,讲小白兔的爷爷怎样奋不顾身地同狼斗,把一只小小白兔从狼嘴里抢了出来。后来我听得乏味了,我就再不听我妈妈讲小白兔的故事了。”   “你妈妈喜欢你这个儿子吗?”   “我妈妈最喜欢我,但我母亲是个很柔弱的女人,她很害怕我父亲发怒,她甚至都不知道什么叫作斗争。”臣名说到这里的时候,妻子的形象清晰地闪现在他眼里了,妻子不正是自己母亲的翻版吗?他想到这里,看一眼月亮,很抵触妻子身影闪现地吐了口痰,又瞧着彭晓那张在月光下显得很美的瓜子脸。“我的这一生其实是很可悲的。我的今天虽然比起我们同时代的一些人来说,似乎有些成功,但这又算什么?我一想起自己的妻子,想起自己忙忙碌碌的,有时候真觉得自己不知是为谁忙碌!大凡一个人忙碌都有明确的目的,我变得纯粹是为钱在忙碌了,而钱,我可以说养我下一辈子的钱都赚足了??”“臣名,我们说点别的话题好吗?”   “这些话,我也只是同你说,同别人,我是不说这些东西的。”   “真的,你只是同我说?”   “现在的人,谁还会去关心你想些什么?”臣名说,“现在的人都生活得表面化了,甚至都生活得物质化了。文学、哲学和艺术都成了没有人去讨论的东西,开口就是在哪里发财,开口就是在哪里赚钱,你看烦躁不烦躁?”   彭晓笑了,“臣名,我觉得你和一些商人不同,你脑壳里装的东西,比我接触的那些商人深些。我觉得有些商人,赚了几个钱,就自以为是个人物,变得好浅薄的人。”她的目光在月光下闪着青辉,她的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手。“你是我第二个真正动了心的男人,我不骗你,我想回避你,但是回避不了。你一分手就把我摆几天,甚至一个星期都不打我传呼机,我都觉得你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爱我??”臣名深深地出口粗气,“我很爱你。我真的在想,我要和我那个神经老婆离婚,和你重新组织一个家庭。”他捧起了她的脸,“我还从来没有这样成熟和认真地爱过一个女人。”他换一个姿势坐好,把她迎面搂在怀里,他把她的脸扳过来,开始试探性地吻了她一下,又吻了她一下,然后长久地痴迷地吮着她的嘴唇了。   她马上发出了焦急的气喘声,那是一种情感调动起来了的声音,“臣名,臣名,”她做出了女人在这种场合下应有的反应,“我真的要崩溃了。”   她当然就崩溃了   臣名那几天觉得自己生活在爱情的国度里。爱情是什么?爱情是雨露。就好像天上下雨,晚上打露水,好使世上的万事万物去努力生长。从前不是有句歌词叫做“雨露滋润禾苗壮”吗?试想想,这个世界上没有雨露。这个世界不就成了月球或火星?那还有什么生命可言?虽然也有一句歌词叫做“万物生长靠太阳”,但是没有雨露滋润,你在一片焦土上又怎么去生长?爱情就是雨露,可以使人健康和有目的地生活。臣名想。臣名脸上容光焕发了,就跟山丹丹开花红艳艳一样,使任何人都觉得他气色很好,且精力旺盛。   “臣名,你脸上泛光埃”张小峰羡慕地说,“你被爱情滋润得漂亮些了。”   “爱情使人年轻。”臣名供认不讳地一笑,“我现在觉得自己活得有目的了。”   “我只晓得有一个人三天两头往湖南宾馆跑。”张眼镜说。   他是指彭晓。彭晓确实三天两头来,和他们一起共进午餐,或者共进晚餐。彭晓脸上的美丽和笑容里的那种女人特有的聪明,他们都很好地感受到了。他们都对彭晓印象好,他们都觉得彭晓是个丰姿绰约的聪明的女人。他们甚至觉得彭晓和臣名天生就是一对。   “我只告诉你,”张小峰笑着威胁臣名,“你不对我们客气点的话,你不好好地巴结我们,我就要掀你的老底子。你以前在港岛夜总会,可并不是这么纯洁??我相信彭晓对我的告诫会有分辨力的。”   “我比你要纯洁得多,小峰。”臣名强调说。   “你比我要纯洁?”张小峰哈哈大笑起来,“你的手没往那些地方去?你以为我没看见?纯洁用在你身上真是糟蹋了。等下王小姐一来,我就跟她讲故事。你在她面前是一个版本,这个版本里,你可能是雷锋的表弟。你在我面前可不是罗密欧,是一个日本三级毛片的版本,这个版本的内容是,你是来自北方的色狼。”   “你这杂种莫把我‘臭’得这样子要不?”臣名有点急了。   “你晓得骂杂种了?这证明你还有点良知。”张小峰笑笑,“你还不对我好点?”   几个人都放开喉咙笑了。   “彭晓来了,”张眼镜走出门,然后一脸紧张的样子走进来说,还示意张小峰不要开玩笑了。“莫讲了莫讲了。”   大家真的以为彭晓来了,就都不做声了。结果等了一气,什么人也没有来。张眼镜就大笑,笑得要死的样子,“我逗你们的咧。”   张小峰一高兴起来就什么玩笑都敢开,他甚至连他们领导的老婆的玩笑都开上去了。有次领导的老婆来公司里找丈夫,丈夫却不在。张小峰开玩笑说:“跟王小姐一起坐着车出去了。”这害得他的领导在家里拚命赌咒发誓地解释,事后领导责备他,叫他不要再在他老婆面前开这种离心离德的玩笑,因为他老婆是第一号醋坛子。张小峰喜欢拿别人的痛苦开心,喜欢把短暂的,甚至虚假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完全是因为他在一种自卑的环境中长大的结果。张小峰的父亲是个三流木匠,因为偷过几次木材被厂领导发现,一直在单位上做人不起。张小峰就是在这种父母都做人不起的环境中长大的。他身上有一种报复一切的欲望,这种报复并不含什么明确目的,也没多少险恶的用心,不过是发泄自己心中的不快。这种心态也只有在从小受到周围人歧视的环境中才可以壮大起来。张小峰对一切都不满,看到身边的朋友发达了,他就有一种阴暗的心理自然而然地疯长着。这种阴暗心理时常表现在妒忌和酸溜溜的讽刺上,臣名掌握了他这种心理(两人都相互太了解了!)当然就学会了绕开他的这种进攻心理并不忘提醒他说,“你莫对我不义啊,我们是多年的朋友!”   臣名不想让他在彭晓面前说半句坏话,这主要是他在彭晓面前吹牛皮说,他和他们都是兄弟。“我可以随意调遣他们做事,”臣名昨天在彭晓面前吹嘘自己说,“他们都听我的话。他们都把自己的工作丢在一边,跑来为我设计图纸,就凭这一点,你都可以看出他们对我很忠心。”臣名当然知道他们是为了钱而来的,张小峰也是为了钱而来的,如果没有钱,在当今这个空气中充斥着铜臭的社会,谁愿意白白地花费自己的青春?如今哪里不是金钱关系?   现在准还谈思想?在臣名看来,这个社会已经不生产高尚的人了,生产英雄的机器也已经锈坏了,只有一条流水线,那就是大批量地生产贪婪的拜金主义者。很多曾经有抱负的理想主义者都堕落为金钱的奴隶了,臣名觉得自己、张小峰和龙大师他们都属于从充满抱负的台阶上掉下来的人,“小峰,我想起你以前想当画家的抱负,就牙齿都要笑跌。”臣名故意换个话题说,因为他知道彭晓快来了。“你其实是有绘画才能的,我非常喜欢你送给我的那幅《荒原上的阳光》。那是一幅世界名画,等你死了,我要拿去卖一百万。”   “卵画咧,”张小峰看不起自己的画说,“还世界名画!我那时候清白什么?当画家又有什么意思?现在哪个还去看画?只有神经才去看。”   “想起我们那个时候坐在一起研究各自的作品,真的人都会笑死去。”龙大师记忆犹新地说,“那时候画一幅画,就你跟我提意见我给你提意见,人活得好认真埃”他们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彭晓推门进来了,彭晓站在门口故意开玩笑说,“我可以进来吗?”   “那你不能进来,”张小峰说,“你一进来,我们就不晓得要怎么画了。”彭晓笑笑,“那我来了你正好休息吧。”她说,走了进来,坐到沙发上臣名身旁。“臣名还有一个日本三级片版本的故事,他没向你交代吧?”张小峰一脸认真地说,   “那里面好多内容生动、打情骂俏的故事,你不晓得吧?”“那我不晓得。”“莫听张小峰开玩笑,”臣名说。“开玩笑?”张小峰瞪着臣名,“你要我掀你的老底子不?你拈花惹草的故事,我   都记在日记里了,那是我学习学习再学习的经验,不然我还不得记日记。”“张小峰,你莫口里没昧可以不?”臣名说,笑笑。“口里没味?”张小峰一副艺高人大胆的形容,“你要我讲不?我们在港岛夜总会的时候,可是很山花烂漫的,你还说你好舒服的,这你得承认。”“你是个杂毛咧,”臣名骂他说,“你在这里编故事罢?港岛夜总会在哪个方向?”张小峰大笑,“我记得有一次,你拖我说,到港岛夜总会去潇洒去。”他望一眼彭   晓,彭晓正盯着他,“我那时候还乡里人样的,不知道长沙市有个港岛夜总会。你再装蒜,我就会把港岛夜总会的故事讲完埃”“你讲完罗,我倒很愿意听。”臣名说,“这叫做真金不伯火炼。”   “算了算了,”张眼镜打圆场说,“你莫故意当着王小姐的面讲港岛夜总会的故事。   你这样说,我都会有意见的。”“我没有那样的故事,”臣名对彭晓说,“他这是故意在你面前破坏我的形象。”“有一个妹子姓刘,你记得不?”张小峰大声说,“你只说你还有印象不?”“什么姓刘的妹子?”“港岛夜总会的一个姓刘的小姐?”“你别口臭好不?”臣名真的有点生气了,眼睛也有点红了。“你晓得生气,我就不说了。”“我没生气。你说罗。”“你生气了就生气了,这证明你还有自尊心。”臣名真想踢他一脚,真想把这个狗杂种从六层楼的窗口踢下去。这时小彦走进来说:   “西瓜来了。”他一只腋窝里搂着一个很大的西瓜走了进来。   吃过西瓜,又吃过晚饭,他们几个人又缩进房间里画图纸,臣名却带着彭晓走出了湖南宾馆。汽车径直开到了沿江大道旁,臣名停好车,两人上了沿江堤。这里很安静,有很多树木和郁郁葱葱的灌木,它们像一道绿色的幕墙,把行人和谈情说爱的人隔开了。两人坐到了麻石栏杆上,河风很安抚人地驱赶着街上的热空气,把热空气阻挡在几步外的防洪堤下。半边月亮悬在深蓝色的天上,月亮旁飘游着一缕灰灰白白的云。脚下是波涛滚滚的湘江,黑虚虚一片,水中闪烁着月光和趸船上的灯光。更船上,一个男人坐在船头,手里握着把扇子,嘴里叼支烟,在乘凉。   “我觉得一个人只有和自己爱的人坐在一起,面对大自然,心情才舒畅。”臣名说,“这个世界实际上是男人和女人的世界。”   “你在港岛夜总会玩些什么?”彭晓笑着问他,声音很轻。   “你不要听张小峰瞎说。”臣名说,把她搂住了,“他是那种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上的人。他这个人有点变态,他妻子就是受不了他的变态心理和他离婚的。”   “你真的没在港岛夜总会玩过女人?”   “港岛夜总会有女人玩?”臣名反问她,几乎是叫道,“你相信张小峰的,你会没有早饭米吃!港岛夜总会是高档娱乐场所,又不是妓院!那是听听歌,喝喝咖啡的地方。”   “港岛夜总会洗桑拿?”   臣名打断她的话,“我从来没在港岛夜总会洗过什么桑拿裕”他说,“我们不要说这些东西好不?张小峰会在背后笑呢,他这个人很有点阴暗心理,他应该去看心理咨询。他有时候真的把握不祝我是跟他玩长了,不然我早就跟他翻脸了,想起他我就有火??算了,他今天让我不太愉快,我不想说这些东西。”   湘江的水在夜幕下缓缓流淌着,河风阵阵吹在脸上,一只轮船呜呜呜地从远方驶近。臣名想起十年前,他和裕华谈恋爱的时候,曾经多次坐在湘江边上的情景,同样是黑夜,同样是轮船呜呜呜地从他们眼前开过去。那时候妻子真的很漂亮,是华光电子厂引人注目的女青工,当时好多厂里的年轻人为他拥有了裕华的爱情而妒忌他呢。他还记得他和裕华在厂里“公布”两人的爱情后,那个团委书记李头,在食堂里碰见他,用一双充满了嫉妒的眼睛盯着他,仿佛要一口吃了他。“我不信你没去港岛玩过,”彭晓抬起头说,折过脸来看着他,那是一种吃醋的眼光。“你是老板,老板口袋里有钱,未必就那么规矩?”说完她笑笑。   “我虽然离雷锋还有差距,没有去乐善好施,但我这个人的品质还是好的。”   轮船开到了他们面前,又从他们眼前往开驶去,尾巴后面翻腾着白浪,那白浪在月光下闪了几闪,又很快隐去了。“我真的不懂,你这样聪明的女人,怎么相信那个神经的话!我明天要说他两句,要他不准再在你面前开玩笑。”臣名说,“伤害别人我无所谓,我这个人被别人伤害得多,所以我也不在乎伤害别人。但我珍惜你,我不愿意你遭到来自任何方面的伤害。讲明的,我真的想和你组织成一个家庭。”   彭晓斜着眼晴睨着他,看他是不是在甜言蜜语,她要用自己的目光去感受他的话。河风吹在她脸上,她的头发在河风中飘扬,她的瓜子脸蛋在月光下显出了模糊和美丽。一辆汽车驶过去,车灯的余光照在她脸上,旋即又隐匿了。她说:“我相信你的话。你知道吗,我希望我把我的爱交给一个稳妥的男人。”   “那你交对了,我这个人最靠得住”臣名笑嘻嘻地看着她,“我心里只有一个月亮,那就是你。我要向我妻子提出离婚了,这是为了你。”   “为你自己。”她纠正他的话说。   他把她搂在了怀里,他的手在她腰上摸着,他感受她腰部的柔软。他又摸她的背,他感到她背上的肉很光滑,他还感觉到了她背上那根弯曲的骨头,他的手按在一个骨节上,顺着那个骨节一路往上爬,直落在颈椎骨上,颈椎骨突在她长长的脖子和肩膀的交界处,形成了一个点。臣名的手就在这个部位按着,并吻了吻她的脸蛋。   “你摸得我好舒服的。”她折过头来斜乜着他,“我发现你可以当按摩师了。”   他把她搂得更紧了,又在她脸颊上非常深情地抚摸着。他突然想起妻子也是这样抚摸他的脸,就升起了一股惆怅。湘江泛着青光从他们面前淌过;月亮变成了千万块破碎的银在水中闪耀着;河风使他们感到很舒服。这是七月里一个盛夏的晚上,一抬头,天空显得好高好高。“人与大自然比起来,真是渺小得可怜。”臣名瞧了眼天空,感叹道,“人只能活几十年,最多也就是一百年,所以我们要学会只争朝夕,不要把自己浪费了。认识你以前,我发现我像很多人一样在淮费自己的生命,我们都是有质量的人,我们要珍惜自己活在世上的每一分每一秒。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我应该有一种更大的追求。”   她举起一双眼睛看着“他,“你要追求什么呢?”   “我还没想清楚。我不想盲目地努力,钱,要赚,但还要有更大的追求。”臣名沿着自己的思路继续道,“人在这个世界上又能活好久?所以我们要找到一个追求,找到一个点,我们就从这个点出发,一步一步向前走。”他想起现在他还有一个妻子,心里就又灰暗起来,觉得自己的这一步还不知道怎么走下去。“我现在还没想好,也没想清楚追求什么。但是我会很好地拿出一个追求的思想的,生活是该享受的东西,我已经享受了,我现在,尤其是和你在一起,美好的梦想又到了我脑海里。张小峰、张眼镜他们都变得很物质了,也许他们心里有什么精神的东西,但他们给我的感觉都物质化了。我们应该要寻找自我,寻找完善自己的东西,会有的,我正在捉摸自己以后将走的路。”   “臣名,你不要给我这么多思想可以吗?我脑壳都发胀了。”   “我没有什么思想,我的思想都很简单。”臣名说,“我以前赚钱,就拚命赚钱,赚了钱,反过来仍然觉得自己很空虚,人并不是有了钱就有了一切。我现在越来越这样的认为,所以我到了三十五岁了,还弄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我并没找到自己追求的位置。”   “我想不光是你,大多数像你们这种知识分子都没有找到自己追求的位置。”   “我们的眼里没有上帝,也没有其他宗教信仰支撑我们的精神,这其实是可悲的。”隔了会,臣名冲着蓝幽幽的湘江吹起了口哨,吹着一首苏联抒情歌曲。湘江的水在他眼里闪着深蓝色的光,那是天光的反射。湘江在他脚下流着。他相信湘江已经存在几万年了。当年曾国藩率领众湘军,就是在他坐的这里与太平天国的军队交战,大败翼王石达开,致使石达开率残部含恨逃跑。现在他脑子里面就出现了刀光剑影的图象。   “我们走罢?”她试探地问他。   他停止了吹口哨,“走。”他说。   这是七月上旬的一天上午,这一天的太阳非常逼人,黄灿灿的。长沙就是这样,到了三伏天,就没有一天好过了,每天的气温都跑到三十八、九度上面去了。有时候甚至高达四十度,可是人们除了跟炎热作斗争,还要在生活中奔忙--就是说与自己作斗争,把钱从别人口袋里掏出来。昨天晚上报今天的气温是三十八度,可是臣名觉得起码有三十九度,甚至四十一、二度。到处都是让你热汗淋漓的热风,除非你躲在空调房里不出来。任何一问房子里,电风扇都在拚命地搅动,但搅出来的风吹在身上并不舒服,因为那风是热的,让你感到喘不过气来。臣名和张小峰赶到N局的门前时,甚至都不愿意下车。桑塔纳里有空调,外面却是火热的太阳和翻滚不已的热浪。   “你去,我坐在车里等你。”张小峰贪图享受说,“反正这只是走走过常”“你不要这样,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当然要走完。”臣名“我真的有点害怕打开车门,”张小峰说,“会热死过去。”   臣名一笑,“热死了你,我负责安葬。”臣名望着他,“你不祸宰一千年,不得死。你放心。走罗,既来之则安之。我关空调了。”   臣名真的就把空调关了。   张小峰只好痛苦不堪跳下车,他的脸苦皱皱的。“他妈的,这样热!”   “去衡山当和尚?”   “是的,我真的想出家。”   “你出家,做弘一法师?”   “做弘一法师做什么?做自己。”   “你最崇拜弘一法师,你自己说的。”   “我现在什么人都不崇拜,我只崇拜大自然。”张小峰抛弃了自己热爱的偶像说,“这是一个信仰虚无的世界,在这样的世界里,你不想痛苦,就是让自己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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