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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臣名笑笑,把一大堆发票什么的都扔给女会计,随便向女会计交代了几句,就匆匆向门外走去。他迈出大厦,拿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刚刚坐进去,手机又响了,他想这应该是彭晓打来的了。“哪位?”他把自己的声音调整得几分温柔地问了声。“我还没说再见,你又关手机了。”张小峰说,“你这重色轻友的杂毛。”“张小峰你今天没吃错药吧?”臣名建议他说,“要不要我送你到神经病医院去检   查,涂家村精神病院最近没什么生意,你想去照顾一下他们的生意不?”“是的,我正好脑壳疼,想去看看玻你来接我我崽不去。”张小峰说。“我真的怕了你,你说再见罗。”“我现在还不想再见。嘿嘿。”臣名真的有点恼他了,“你这个杂毛,再见。”臣名合上手机,发动了汽车,将汽   车驶上马路,朝王经理家飙去。手机在他身边又响了起来。臣名心里想张小峰你这个杂毛,你真的是吃饱了撑的。臣名一只手把握着方向盘,一只手又拿起了手机,真的来了脾气地大叫一声:“你这杂毛发神经罢!”   “臣名你怎么回事?”彭晓的声音。“哎呀,对不起对不起。”臣名慌忙解释道,“我以为是张小峰那个玩把戏的,他   缠着我不放。我关了手机,他又打进来,我关了手机他又打,你看烦躁不?”“难怪我打不进来。”“所以我刚才以为又是他打进来吵我的,结果是你。”“难怪你一开口就骂杂毛。”“我跟张小峰是二十年的朋友,是骂不散的冤家朋友,经常相互骂。”“那很有味啊,格格。”她笑了两声。“嗯罗,有时候骂人是很愉快的。”臣名笑笑说,心里很高兴她回了话。“他是我   最好的朋友,见面不骂反而没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怪。说不清的。”“好朋友,骂儿句才不会见怪。”“是的,反而增进了友谊。只有玩得好才会寻着吵。”臣名也嘿嘿一笑,“我有时   候想想我和他的一些事情,自己都觉得很有意思,很有味。”彭晓格格格笑了笑。“我打你的传呼机,想约你出来吃晚饭。”臣名说,“有时间吗?”“在哪里?”臣名想了想,“六点钟在超达餐馆可以不?”臣名说,“那里的菜味道不错。”“六点钟在超达餐馆?”“是的。你一定要来,还不准迟到,我会提前十分钟到,等你。”“那我提前十五分钟到。”她在那边笑着说,“我怎么能让老板等我呢。”“我现在在马路上开着车,不好多说话。”臣名说。   王经理住一楼,他敲了下门,王经理拉开门第一句就是:“你怎么才来?”臣名嘿嘿嘿笑笑,“我说了我尽是事,我是卸了很多事情来赴约的。没办法,刘局长大人在这里,我不敢不来。”说完臣名又笑笑。   刘局长坐在沙发上,正翘着二郎腿抽烟,那张圆圆脸上布置着领导特有的表情,那种表情是淡漠的,充分知道自己重要因而不想同一般人攀亲戚的表情。臣名巴结刘局长的话并没有引起刘局长的共鸣,连笑容也没讨到一点。臣名想这个自以为贵人的杂种,不过就是个处级干部而已,要是这个杂毛当了省长,那不屁股翘到天上去了?!那可好看了,那可是一个肥大的一定还生着内外混合痔的大屁股,兴许还是丑陋不堪的白屁股,那翘到天上一定会让人恶心得情愿去碰死。他不过是个一脸愚蠢相的局长而已,有什么了不起?一个运气和命运比较好的东西罢了。“刘局长,”面对着这个知道自己是个“人物”的男人,臣名假装恭敬地叫了声。   “捡场罗。”刘局长说。他的意思是抓紧时间开始玩牌。在场的还有一个人,王经理介绍说:“这是我小舅子。”臣名同王经理的舅子点了下头,坐下了,继续用笑脸(努了很大的力才霸蛮挤出的   笑容)冲刘局长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害你们等久了,我会将功补过的。”“怎么将功补过法?”王经理笑嘻嘻地盯着他说。臣名大气地道:“多输点钱给你们几位领导,等于向人民政府纳税这总可以罢?”   他心里却想,似如今天在商店里被扒手扒了钱,或者被车匪路霸抢了。   四个人就着沙发坐下来,臣名对着刘局长坐着。王经理把牌从牌盒里拔出来,往茶几上一丢。臣名摸的一手牌并不好,余下八张牌时,大家都住了手。臣名无所谓的形容揭了底,自然是要输钱给这几个他心里极鄙视的杂种。我今天的名字就叫“马大猪”,他心里说,被土匪抢了。“玩好大的?”他故意这么问了声,望了眼王经理和刘局长。他好把握自己今天的输赢。   “二、四、六罢?”王经理说,对刘局长笑笑,“莫玩太大了罢?主要是娱乐,我们都是国家干部,玩太大了就是赌博,那不好罢?”“我是个体户,”臣名把自己同他们区分开来说,又将一张脸霸蛮笑了笑。“随便吧。”刘局长看臣名一眼,时刻摆出自己的地位,声音不高也不低。二、四、六就是二十、四十、六十元。比如你打桩,另外三个人没打过你定的八十   五分或九十分,你就赢了。如果三个人打过了你报的分数,你就得掏出六十元分每人二十元。倘若他们打上去的分数有一百二十分,那就是“小光头”,你就得把每人四十元。倘若他们齐心合力地打了你一百六十分,那就是“大光头”,你就得掏出一百八十元给他们三人,自然就是每人六十元了。所以就叫二、四、六。臣名曾经打过二百、四百、六百的,那是同几个搞装修的老板玩,一个晚上输赢都是几千或上万。臣名决定把今天输钱的数字控制在一千元以内,因为他没带好多钱,而他晚上还要同彭晓一起玩的。再说这笔业务能不能到手,他也没有十足把握。   “出牌吧。”王经理催他说,盯着他。臣名又笑笑,装作认真的样子分析着手中的牌,输也要像是真输的相。他心里却想马大猪出牌了,“一对正7带一对副7调主,”臣名甩下四张牌说,瞧着他们。   刘局长的一对大鬼调下来了,另外搭了两张小主;王经理出了一对2和两张小主;他的舅子没有主牌对子,出了四张小主。臣名一看,便把一对K甩了下去。“对K,送给你们去吃!”臣名说,当然明白这是一对“老大”了。   他们又各自出了两张小主。臣名想现在就是要把分都跑掉,尽量不让他们打光头。臣名手上有一对黑桃10,那是副牌,但他手上没有黑桃A,臣名想不是刘局长就是王经理抓了一对黑桃A。臣名心里说马大猪碰运气了。“一对黑桃10,”臣名说。   “捉了你的,”刘局长说,真的就甩出了一对黑桃A,一双平平庸庸的眼睛居然闪亮出来,那么一闪,说话时口水都激动得飘了几点到茶几上。他真的是很爱赌。臣名是在意料之中,当然就无所谓,但脸上却做出惊讶和佩服刘局长的样子,“刘局长正是一双贵人手呢,又是抓大鬼,又是抓A。官大牌都好些。”“我这对A就是等着吃你的这对10的。”刘局长说,那张肥肥的脸上还有点激动的   东西,像肥皂泡沫一样“上去好多分了?”他高兴道。王经理自然是跟刘局长提草鞋的,忙看了下分数回答说:“四十五分。”“黑桃还有五分,”刘局长算着分数说,他怀疑还在臣名手上。他出了一张黑桃Q。臣名心里想这个猪还是真有点脑筋,不过他早已把黑桃5埋在底下了。他把他们出   的黑桃(王经理舅子手上没了黑桃,但他出了张红桃K)“毙”了。“10毙了,”臣名扔出了一张梅花10,打梅花的主。“又跑了10分,起码不会打光头了。”刘局长责备王经理的舅子了,“你怎么不毙呢?”刘局长说,“不毙也不要出分,走别的副。这10分不就可惜了,你这个人怎么是这样搞?”王经理的舅子脸红了,如果对方不是刘局长,这个年轻人绝不会不回嘴反击,看他   的模样,脸上还是有那么点个性的。“我出错了,我出错了。”年轻人认错说。“伙计,你这是瞎搞。好点打埃”刘局长对王经理的舅子交待说。刘局长的话刚说完,他腰间的传呼机响了,刘局长埋下头一看,是他办公室的电话   号码,一连响了两次。“不理它。”刘局长毫不在乎地说,“这样的东西带在身上烦   人。”“哪个的传呼?”王经理关心道。“局里办公室的传呼号,”刘局长说,“不理它。你还是出牌。”臣名笑了笑,心想刘局长打牌的瘾真大。“2调主,”臣名望一眼刘局长说。刘局长腰上的传呼机又响了。刘局长看也不看,随手就把传呼机关了。“没事的时   候它死狗子一样,不叫一声,有事的时候它叫个不歇气。”他对王经理说,“出牌。”王经理说:“你还是回个电话吧?”“不理不理。”刘局长说,“我一回话就完了,我特意把手机也关了,就是想今天   痛痛快快地玩一下午。我到时候说没电池了。好好,该我出牌了。”这一桌牌打到五点半钟的时候,臣名就怎么也不肯打了。“我输了七百多元,不打   了不打了。”臣名说,笑笑,“你们都是‘三打哈’的高手,玩你们不赢。”“正在兴头上??”王经理说。“输几百元倒是小菜一碟,无所谓的。我等于是向人民政府纳税。”臣名打断他说,   “你们倒是在兴头上,我是有一个业务等着我去谈,约好了六点正。”“六点钟还谈什么业务?”王经理不相信地瞪着他。“边吃饭边谈,”臣名说着站了起来,“这是一个百多万的业务,我必须去谈。”“什么业务?”刘局长抽口烟,脸上表示出不屑地觑着臣名,“坐下打打牌么。”   刘局长不想要他走,因为刘局长今天给自己定的指标是抓一千块钱收入,然后用这笔钱去干点什么事情。现在还没达到一半,差得远呢。刘局长是个只能赢不能输的男人,他只要两牌不进钱就跌下脸不笑了,出着粗气。刘局长不是那种靠牌技赢钱的人,他那颗肥大的脑壳里装满了猪脑髓,并没装多少智慧。他是靠自己的局长身份赢钱,他知道别人要利用他,他就打“这张牌”,这张牌能让他进钱。   “不行,”臣名望着刘局长,“已经约好了,一失约,一百多万的业务就泡汤了。”“哦,是这样。”刘局长跌下了脸,“我这里的业务你就不做了?”“我当然想做,而且我肯定要做好您的业务??”“那你就坐下打牌,”刘局长用   手示意他坐下说,“我今天还没完成指标的。坐下坐下,会还没宣布散,你就搞自由主义,不好啊咧。”“问题是我怕您的业务我做下成,那个业务却又跑了??”“你坐下打牌,”刘局长打断他的话说,“今天不谈装修的事。”“坐下打牌,”王经理笑嘻嘻地说,脸上当然是巴结刘局长的笑容,他在刘局长面前当然要矮一个头,“我们局长大人今天还没完成指标,你走不得。”   臣名听得出王经理这话的意思,这意思是:你一走,你想做的业务就泡汤了。臣名感到面对厚颜无耻的刘局长,那就只能束手无策,不然的话前期投入和感情投资都白费了。“好罗,那我就奉陪到底。我不敢得罪我们亲爱的刘局长。”臣名面对他们这帮一心在他身上抓“收入”的领导干部投降了,“那我打个电话,省得别人等我。”   臣名拨了彭晓的传呼机号码,随后放下手机摸牌,不一会手机响了。臣名放下牌,拿起手机放到耳边说了声:“你好。”臣名没有说“王小姐你好”,也没亲昵地叫“你好”,而是用一种正人君子的声音说了声“你好”。这几个男人都很精,都眼睛盯着他说话,他不能把自己制造的谎言戳破。“我今天来不成,活动取消。”   他继续用一种商业性语言低声说,“我这里尽是事情,我走不开。你对他们说一声,我们改天再谈那笔业务。”彭晓是个精明女人,在手机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你被拖住了是罢?”“是的是的。我在谈一笔业务。”臣名笑笑说,心里很佩服她的聪明。“你跟他们   说,我们改成明天晚上谈这笔业务吧,你说没办法,老板在谈另一笔业务。”“谈业务?”彭晓说,笑了,她的声音传过来很好听。“明天上午我再打你的传呼机,向你解释。你跟他们说一声,就说我走不开。我明   天再向他们解释,请他们吃饭,当然也包括接受你的惩罚。你没意见吧?”“没意见,我正好也有事情。我晚上要回我娘屋里去。”她说。“哦,那就最好。”臣名知道她是找个借口搪塞他失约什么的,“好罗好罗,我这   里还有事。再见,明天上午我打你的传呼机。”“出牌吧,”刘局长催促他出牌说。这一桌“三打哈”,当然就“持久战”似地一直玩到了半夜   这天下午五点钟,臣名穿着一件猛龙牌白色且式样别致的衬衣,外面套件白马甲,下身一条笔挺的深灰色金利来裤子,脚上一双锃亮亮的老人头皮鞋,觉得自己应该无可挑剔了,这才走进鲜花店,买了一朵盛开的红玫瑰,嗅了嗅,感到很温馨,接着,他开着他那辆红色的桑塔纳向超达餐馆奔去。他们约好了在超达餐馆见面。臣名看着这朵带刺的玫瑰,脸上笑了笑。他曾经在一本书上读到,一朵红玫瑰代表爱情。而送一朵比送一束好,拿一束红玫瑰显得做作,拿着一朵就比较轻松自然,毕竟只是一朵。它既说明了什么又什么也没说明。一朵玫瑰花的好处就是不起眼,但意思又到位了。他这么想着,汽车很快就驶近了超达餐馆。他一眼就看见了彭晓。她穿着一套水红色脚印休闲服,剪着运动头,脚上一双白旅游鞋,显得极年轻极精神。她让他那一瞬想起了他读高中时候的一个名叫沈丽的女同学,那是个充满朝气的女同学,是学校的田径队员,一天到晚穿着运动服,走路屁股一颠一颠,当然就很精神。我读高中的时候,那么卖力地搞体育运动,天天离不开篮球,就是因为田径队里有个一天到晚蹦来跳去的沈丽,而田径队的训练就在篮球场边上。臣名想。臣名把汽车紧靠人行道停好,跳下车,手里拿着那朵红玫瑰向彭晓走去。   “送你一朵红玫瑰,”臣名开口说,脸上布置着很多温柔的笑容。他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可以打一百分。   彭晓说:“谢谢。你迟到了三分钟。”   “我去买玫瑰花去了。”臣名笑容满面地望着她,表示出一副亲昵的样子,“我想我今天要送一朵红玫瑰给彭晓,所以就沿街四处看才寻到花店。”   彭晓呀起嘴巴“哼”了声,那是一种生气和撒娇的神气,“你晓得不,我提前十分钟就来了。”她说,扮出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瞪着他,“你让我多等了三分钟。应该是你们男人等小姐(她自称自己是小姐),下次再迟到,哼,那就有你好看。”   臣名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反倒很甜,这证明她还蛮把他放在心上。两人走进超达餐馆时臣名说:“下次我再迟到,你就打人罗。”   “我没有那恶罢?”她笑笑说。   “你这么漂亮,心也一定好。”臣名说,“只有心地善良的女人,外表才美丽。心地歹毒的女人,外表再漂亮也是张牙舞爪的。你脸上到处都是美丽,没有一点张牙舞爪的痕迹。”   “那不见得罢?我恶起来也晓得张牙舞爪咧。”   两人在超达餐馆的二楼包厢里坐下了。服务小姐上来为他俩倒茶,把菜单搁在他俩面前。“想吃什么?”臣名把菜单推给她说,“你点吧。”   彭晓点了几个菜,服务小姐离开后,她就把视线落在臣名搁在她身前的红玫瑰花上,那目光在臣名看来很温柔,含情脉脉的,仿佛是一汪清纯的海水。“我这是第一次接受一个男人的玫瑰,”她说,抬起头看一眼臣名,“我丈夫和我谈爱的时候也没送过玫瑰给我。”   “我向你保证,我这是第一次向一个女人送玫瑰,”臣名说,一脸真诚地看着她,“我和我妻子谈爱时,我可以说我还不懂事,男人在三十五岁以前真的不懂事。你莫以为三十而立这句话说得对,我深有体会地感到,男人三十二、三岁都是懵懵懂懂的。”   这时桌上棕色皮包里的传呼机叫了起来,彭晓掏出传呼机看了眼,又放了进去。   “谁叩你?”臣名这么说了句。   彭晓一笑,偏过头来望着他,“1号。”她是指她丈夫。   臣名把手机递给她,她按了下号码,可是对方占线。那只皮包里的传呼机又叫了,彭晓又掏出传呼机扫了眼,还是她的1号。   彭晓把传呼机关了,“不理他。”她说。   臣名说:“不好罢?你还是回个话吧?”   “我自己有分寸。”彭晓说,“前天晚上,我打他的传呼机,打了十个他都没回话。后来他一点多钟回来,我问他怎么不回话,他说他关了机,没收到。”   “所以你要报复他?”   “那倒不是报复,我是懒得理他。男人就是贱,你越不理他,他越理你。”   臣名听了她后面的这句话,心里一寒,觉得味道不对。好像别人递给他一支万宝路,一抽却不像万宝路的味道一样。菜和饮料同时上来了。臣名拉开易拉罐的口子,插了根吸管进去,递给彭晓。自己也开了一听饮料,“吃吧,”他对跌着一张葵花子脸不吭声的她说,“不想这些烦人的事情。我也把手机关了,现在什么人也别想打扰我们俩了。”他用“我们俩”来强调两人此时此刻的特殊关系。   臣名停顿了下,见她不开口说话,就又说,“现在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你有丈夫,我有老婆,有时候一想这些东西就满目凄凉,觉得生活没意思。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人在忙什么!   开心点,把所有的烦恼都还给上帝,上帝最可恨的就是制造了烦恼。我们难得在一起,在一起就高兴一下。这个世界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波黑战争离这里很远,海湾战争早已结束了。我们两个是‘这儿的黎明静悄悄’,不会有战争发生。”   彭晓笑了,开始拿起卫生筷子吃起菜来。“其实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动物,”臣名想了想说,“你不要以为人高尚。这个世界上高尚的人是没有的,个个都利欲薰心。我有时候想起这些东西就没劲,觉得周围都是贼眉鼠眼的敌人。生命是痛苦的。”   彭晓侧着脸看着臣名。   臣名又说:“你莫以为我赚了钱就很潇洒,也许我以前读多了他妈的书--受了张小峰的影响,读什么叔本华的著作和萨特的什么鬼存在主义,其实又没读懂什么,但是人就读得心灰,想起人一步步走向死亡,就觉得这一世干与不干都是空的,而且有一种不知所以的惶惑感。我觉得我已经看透了什么,但又像并没看透什么一样。所以??”“臣名,莫想那么多。”彭晓说,“是我不好,我让你想这些东西。”   “你真聪明,”臣名发自心底地赞美她。他确实是近来想这些东西想得特别多,而他认识她以前,并没有这么悲观地深想一切。   “一个女人有时候能够改变一个男人。”   彭晓笑笑,夹起一片肉放进了嘴里。   “以前书上说,一个成功的男人后面总有一个伟大的女人,”臣名喝了口饮料,“以前我不屑这句话,现在我变得很重视这句话,我感到真的是这样,这个世界。”   他们谈了很多,都变得很健谈,一桌饭吃了两个小时。两人走出来时,天已经黑了,街上路灯闪闪亮亮的,有一股凉风从他们脸上掠过。“到哪里去呢?”臣名说。   “我随便。”   臣名脑海里闪现了两个方案,一个方案是拉她去唱卡拉OK,然后开间房子睡觉--如果事情到了那个地步的话,另一个方案就是开着车兜风,或者到沿江公园的僻静处坐坐,谈谈心。他选择了后面这个方案。“我们到沿江公园去坐坐吧?”他说。   “我随便,”她又这么说。   臣名觉得对她不能太性急,她不是那种直奔主题的女人,而且她也不是站在港岛门前的“鸡”,她要找到感觉才会委身给丈夫之外的第二个男人。臣名觉得自己对她的感觉是对的。“上车吧,”臣名说,笑得两排藏着烟污的牙齿都露了出来,“王小姐。”   彭晓嘟着那两片迷人的褐色的嘴唇(她只搽一种褐色口红),想笑又没笑地上了车。车里面有点闷,臣名打开了空调,一股凉风就嗖嗖地吹在他俩身上。“舒服吗?”臣名心情很好地问,瞧了眼她手上的那朵红玫瑰。   “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愉快。”她说,笑了。   “我也很愉快。“臣名说。接着他将车驶上了马路。“其实我很想走一走,”他换个话题说,“刚吃了饭就坐在车里,肚子不舒服。   我缺乏运动,出门就坐车,随便到哪里都是坐车,路走得很少。”   “我也想走路,”彭晓说,“真的我想散步似地走走。”   臣名高兴了,“这叫作心有灵犀一点通。”臣名把自己和她往一起靠说,“我们两人有心灵感应。你不觉得吗?”   彭晓笑笑,眼睛很亮地望着他,又把目光抛到前面。“我好像也感觉到了。”她说。随后她继续将眼光盯着前面,嘴里却哼起了《明明白白我的心》这首歌,声音很清,但很好听:“明明白白我的心,渴望一份真感情??”臣名待她将这首歌哼完一遍后说:“这首歌蛮有内涵的,对于我们俩人。”   “臣名,我觉得你好聪明的。”彭晓说,“你说到我心里去了。”   臣名正想自己该采取什么行动时,她又哼起了这首歌。臣名真想停下车,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好好地亲吻她,好好地抚摸她,当她的理智在他的抚爱下彻底消解之后,就和她干那种她并不陌生的事。臣名正全力以赴地想象这些事情时,彭晓停止了哼歌说:“我们就在这里停下车,沿街散散步好罢?”   臣名答了声“好”,就将车驶到蝴蝶大厦前的坪上停好。两人下了车。街上灯火通明,行人很多,的士在街头上飞来飞去的,空气中飘扬着不好闻的汽油味。臣名点上一支烟,两人就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我们往沿江大道那边走好不?”臣名觉得沿江大道那边安静些,那是个情人谈话的好去处。   彭晓折过头看他一眼,“不晓得怎么回事,我在你面前显得很没理智。”她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我知道,我们并不会有结果,也许最终还是以‘无言的结局’结束??”臣名没有回答她这句话,臣名望一眼前面的商店,商店门前的灯光很明亮,一些人走进去,自然又有一些人涌出来,给人一种人挤人的感觉。臣名心里想,他母亲没体会这种商业社会的感觉匆匆去了。母亲在后面的四五年里,一直病在家里,很少出门,甚至一个星期也难得出一下门。在母亲的眼里世界根本就没变化。   我那时候想把母亲接到自己家来往,但母亲不愿意,母亲怕她身上的病传染给孙女。母亲得的是癌症,她为了不让家里人嫌她,她自己备一套饭碗和筷子,单独放在一个地方。喝茶的杯子也与家里人分开的。臣名的脑海里又闪现了母亲的脸,臣名感到很奇怪,怎么他一同彭晓在一起,母亲就光临他的脑海。臣名感到这可能是自己没有圆自己的梦,臣名是想让母亲享享清福的。臣名曾经对母亲说:“妈妈,等我买了三室一厅的房子,我就请个保姆,接你到我那里住,四手不伸地享享清福。”然而臣名的房子刚刚买下,正在装修,母亲就在一个早上,起来吃了一小碗面,睡下去就没有再醒来。   “臣名,你给我带来了好多烦恼。”彭晓叹口气,“我以前从不想事的。”   臣名的心里仍然想着母亲,臣名想要是自己完成了许诺,也许就不会这么思念母亲。两人继续朝前走着,都能感觉到脚步的轻松和心跳的沉重。“我其实不想这样,你可能不相信,我真的不想这样。”彭晓又说,说完这句话她又嘟起了很性感的嘴唇。   她不想这样还和我走在一起干吗?臣名的思想回到她身上,说:“我也不想这样。”   “你不要以为我是说假话。”彭晓脸上认真起来,“其实比你更有钱的老板我都见过,有的老板还很想占我的便宜,”但我都躲开了。有个房地产老板,开一台公爵王,下面一群人苍蝇一样跟着他飞。去年我留职停薪一出来,就是在这家大房地产公司售楼,老板只想打我的主意,曾经把我叫到他办公室--那是一间很气派的办公室,一张红木桌子有床铺那么大,好漂亮的,上面搁着两台电话--关着门对我说,只要我跟他,做他的情妇??他就给我二十万块钱。我转背就走出了他的办公室,我觉得被侮辱了一样。”   “我相信,”臣名说,心里更有理由尊敬她了,她在二十万元面前不动心,这是要有一定质量和个性的女人才能做到的。“钱再有魅力,也不能买感情。”臣名说完这句话之后,立即觉得说得很平常当然就很蠢,马上又说:“你让我更高看你了,真的。”   彭晓点了下头,一笑,“我看钱不重。我留职停薪出来,是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想检验一下自己的能力。”彭晓说,“其它我什么都不在乎。”   臣名觉得他今天走进了她的世界,或者说她今天走进了他的世界。“你非常聪明,这一点我很欣赏。”臣名想了想说,“我如果给你带来了什么烦恼,那只能对你说对不起。”他望了眼走过去的一个女人,他觉得这个女人像他的一个高中同学。他又看了眼街道,街上人影幢幢,这里那里还有歌声在四周很卖力地唱着。他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一个地方安静,到处都是一片嘈杂的声音。前面是五一路大百货商店,商店门前一大片灯光,一些大人牵着小孩子在这片格外明亮的灯光下走着,走进去或者走出来。臣名想起了天天,天天表现出来的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情趣。“我也很烦恼呢,认识了你。你给我的感觉就像一束阳光照到了我心坎上了一样。我现在和你走在一起,尽管现在是晚上,我却觉得是和阳光走在一起。认识你,我的整个生活秩序都乱了套,我不骗你。”   彭晓觑他一眼,但没说话。臣名看出了她心里在想着什么,就不想打扰她的思想。两人顺着五一路大街往前走,自然就走到了沿江大道上。沿江大道比起灯火通明的五一路大街显得很黑,今天晚上不知怎么回事,沿江大道上没有路灯,只有住户家的窗户里有灯光投射在人行道上,再就是月光了。两人横过马路,走到了防洪堤上,湘江自然就呈现在他俩眼前,水是那种深沉的颜色,船上的渔灯在水里同黄金一样闪烁着。河风从不知哪个方向刮过来,吹在脸上很舒服。臣名觉得这风减轻了他心上的沉重。他决定今天不再向她索取什么感情方面的许愿。他觉得她不是那种在外面乱搞的女人,不会随便就把感情交给他人。他索性将两手撑在麻石栏杆上,望了一眼黑沉沉的湘江,这才望着彭晓的脸,她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很美丽。“上帝不晓得怎么要让我们认识啊?”他这么说。   “我也不晓得。”彭晓说,脸上轻松地笑了笑。   “我真的想不清为什么上帝要让我们认识。”臣名叹口气说,“我们不认识就都不会有烦恼。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在外面乱搞的男人,我从不愿意感情投资的。”   “我也是从不跟我丈夫之外的第二个男人,在晚上单独走这么长的路的。”   “我真想骂一句他妈的上帝。”   “臣名,我真的对你这样重要?”彭晓说,一双眼睛深深地盯着他。   “是的,我非常爱你,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爱情,我这种爱情来得太强烈了。”   “我们都是有家有孩子的,臣名。”   “我还管得那么多吗?上帝既然让我们认识了,我想就应该给一个结果。”臣名说,   为此嘴唇都颤抖了几下,“我跟你讲实话,我真的想在精神和肉体上和你结合一次,哪怕只结合一次,我也会感到很愉快。你不晓得我好爱你呢,我现在尝到了爱情的苦果。这么大了,三十五岁的人了,有老婆有女儿了,却跌入了爱情的旋涡里。我好烦恼呢。”   “臣名,莫烦恼。”彭晓看着他,“其实我也期待着在精神和肉体上有结合的这一天,我期待着这一天。我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女人,我也不害怕什么东西,我不想的。我如果愿意,我会主动把自己交给我喜欢的人。”   “我真的希望我们有精神和肉体结合的一天。”臣名又这么说,因为他想再听她说一次,”你能说一句你爱我吗?”臣名看着她,“我非常想听你说你爱我。”   彭晓不吭声了,把脸扭到了一边,那边是湘江的对岸。   “你不肯说这句话?”他脸上有些失望地瞅着她的侧面脸。   “这句话一说出来就要负责的。”她说。   “你就这么吝啬?一句这样简单的话都不肯说?”   “这句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她说,笑了,“你莫逼我,我们走好吗?”她往前迈去。   臣名当然就只能跟着她往前走,但他仍然渴望她说“我爱你”这句话,他是那么渴望她这句话抚慰自己的心灵。“你如果用中文说这句话不好意思,”臣名继续要求她道,“你就用英文说,我也同意。我好像听你说,你曾经学过半年英语。”   “臣名,你怎么非要我说这句话?”。   “这句话对我很重要,我只想得到证实,你像我爱你一样爱我,以免我产生错觉。”   彭晓犹豫着,望着他。   “你用英语说吧,我竖起耳朵听着呢。”   “1 love you。”这句英文的意思是“我爱你”,彭晓说完这句英文,似乎脸也红了下,立即就往前走了几步,那儿有一棵柳树,在月光下那些柳枝在黑黑地摇着。她走到柳树下,眼光抛到了暗蓝色的湘江上,风就是从湘江上刮来的。   臣名很高兴,“再说一遍,”臣名走过去说,“这句英文同唱歌一样好听。”   “I love you。”彭晓折过头对着他耳朵说,一笑,又赶紧向前面走去。   臣名那天晚上把她送回家时,她说的两句英文在臣名的心上久久萦绕着,就同炊烟在田野上萦绕一样。一句是“我今天对我这个家感觉一点都不好”;另一句就是“I love you”。她下车时,伸出了她白皙的手,他们握了下,她又一次用英文说了“我爱你”。   臣名心里有一股冲动,觉得这个世界因为有一个彭晓变得很甜美了。臣名回到家里时,甚至都不愿看他那个一脸麻木的妻子一眼,甚至对他妻子的问话也回答得很粗暴。他妻子问他说:“你怎么才回来?有几个电话找你。”   “你不要问。”他烦躁地说,“你睡你的觉就是。”   他甚至都懒得看他女儿一眼就走进卧室去思考彭晓留在他脑海里的这两句话。现在面临的问题是离婚,他妈的。他满脸烦恼地想,我又怎么摆脱这个神经妻子呢?他想起《简·爱》里的那个罗切斯特,好像一股大火才结束那个疯子妻子的命运,而他呢?   他总不可能放一把火烧死自己的妻子呀?我要离婚,他对自己说,我要把自己解放,去获取自己的爱情。你们说我自私就自私,你们说我没良心就没良心,你们说我不道德就不道德,你们说我是陈世美那我就是陈世美,无所谓。反正人就是一世,有什么可怕的?我这一世又怕过谁?我有权抓住自己的幸福,我太需要爱情了。这几年我已经付出了很多,管他妈的这一切都统统见鬼去。我要去寻找自己的爱情,没有人可以阻挡得住我臣名。   第二天上午,他醒来时,妻子又坐在他的床旁,盯着他的脸庞,黄黄的如甲虫样的脸对着他。“你坐在我床边干什么?”他问她,一脸烦躁地望着她,“你去做你的事情。”   “我看你醒没有,”妻子说,脸被他抢白得一阵白一阵红。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坐在他床边的,她是坐了一个小时还是一分钟,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她爱默默地坐在他床边,看着他睡觉的样子,似乎要把他的脸形记在心里似的。他不是被她的抚摸弄醒的,他在睡熟的时候,她不敢摸他的脸。有次早晨,她坐在床边抚摸他的脸,把他弄醒了,他发了火,就像他的父亲当年对他母亲咆哮那样发了火,因为他是凌晨三点钟才上床睡觉。那天他慎重其事地告诫她,不要在他睡觉的时候把他弄醒了。他看着她,本想骂她“你真的是个猪”,但话到嘴边一转口说:“天天到学校去   了吗?”“还没七点半就去了。”臣名点上支烟,嫌她说:“你走开,我要想想今天要干的事情。”妻子愣愣地望他一眼,起身离开。臣名看着她的背影想她其实也很可怜,但是她不   知道自己可怜,因为她是神经病人。我上午要跟张小峰打个电话,要他今天下午把房子腾给我。他这么想,要他打扫一下卫生,他的家里同狗窝一样脏,或者我自己去搞一下卫生,他妈的我拿他没整,他是个懒鬼,是个看轻自己生命的懒鬼。臣名想到这里,爬起来,打了张小峰的传呼机。他又点上支烟,张小峰回话了。“有什么指示,啊?”   “我找你有事,你在家里还是在外面?”“我在公司里,什么事?”“你等着我,我就来,半个小时的样子。”臣名走进厨房干完了早上该干的事,对睁着两只眼睛瞅着他的妻子说了声“我中午   肯定不会回来吃饭”,就出了门。他看了眼天空,天空蓝蓝的,飘着散乱的白云。臣名钻进汽车,摇下窗玻璃,开着车就朝街上驶去。臣名走进包装公司时,张小峰正坐在桌前与一个衣着时髦的姑娘扯谈。这个姑娘与张小峰一样戴副眼镜,生一张老鼠脸,但皮肤很白。“臣名,马老板。”张小峰介绍说,“邓小姐,我们公司新调来的大学生。”   臣名一笑,说了几句话之后,觉得张小峰对邓小姐太热情了点。“你莫重色轻友罗,   我有意见埃”臣名指出说,笑笑。张小峰横他一眼,“你怎么一开口就伤我们亲爱的邓小姐?”“我又没说邓小姐,”臣名吸口烟,脸上当然是快活的表情,“我是说你。我找你   有事,你却大谈李叔同做和尚,还‘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我坐在这里同宝样的听你讲古代故事,你看我烦躁不?”“什么古代故事罗?”张小峰说,摆出一副不屑于臣名无知的气势,“李叔同是现   代史上一个很有才华的和尚,名叫弘一法师。你又不清白!”臣名当然不清白,在他求知欲很强的时候他只知道爱因斯坦、华罗庚、爱迪生这些   科学家,而且他曾经是立志要当科学家的。他大学学的是无线电,但是大学里的那些老师一个个寒碜得让他心里同情,而且在很多场合下都表现出困窘什么的,这就让他对知识就是力量之类的东西产生了失望。大学毕业分到军工厂后,当科学家的梦想自然而然地就被当今这个到处充斥着金钱和物质的商业社会吞噬了。哪里都讲钱,面对的人都是讲钱。你没有钱还真的不行,高消费的地方你没钱一进去就会感到羞愧。“我是不清白,”他老实回答张小峰的话说,“我也不想清白这些东西,我又不要当和尚。”   “我这一生最佩服的就是弘一法师。”张小峰回答臣名说,眼睛却望着邓小姐。“应该说你这一生最佩服的就是一个光脑壳和尚。”臣名和他过不去说,“和尚有什么佩服的?都是些逃避现实的光脑壳!我只佩服毛主席、拿破仑这样的伟人。”“哎呀,想不到马老板还蛮有抱负埃”张小峰思想敏锐地抓住臣名后面这句话发挥   道,“你这是想当国家主席还是想当皇帝?”“什么都不想当,只想当自己。”臣名说。两人斗了气杂嘴,邓小姐还以为是因为她的存在而引起了他们“狗咬狗”。臣名解   释说:“这你不懂,这和你没有半点关系,我和张小峰是一对冤家,读高中时候就是你骂我我骂你的,见面就要骂两句图快活的,与你绝对没关系。”“我这一生最大的不幸就是和他做了朋友,前世就结了冤。”张小峰说,脸上堆满   了笑容,“我说老实话,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在他后脑袋上敲一闷棍,把他打宝。”邓小姐很开心地笑笑,“我觉得你们好有味的,就同一对顽童一样。”臣名看了下表,十点钟了,他估计张小峰家里的卫生工作起码要干一个小时,才可   能收拾得像样子。他把张小峰拉到门外,向张小峰要钥匙,接着向张小峰说了他想把彭晓引到他那间房里去,看有不有可能发生那种关系。张小峰理解地一笑,毫不犹豫地把房门钥匙给了他,“拿去,”他交代说,“注意点,莫把我的床铺搞邋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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