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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王经理告诉他,刘局长手上有一笔很大的业务,少说也是三百万的装修业务,那栋楼房就快竣工了,现在有七八家装修队伍觊觎着这笔业务,找刘局长。王经理告诉臣名,刘局长是个怕事的人,胆子小,只想保住自己的官帽,所以就只信任他王经理,不敢拿别人的钱。他和刘局长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后来还一起在新疆当兵,而且还在一个团。两人的关系到了老婆都可以调换的程度。   “当然这只是形容。”王经理这么形容他和刘局长的亲密关系说。   臣名对王经理的话信一半,另一半虽然抱着怀疑的成分,但仍是捧着“宁可信其有”的方针与王经理交往的。毕竟这是一笔很有钱赚的业务,他当然就很用心地应酬王经理。臣名与他们打“三打哈”基本上是输家,事实上是他不赢他们,只有把钱往他们身上丢,用钱建立一种经常在一起玩的友谊,才会有钱回来。臣名同当官的结朋友,抱的是“明里送钱,暗里捞钱”的策略,所谓捞钱就是从当官的手上“挖”一个装修业务做,这当然就把他输的钱捞回来还有多的了。只要是同他们一起打牌,臣名就知道他今天名叫“马大猪”。“我今年已经在玩‘三打哈’中输了一万多块钱了。”臣名对王经理和刘局长说,“输给王经理都不知道有好多钱了。输给刘局长也在四千块钱以上了。”   刘局长笑笑,“对于你这样的大老板,输几千块钱算什么?”刘局长说,“我们的刀子不剁你们这些个体户老板,还剁谁?未必去剁拿几百块钱一个月的工薪阶级?”“那也莫把我剁得太惨了,手下也要留点情。”臣名故意这么叫道,“我们的钱也   是一点汗一点汗赚来的,又不是街上捡的。”说完臣名一笑。这个时候王经理的电话响了。臣名看一眼王经理,王经理说:“不理它。出牌。”臣名知道他们在打牌中是不接任何电话的。但同时臣名的手机响了。王经理瞥一眼   他的手机。“把那个鳖手机关了。”他说,“你看我几个电话都没接!”“那不能关的,这里面是业务。”臣名把牌放下,拿起了手机。“喂。”“臣名,听得出我的声音吗?”“彭晓。”“那你的耳朵好尖罢。”“不是耳朵尖,是心灵感应。”“第八感觉罢?”她说,“这种感觉就是专门感觉??”他不等她把话说完就答道:   “这种感觉就是专门感觉你的声音。”她在手机那边很好听地笑了笑:“你在干什么?”他说他在同几个朋友有事,然后问她有什么事。她说没事,只是打个电话关心他一   下。他把自己的亲热克制了下来,他本来想问她“你晚上有时间吗”,他把这句话咽了回去。他感到不能对她太主动,以免她太自我感觉良好了。那天晚上,从茶艺园出来,他开着车送她回家时,他觉得她的脸上有一种自以为了不起的感觉,这让他心里不舒服起来。他当时非常痛悔,不应该把自己的底牌亮给她。假如是赌博,底牌就要保密,你的底牌被对方知道了,这主动权就不在你手上了。他见刘局长和王经理及另一个有几面之缘的朋友都用眼睛瞪着他,等着他出牌,就匆匆关了手机。我应该冷淡她一下,我不能对她太热情了。他关手机时想,接着他出了张牌,“黑桃7,”他说。   “毙了。”刘局长说,打出一张红桃K,主是红桃。“黑桃5,”王经理出了张黑桃5。那个有几面之缘的朋友也出了一张副牌分。这一桌“三打哈”直打到吃中饭,一清钱,臣名只输了三百块钱。输得最多的反倒   是王经理,赢家自然是刘局长。他赢了一千多。王经理下到厨房里去煮面,臣名就同刘局长套近乎。“刘局长,你要记得朋友的事,”臣名讨好地望着他说,“莫至时候把朋友丢到外婆家里去了。”臣名说的“朋友”当然是指自己。   “那不会吧,”刘局长抽口烟,看着臣名,“这个工程,我会考虑给你做的,如果   没有什么特殊原因,比如上面插手,或者在这期间把我调离这个职位。”“不是什么‘我会考虑’,”臣名笑着说,“应该是一定给我做这笔业务。”“我说了,如果上面不插手,我在这期间又没调离这个职位,我会考虑给你做。”   刘局长说,因为赢了钱,坐的姿势都显得很舒坦,宽宽的脸上于是就显得更加舒坦。   这是一张肥肥的,皮下脂肪很充实的中年男人的脸,当然是一张圆圆的没有几根皱纹的脸。这张脸两旁的耳朵很长,呈粉红色,是顺风耳,贴着颅壁,一副命好相。刘局长曾经陪一个台湾来长沙投资的老板去衡山烧香拜佛,在庙前,一个手掌有荷叶那么大的老先生给他看了相,说他是贵人,说他只要把家里的床铺改成南北向,每天头枕北脚踢南,他就会得到来自北方的贵人扶助而官运亨通,财运广阔。据刘局长在饭桌上回忆当时的情景说:“我觉得这个老头是说瞎话。但是那个台湾老板--台湾人是最相信这些东西的--很认真地说,‘刘先生,要信要信。宁可信其有么。’我摇摇头说:‘我是共产党员,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些东西。   这是民间骗人的把戏。’但是台湾老板说中国这块土地上,有很多玄学的东西是解释不清的,他说了很多例子。”   刘局长回到家里,就思谋着床铺怎么摆。他的床铺是东西向的,头枕东脚朝西,现在要把床铺改成南北向,他的妻子反对,因为这样的话,这间房子就被糟蹋了。但是刘局长坚持要这样做,他说那个老头子已经替他指点了迷津,现在他一睡在床上就不舒服,总觉得方向不对,而且有点脑壳晕了。一个星期后,他的床铺改成了南北向,按照那个老先生指点的头枕北脚踢南。果然,他头枕北脚踢南地睡了四个月后,忽然就提局长了,而在此之前,他只是官至正科级的办公室主任,而不是手握大权且喜欢发号施令的刘局长。臣名就是想从这个每天晚上“头枕北脚踢南”,做着升官发财的梦,且以为自己是贵人的刘局长身上揩那么点“板油”下来。他真他妈的太胖了,肚子上尽是板油。臣名觉得刘局长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容易了,当然就不好再逼他表态,什么事情都是物极必反。   “刘局长,我觉得你是个豪爽人。”臣名用好话“淹”刘局长说,脸上当然是那种钦佩对方的表情,“我最喜欢同你这样的领导打交道,有的政府部门的官,你跟他们打交道,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酸酸的,因为他们酸,自己也酸起来。感觉一点都不好。跟您这样有自己的主见的领导接触,我真的感到,我自己无形中变得大器些了。”   刘局长嘿嘿嘿一笑,马上以为自己真的很大器地说:“我随做什么事都痛快。搞得就搞,搞不得就不搞。我不喜欢罗唆。”   好像谁喜欢“罗唆”似的。王经理端着两碗面出来了,脸上红红的,那是输了钱而不高兴的红色,是皮肤充血什么的。他自然是给刘局长端一碗,他把面放到刘局长面前。“你自己去厨房端一碗,”王经理对臣名小声说。   臣名说“好的”,就起身去端了面。吃过面,王经理还想玩,主要是想把他输的钱赢回来,但刘局长不给他这个机会,刘局长坐在沙发上打了个饱嗝,瞥着王经理做的几件搁在装饰柜上的精巧的根雕作品,一件白鹤,一件形似马又不像马的玩艺,还有一件索性就是树蔸,只是在树蔸上刷了油漆。刘局长隔了会才说他还有事。“局里面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去点头,”刘局长说,脸上一脸权力,“玩不得了,以后找个晚上玩吧。”   一桌“三打哈”自然就解散了。   臣名开着桑塔纳把刘局长送到他们局大楼门前,与刘局长道声“再见”后,就开着桑塔纳往张小峰家驶去。臣名又变成只身一人了,心整个儿又跌到彭晓身上了,就像我们一跤跌在水泥地上一样,身上有疼的感觉。不过这种疼不是在他的表皮上,而是在他的心里。他觉得那天他对她那样急急忙忙地表白,实在是很愚蠢的事。他干吗同她说这些?她和他有什么相干?在她眼里我成了一个可怜虫,这只能是降低我在她眼里的地位。在她看来,我原来是一个急着出来寻找女人安慰的神经病患者的丈夫。臣名打算一个星期不与她联系,他决定如果可以忘掉她就忘掉她,她让他感到自己很危险,感到自己好像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男人,感到自己守不住阵脚。可是还只有两天时间,她今天打我的手机是什么意思?这两天,我拚命把她从我的脑海里往外排挤,就好像我们把日本鬼子往外面赶一样,不让她占领我的脑海。他想,他深感她就像希特勒的军队侵占了法国一样,使他整个儿沦陷了。他自己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去爱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以至回到家里后,他觉得他走进的不是自己的家,而是走进了一片情感匮乏的荒原。他是那么厌恶他的妻子,他甚至希望他的妻子突然暴毙。   他的妻子却觉得他脸上一派凄凉。   昨天晚上,当他和几个搞装修的朋友从“巨洲”咖啡厅分手怀着一颗六神无主的心回到家里时,他脸上的那种厌倦这个家庭的表情被他那个还在吃舒必利药的妻子一下就捕捉到了。他躺在铺上,他的妻子走过来,他厌恶地装出疲劳了的模样闭上了眼睛假装睡觉。妻子却没有放过他脸上的凄凉,她走到床边,在他一旁坐下,看着他的脸庞。他不理她,他能感觉到她在盯着他,他一句话都不想说,他希望她快点走开。她的手却犹豫着举了起来,他从眼缝里看到她的手举到半途上又收了回去,似乎害怕什么一样。她的眼光从他的脸上移开了,望了眼两边,然后落在书柜那个方向不动了。他以为她会走开了,但她没挪动,她就这么枯坐了几分钟,又折过头来瞧着他,那片浑浊的目光全部   投在他脸上。   她又抬起了她那只手,这一次她的手抬起来就毅然伸到了他脸上。   她抚摸着他的脸庞,开始抚摸得很轻,他感觉到像一张纸在他脸上颤动似的,接着她手上的力度加重了,一点一点地加重了,他的脸能感觉到她手掌皱纹的摩擦了,那种皱纹里含着一种她体温的热度,还有点湿,那是她手上在出细汗。他不想要她摸脸,他以为摸几下她就会走,但她似乎没有走的意思,她的手又开始摸他的头发。一下一下,深深地摸着。他睁开了眼睛,“莫搞,”他不耐烦地吼了句:“我要睡觉。”他看到她脸上一惊,好像受威吓一样的那种惊,眼睛愣愣地睁着,脸上的表情都变了。他又生出了一丝同情。她毕竟是他的妻子,他不忍太伤害她了。“你把我搞醒做什么?”他责备道,“我好困的。”   “我觉得你脸上好可怜的,”妻子那种受了惊的表情恢复正常后说,两只没有光泽的黄瞳仁盯着他。“你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比妻子还要吃一惊,他同情和厌恶的对象居然说他“脸上好可怜的”,他简直是怔怔地瞪着她说:“你怎么有这样的感觉?”   “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妻子说,浅浅一笑,脸上自然出现了一个大括号。“这几天,你一回来就显得很疲倦,一回来就坐在自己的房里没劲的样子,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他打断她的话说:“那是我很累,不是别的。”   “你很累就不要出去了,我不想要你赚那么多钱。”妻子说,继续瞅着他:“赚那么多钱干什么!留点钱给别人去赚,真的。我觉得我们有钱用就够了。”   “你说蠢话。”臣名烦躁道,“我想换一台好点的轿车。桑塔纳没一点式样。”   “不要换,”妻子说,“你想起好多人连摩托车都没有,你有车开已经够好了。”   臣名懒得同她说了,虽然面对的是妻子,但脑海里出现的却是彭晓的身影。此刻,臣名想买一辆高级轿车的思想是那样强大,他甚至想立即就买一辆比桑塔纳高几个档次的轿车,当他再与彭晓见面时,他开着的是一辆漂亮的公爵王或者奔驰什么的。我还有什么想法?他问自己,还不是玩一玩生活算了。他抱着这种思想,一路开车驶到张小峰家里的。他到张小峰家里没任何事,只是找他扯谈,让张小峰--这个对哲学非常感兴趣的人--开导他的思想。臣名在很多关键问题上,是依赖张小峰的脑壳的。   张小峰正在家里画图纸。他经常可以不去上班,他是他们单位领导可以放任自流的人,这也是因为他手上的东西太过硬了,他的上级就只好睁只眼闭只眼,让他去自由泛滥。张小峰家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破烂玩艺儿(古董),什么烂紫檀木箱子啦,什么缺胳膊少腿的木椅子啦,什么陈旧的装金银首饰的红木盒子啦等等,另外,床铺下面一地的瓷器,很多都是假货(当然也有几样真货,比如明代的一只花瓶,省博物馆的一个老学者说这只花瓶是真货),但他却是把它们都当成真货收购了进来。除了这些真假不一的沾满灰尘的古董把家里弄得乱糟糟的外,地上还这里那里到处都是不要了的纸张和扔下的烟蒂,甚至还有已经发出异味的果皮,因为没有女人又没有孩子与他共占这个家,他就有一百个理由让家里变成垃圾站。在臣名眼里,张小峰是那种思想痛苦,但是生活却洒脱得什么都不管的男人。张小峰的眼里除了自私自利的自己和强烈的自我意识,再没有别的东西了。“你好。”他偏过头对臣名说,又掉头走过去继续画他的图纸。   “你也休息下看,特意来找你扯谈的。莫画罗。”   “我不像你是当老板咧,”张小峰说,头也不抬,“别人等着要拿去投标的,明天上午八点钟就会来取我不画,不误别人的事情?”   臣名霸道地站在他面前,“我会掀你的桌子埃”“你怎么了?”张小峰抬起头盯着他,“等我画了这几笔再扯谈可以不?”   臣名一笑,命令他说:“快点画,我命令你。”   张小峰又埋下头画了那么几笔,这才把笔搁下,舒展开双手斜睨着他。“你自己没事就来吵我是罢?”他笑笑,“今天我就让你吵,你这吵事棍。”   臣名递支烟给他,重新换了个姿势坐下,眼睛瞥了下搁在墙角的一只清代的陈旧的木箱,“这一向睡觉不着,”臣名红着两只眼睛说,“半晚上随便就惊醒了,早上六点钟还不到就又醒了,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人的神经高度亢奋,没有瞌睡。”   “我喜欢,”张小峰笑着说,“我只唯愿你得神经病,省得你来吵我就好。”   “就是你这鳖害我认识了彭晓”,臣名点上一支烟,吸了口,把脚伸直说,“不然的话我蛮好的。你还唯愿我得神经病,这么多年的朋友,你也不安好心。你真的是个白   天唯愿牛斗架,晚上唯愿火烧天的杂毛!”“你才杂毛咧。”张小峰回击说,“活该!你怕我同情你?我又没要你去爱她,我   只是让你们认识,而且还是你自己跑到飞天广告公司认得她的,我又没要你们谈爱!”“你不在飞天广告公司,我会认得她!”“好罗,是我的错,你怪我就是。”张小峰嘿嘿嘿笑着说,忽然又正经地看着他,   “你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你那样投入干什么?”“你也知道我没有爱情生活,我老婆是个神经。”臣名低下头说。张小峰不吭声了,望着他,“你现在准备怎么搞?”张小峰见他满脸忧虑,并且忧   虑得那么庄重,就用一种正色的眼神瞪着他。“彭晓有什么表示?”“我觉得我的错误就是不该向她透露自己的底。”臣名吐了口烟,“前两天的晚上,   我和她在润华茶艺园喝茶,我向她说了我老婆是个神经。他妈的。”“你告诉她这些话做什么?”张小峰说,“你未必还准备同你老婆离婚?你现在根本就不应该同她谈得这么深!你太投入了。她怎么说?”“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我,她今天上午打了我的手机,我本来想约她出来玩,   我没约。”“我不想一下把关系拉得这么近,而且我觉得我有点把握她不祝她太聪明了。”“我倒觉得她就那么回事,什么蛮聪明也不见得,一点小聪明而已。”张小峰不以   为然。“你上句话还没说完,她就晓得你下句话要说什么。”臣名说,“他妈的,我还从没碰见过这样的女人。她比起我妻子,太有魅力了,我无时无刻不想她,怪事!”两个人谈了一气彭晓,臣名才拉着张小峰去街上吃晚饭。在饭铺里两人又谈论了一气彭晓,直到吃完饭,两人才分手回家。   臣名心里最喜欢的是他女儿,他觉得他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为女儿干。他赚钱,他到处奔波,他宁愿受任何苦,心里总装着女儿。女儿六岁,是学前班的班长,又不懂事又懂事。老师总是在他面前表扬天天,说天天能干,有组织能力(天知道!),时常老师不在的时候,天天就是五十几个小朋友的小班主任。早晨早读是天天领读,中午开门是天天开门,还是班上的“路”队长,在前面喊口令什么的。如此这般,当然天天就显得很可爱。在家里,天天也显得很懂事,自己做作业,自己睡觉,自己漱口洗脸,甚至自己晓得洗澡。臣名觉得要是自己同妻子离婚,唯一伤害的就是女儿天天了。   有一天晚上,臣名在家里吃饭,忽然看着在外面玩得脸红灿灿的女儿,“天天,要   是爸爸和妈妈离婚,你跟哪个生活?”他看着端着饭碗准备吃饭的女儿。“妈妈,”女儿说。“你怎么要跟妈妈呢?”臣名笑着说,“爸爸赚这么多钱,还有汽车坐??”“我   要跟妈妈。”“那你就会没钱用,你妈妈的工资只有几百块钱,还不够吃饭,你晓得不?”“那我就跟妈妈赚钱。”妻子不吭声地看着他,两只黄瞳仁眼晴里投过来一片浑浊的光。臣名一笑说:“我   是随便问问天天,看她到底喜欢哪个。你最喜欢爸爸还是妈妈?”“我最喜欢妈妈。”“第二喜欢哪个?”“第二喜欢爷爷,”女儿说,一笑,“第三喜欢奶奶。”“第四呢?”“第四喜欢黄老师和刘老师。”“爸爸是第几喜欢?”女儿笑了,聪明的样子想了想说:“你要带我到动物园去玩,我就喜欢爸爸。”“爸爸不带你出去玩呢?”“那就不喜欢爸爸。”女儿说,看着妈妈,“我第一喜欢妈妈,第二喜欢妈妈,第   三喜欢妈妈,第四喜欢妈妈,第五喜欢妈妈。就是不喜欢你这个臭爸爸。”“我要打你,”臣名说,“你不喜欢爸爸罗。”“你敢打,”女儿一脸骄傲的神气,扬起头,“老师说不准打人的。”“把你的手伸过来,看我打你。”女儿就把手伸了过来,臣名立即打了她手掌一下。“你怕爸爸不敢打你!”女儿回打了臣名的手一下,“你怕我不敢打你!”“你没有礼貌罗?我一个嘴巴掴死你。”“我一个嘴巴掴死你呢,”女儿扬起她的小脸说,脸上是那种天真和得意。臣名又打了她一下,女儿又回打了他一下。臣名又再打了女儿的屁股一下。女儿叫   一声“哎呀”,接着说:“我也要打你的屁股。”就放下筷子站起来,走到臣名的背后,   啪啪啪,一连打了臣名三板屁股,这才又转身去坐下吃饭。“你不怕爸爸是罢?”“就是不怕你,怎么罗?”“爸爸会狠狠地打你一顿的,你不怕我罗?”“我就是不怕你。”女儿昂起脸不畏强暴的样子说。“吃饭,”妻子指责女儿说,“饭都冷了。”“你怎么罗?没跟你玩。”女儿说,回击她妈妈。臣名觉得这很好,妻子作为女人太软弱了,看女儿的发展趋势将来一定要比自己的   母亲能干。臣名就是要把女儿往豁达和活跃的路上拉,把她培养成外向性格的女人,有什么苦恼可以在嚷叫或动作中间消解掉,以免她重蹈母亲的旧辙。臣名怀疑女儿身上或多或少埋藏着精神病患者的什么基因,医学书上说,精神病是血液遗传什么的。臣名自然不希望女儿是妻子的翻版,所以他一心--甚至可以说是坚决地--把她往开朗的方面引导。臣名觉得女儿在这个世界上才是他的一切。当女儿睡熟后,他晚上回来,喜欢走到床旁坐下,瞧着熟睡的女儿的脸蛋,轻轻抚摸着她那细皮嫩肉的脸和那摸起来手感很有意思的小肩膀,甚至摸抚女儿那圆圆的小屁股。我太喜欢天天了,他对自己说。   这一天是五月里一个较热的天气,长沙一进入五月气温就开始往上猛增了。一连出几个太阳,气温就直线上升,让你燠热不堪。这天上午,臣名到银行里取了一万元出来,又到公司里坐了坐,回到家里自然是十一点多钟了。女儿天天也放学回来了,可是只穿着让臣名惊讶的三角短裤。尽管天热,可是还不足以“卸妆”到这种程度。臣名身上还穿着长裤子和鳄鱼牌长袖衬衣并系着金利来领带呢,而且并没感觉到热到哪里去。   “哎呀,”臣名盯着女儿娇小的身体和光光的胸脯,“哪个批准你打赤膊和只穿着   短裤的?快穿上背心和健美裤,我命令你。”“热,我热。”女儿说。“你慢点感冒了就危险了。我命令你穿背心,你不穿我要打人,快点。”“我就是不穿。”“哎呀,我真的管你不住了?”臣名说,“爸爸不跟你开玩笑,会要打人的埃”   “我不穿,我热。”女儿说。妻子从厨房里走出来,臣名瞧着妻子,“你怎么批准她打赤脯?”“是她自己脱的呢,我没要她脱。”妻子解释说。“你要挨打了,你还不穿你真的要挨打了。”臣名警告说。女儿还是有点怕臣名的。臣名不是没打过她。有一次,臣名在家里同几个朋友打麻   将,女儿在一旁瞎吵,要她睡觉她不睡觉,臣名火了,把她提起来,做出恶狠狠的样子把她往床上一丢,接着按着她的腰,在她屁股上打了让她知道疼的几板。臣名后来很过意不去,倒不是别的,而是他觉得不该对自己的女儿发气。他那天输了三千多,所以他对女儿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女儿穿起了背心,当然还穿起了裙子。   “爸爸是为你好。”“我不要你为我好,哪个要你为我好罗?”臣名见她穿起了背心就不生气了。“爸爸就是要为你好。”“我不要你为我好,你走罗,莫回来,你只管在外面。我不看见你还好些。”“我就是要你看见我,好气死你这个小屁股。”“我才不气呢,我懒得气。”女儿说,骄傲地扬起了脸。“你这个臭班长。”“你这个臭爸爸。”女儿寸土不让地还击道。“你这个烂班长,没用的班长。”臣名逗女儿说,“晚上睡觉还讲梦话的班长。”女儿最不喜欢听爸爸说她晚上睡觉讲梦话,她以为那是世界上最丑的事情。“没跟   你讲话啊,哪个理你罗!”女儿横了眼臣名,“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   “你不喜欢爸爸,那你就是个坏班长。我告诉你们黄老师,要她撤了你的班长。”   “你去告诉,反正黄老师不会听你的话。”   “你们黄老师听哪个的话?”   “我不告诉你,就是不告诉你。”   臣名这样逗女儿,很开心,接着吃饭,妻子做的饭菜没有一点味,但臣名还是吃了。“你没有一样菜放辣椒,”臣名责备妻子说。   妻子回答:“天天吃不得辣椒。”   臣名有点火,他瞪着妻子说:“应该培养她吃辣椒,你晓得不?   我之所以不喜欢在家里吃饭,就是因为你炒菜不放辣椒。”   妻子脸色一惊小声说:“天天吃不了辣椒。”   臣名没有再说什么,吃过饭,他抽了支烟,就躺到铺上睡觉去了。   臣名做了一个梦。臣名午睡是从不做梦的。他平常午睡的时间总是四十分钟的样子,有时一个小时,有时只是坐在车上打一个盹就可以了。臣名睡午觉的习惯是他那个以酒为友并喜欢发号施令的父亲从小培养的。他的父亲喜欢睡午觉,当然就希望儿子也躺下来睡午觉,于是就养成了每天中午都要睡一下,下午才不会脑壳疼的习惯。臣名在这个午睡里梦见了自己小时候因考试只打了七十几分,被父亲勒令跪在门坎上的事情。他父亲是个怀才不遇的男人,年轻时候是梦想当诗人的。他母亲就是倾慕丈夫的才能,把自己的美貌和青春交给了他。那时候他还不喝酒,还没被打成“右派”,他们结婚一年后,因嘴巴爱说话,而且说话的口气总是把矛头直指他的那个唯我独尊的领导,于是这个自以为满腹才干的年轻人,自然就戴上了“右派”的帽子,从此就阴着一张疙疙瘩瘩的马脸,一蹶不振了。   当臣名长到能记事时,他的父亲呈现在他眼里的形象就是酒鬼加法西斯主义者了,动不动就是拳头打下来,落在他身上还真有点份量。小时候臣名最害怕的就是父亲,这个在世人眼里东倒西歪的男人,在臣名眼里却是一尊神。他的一双鼓鼓的乌龟眼睛不但让臣名害怕,还让臣名的母亲也害怕。在父亲的嘴里,母亲的名字是“刘扫帚”,所谓“扫帚”,当然是倒霉的意思,父亲认为自从和这个女人结婚后,命运之神就没对他笑过。他戴上“右派”的帽子不就是他结婚一年后的事吗?臣名读初中后,父亲嘴里还在念叨这事,认为他命运不济是妻子命里的“扫气”(晦气的意思)带来的。臣名梦见自己跪在门坎上,低着头,父亲却坐在房里喝酒,苦皱着脸。他跪了很久,直到父亲把酒喝完,才叫他起身吃饭,而这个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父亲睁着两只猩红的眼睛瞪着他,厉声说:“以后认真读书不,你说?”臣名说:“我认真读书。”父亲指着他的鼻尖说:“我只警告你,你期末考试没有九十分,看我不打断你的脚。滚开去!”臣名就走开了,臣名的膝盖已经跪肿了,走路一拐一拐的。母亲含着泪看着他吃饭,臣名眼睛里也含着泪,母亲对他说:“快点吃,吃了好睡觉,明天还要上课。”臣名吃完冰冷的饭--臣名的母亲本想跟他热饭,父亲严厉地阻止了,打水洗脚,裤子挽到膝盖上时,好几处地方都红红肿肿的,手触上去就觉得钻心地疼。母亲见他含着泪不说话,就对他说:“好好读书,不然你爸爸打断你的脚的。你只晓得打篮球,你爸爸说打篮球没用。你爸爸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你呢,不是打篮球就是看小说,把数学成绩都拉下来了,”臣名嘴唇动了动,他想小声说:“我长大了要报仇。”但是他没有说出口,他知道这样说,又会招一场打或者罚跪。他那天晚上梦见一条蟒蛇缠着他,而蟒蛇忽然又变成了他父亲,父亲睁着两只眼睛瞪着他,身体却成了只会爬不能走的蛇身。这是梦里面做的梦,这个梦是真实的少年时代的生活的写照。臣名小时候经常挨打,他的父亲发起火来,整个房子里就只有父亲的吼声,他的母亲只有缩在一角静待事情结束的份儿,任威严无比的丈夫干着他想干的事情。臣名懂事后,可以同暴怒的父亲抗衡的时候,曾对天发誓,结婚后绝不对妻子和儿女这样。   臣名醒来的时候,妻子坐在床边,看着他,说:“你醒了?”臣名觉得她是说废话,他不是已经睁着两只眼睛了吗?臣名在梦里面看见的母亲那双忧怨的上眼睑皮很厚的眼睛,此刻在妻子脸上复活了。臣名的母亲在四年前去世了,生前没享一天福。臣名非常爱她那个善良的母亲,她的母亲从来不对他指三道四,一切都表现出了菩萨心。现在,   他觉得妻子这双眼睛有点像他记忆中母亲那双眼睛,甚至眼形都与他母亲的眼形挂相,都是双眼皮,并且都是一种形状。臣名想起母亲说:“我其实最爱的就是我母亲。她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女人,我们小时候,爸爸打我们,我母亲每次都是眼睛含着泪。你的眼睛有点像我母亲的眼睛。”   “是吗?”妻子笑了下,笑得脸上出现了一个大括号,肉勉勉强强地往两边扯开去。   臣名心里一阵厌恶,觉得自己的爱心无处表达。妻子仍然坐在他一旁,好橡守护神坐在他一旁一样。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挨了父亲的打,母亲就坐在一旁守候着他的情景。他心里就一阵难受。   “你去看看书,”臣名望着妻子,“没有事就看看书,你现在正好提高提高自己的修养。我劝你看看书,不要一天到晚不搞一点学习。   看什么书都可以。”   “我是在看书,”妻子说,又是那样地一笑,笑得脸上的肉往两边横扯,接着又恢复成了扁扁的甲虫形状的脸,“我没事是在家里看书,不过我看久了就感到脑壳好疲劳的。”   “当然,每个人看书看久了都有疲劳感。这没什么。”臣名坐了起来,他不想再呆在家里与自己无法面对的女人说话。“我到公司里去一下。今天会计会来。”   天马装饰公司在劳动路,在一幢大厦里租了两间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旁挂着天马装饰公司的招牌,招牌是张小峰设计的,很漂亮。办公室里搁着四张写字桌,上面都积了一层灰,显然是几天都没有人进来。臣名以前聘了一个姑娘专门守在公司里,后来那个姑娘嫌工资低,就让她另谋高就去了,臣名来公司是等女会计,女会计已经说下午来公司里做帐。臣名扯过挂在门背后的一块抹布,将平时自己坐的办公桌上的灰抹掉,又把椅子上的灰抹了抹,心想还是应该请一个姑娘坐在公司里,叫她每天打扫卫生也是好的。他坐到椅子上,把脚架到桌子角上,点上支烟抽着。小彦走了进来,手上拎着头盔,脸上淌着汗。“马老板,”小彦叫了声,望着他笑笑。   臣名吐口烟,瞥着这个小伙子,这个小伙子的女朋友臣名看见过好几次,长相并不是很漂亮,但很性感,身材很好,也很会打扮自己。臣名还觉得小彦的女友有些骚劲,说话的表情和在男人面前有意无意地扭几下屁股的动作,都体现出了这是个天性风骚的女人。臣名心里想,小彦又怎么能守得住这样的女人呢,这样的女人给他戴了绿帽子,他还乐滋滋的可能不知道呢。想到这里,臣名说:“会计还没有来,也没打我的手机,不晓得她搞些什么,又约了我的。”   小彦说:“那她可能等下就会来罢,她约的你,又不是你约的她。”   臣名想起小彦的女朋友,一笑,“坐一下,你那位做公关小姐的女朋友售楼的情况怎么样了?”臣名说,“她应该很能干罢?”   “我不晓得她的事,”小彦说,脸上表现出年轻人那种无所谓的神气,“我从不问她的事,她的事我不管,我的事她不管。我们各赚各的钱。”   “那你们都很现代嘛。”   小彦显示出他是个大丈夫的神气说:“我们是你不干涉我,我不干涉你。合不来就分手,合得来就结婚。女人有的是,到处都是,她不在乎我,我不在乎她。”   臣名觉得他说得很对,何必那么你在乎我我在乎你呢。臣名将烟蒂按灭,望一眼窗外,窗外不远处立着一幢白色的大厦,臣名望了几眼那幢大厦,想起彭晓,想起小彦的女友,她们都是头脑健全的女人,而妻子却是个精神病人,他回过头来说:“我想离婚。”   小彦是个机灵的家伙,一双眼睛总是含着一种自以为聪明的光泽。脸黑黑的,嘴巴较大,喜欢时不时一笑。臣名别的都喜欢他,就只不喜欢他笑,因为他小小年纪,笑时却带着一种嘲讽且还有一点狡猾的意味。“马老板想离婚?”小彦笑着瞅他。   臣名瞥他一眼,对他的笑容很讨厌。“你可以不笑不?”臣名对他说。   小彦又笑了笑,“马老板哪里不愉快罗?”   “你莫问不愉快,”臣名说,一种无名火升到了头顶,“你一问,我没有脾气都变得脾气好大的了。我想离婚,可是我那个老婆??想起就烦躁,脑壳疼。”   “嫂子蛮好的,”小彦换了个姿势站着说,脸上当然没笑了。他看出了臣名一脸的烦恼。“我觉得你妻子是个好人,对你百依百顺。”   臣名本想说“她是个神经”,但话到嘴边他又改了口,“你不晓得罗。”臣名冷冷一笑,“反正我越来越不喜欢她了,烦躁。你去银行打个转身,”臣名吩咐他,“看装修的钱付到帐上没有。再不付我就要打电话骂人了。刘厂长说第二天就付,到现在还没看见钱来。”   小彦拿起桌上的红头盔,转身走了出去。谁站在我面前我都烦躁,臣名心里说,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地想一想。他当然就想起了彭晓。我已经有五天没同她联系了,我无时无刻不想她。我已经彻底掉进爱的泥坑里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这几天他拚命控制着自己不与她联系,现在他觉得他应该跟她联系了。他拿起了手机,三下两下地按了她的传呼机号码,当然没忘记加“96”的代号。其实他知道不加代号她也知道是他打的传呼,她已经记住了他的手机号码。上次他在王经理家打“三打哈”时,她就打了他的手机。彭晓的记性很好,不会忘记他的手机号码。他加代号,是要提醒她,他们的关系是那种纯度很高的96标号汽油,这种汽油当然是好汽油,是长沙市,甚至是湖南省地区内任何一个加油站都没有的。这个代号这样解释当然就很美好。臣名想。   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臣名拿起手机,是王经理的声音,“搞点活动不罗?”臣名一听就清楚对方是指玩“三打哈”,臣名那一瞬间想当国家干部就是他妈的好过。“我要有事,”臣名回答说。“什么事?”王经理说,“我们这里三缺一。刘局长也在这里,刘局长要你来,业务的事??你清楚不?”王经理在那边威胁他说。   臣名想起这些个国家干部真他妈什么事都可以搁在玩的一旁,这个国家又怎么能搞上去?他真想一口拒绝王经理的邀请,但一想这一拒绝就可能把那一笔几百万的装修业务一起拒绝了。王经理曾明确地告诉他,他有几个搞装修的朋友,臣名只是其中一个,而这个业务--头枕北脚踢南的刘局长是非常相信他的,私下已经对他说了,回扣的钱王经理代他拿,他就不露面。因为他怕留下把柄影响他的仕途,他预感他是要当市长或者什么厅长的,曙光在等着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呢。王经理已经私下向臣名透了底,吊着臣名的胃口,让臣名总能看到一点希望。“好罗,”臣名说,想起彭晓,“那我可能打不了好久,我确实有事。但是我还是来陪你王经理和刘局长玩几把,嘿嘿嘿。”他心里想他妈的,这些当干部的已经烂到骨头里去了,摆着自己单位上的事情不管,却躲起来赌博。手机又响了,臣名以为是彭晓打来的,结果是张小峰。   “你这杂毛有什么鬼事?”臣名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很快活地骂道。“你才是个正宗的杂毛。”“你有什么事就快点说!”臣名又兴高采烈地骂道,“有屁就放。”两人斗了一气杂嘴,臣名问张小峰有事没有。张小峰回答说:“硬要有事?没事打个电话玩玩,关心你就不可以?”“谢谢你,嘿嘿嘿,你的关心越少越好。我受不了你这一套。好罗,再见,我还有事。”臣名合上手机,正想走,手机又响了。臣名想这可能是彭晓打来的了。“哪位?”“我还没说再见,你怎么就关手机?”张小峰指责他,“你读了大学,对待朋友怎   么这样不礼貌?雷锋是怎么做的晓得不?”臣名懒得同他对开玩笑了,“我还要有事,我让你说再见罗。”“我现在还不想说再见,嘿嘿,你急着想摆脱你的冤家对头是罢?”张小峰在手机   那头快活地说,“你有什么事,告诉我看?我最会替人排忧解难了。”“我打了彭晓的传呼机,”臣名说,“你挂电话吧。”“你就是这样重色轻友?对待朋友这样不耐烦?朋友找你谈心,想把点烦恼传染到   你身上,让你分享一点,你就急着要朋友挂电话??”“你到底要说什么?我挂电话了埃”“我还没说再见,你就想挂电话?我晓得你现在是非常想听晓晓的声音,她的声音很甜吧?她说话同唱歌一样好听吧?你这重色轻友的杂毛!”   “别人要我急着去打‘三打哈’,”臣名恨不得骂他一句“你这婊子养的”,话到嘴边开口道:“好罗,别人在家里等着我,再见,明天见。”女会计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式样很好看的花裙子,一张尖脸黑黑的,背着一只绿色的小皮包。“才来罗?”臣名瞥着这位多处兼职的女会计。“我到处都是事情呢,”女会计说,“街上又堵车,你怕我们出门像你们当老板的,自己一台车开来开去,威武得很。街上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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