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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臣名被文小姐的这几句话说得败了兴致,有的人一开口说话就让人败兴,有的人半途上使人扫兴。文小姐应该是那种半途上使人扫兴的女人。在臣名看来,她们无疑把他视为“好多男人打她主意”中的一员。她们在来的路上一定议论过他,甚至嘲笑过他,文小姐八成会是这样对彭晓说“又一个追求你的男人,我好羡慕你”什么的。想到这里,臣名决定改变自己今天的初衷,虽然他并没清晰地意识到今天的初衷是什么。臣名举起酒杯与张小峰碰了下,抿了一小口酒又夹了点辣牛肉放进嘴里嚼碎咽进喉咙,“你今天上午同什么公司的老板谈广告业务谈成没有?”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国泰公司,但他故意把“国泰”二字丢掉,“那是什么公司,看我在那里有朋友没有?”   彭晓了笑,“国泰公司。”“国泰公司,我没有朋友。”臣名望着彭晓,“业务谈成了吗?”“会要谈成的。”彭晓笑笑,举起筷子夹起了一根辣椒萝卜。“王小姐很能干咧,”张小峰对臣名说。臣名一笑,“一看王小姐,就知道王小姐聪明能干。”“她真的能干。”张小峰说。这一桌酒只吃到八点钟,本来还可以继续吃下去,但文小姐的传呼机在她身旁的皮   包里不停地叫,同树上的蝉鸣一样。这是文小姐的丈夫打她的传呼机,文小姐开始回说她在新华楼吃饭。但她的丈夫一定是个喜欢管妻子--甚至可以说是把妻子管得很严的家伙。他隔个半个小时或一刻钟就打她的传呼机,使她的皮包不断地发出叫声,这桌饭当然就吃得没劲了。“你们慢慢吃好,我丈夫好讨厌的??”文小姐抱歉说,把臣名的手机递给臣名,她的一张消瘦光洁的脸上是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我儿子今天不舒服,在家里要妈妈。我丈夫在电话里发脾气了。”   “那就算了,”彭晓回答说,拿起湿面餐巾纸揩自己的脸,“一起回去。”“你在这里玩,”文小姐对彭晓一笑,“马老板是特意请你玩的。”“没有没有,”臣名否认,他觉得什么东西都不能表现得太露骨,一露骨就变得不   舒服了,如今这个世界大家都是出来找舒服的。“我是请你们两位小姐。”“谢谢,”文小姐说,站起身要走的样子又说,“改日我请你吧。”“你丈夫管得你好紧的,我还敢要你请我吃饭?”臣名笑笑,看着这位面容消瘦的   女人,其实他心里很有点恼火她。“嗯罗。他是个大男子主义者。”文小姐停下没走,“他什么事情都管着我,又要表面上装出一副无所谓,做好事。我真的觉得他有时候好讨嫌的,又没办法。”   臣名觉得她像是说了几句真话,笑了笑,示意她还等一下:“我们一起走。我用车送你。”臣名转过头对服务小姐大声道:“小姐,买单。”臣名眼里出现了他母亲的形象,那是个一张脸上布满了善良的女人,那是一张土色的脸,一双眼睛的上眼睑皮很厚,目光像现在妻子脸上的目光,眼眸黄黄的。他母亲那张苍老的脸近来常常在他脑海里闪现。   臣名付了帐,四个人走出来。街上灯火辉煌,一切还处在热闹的状态中。由于张小峰和她俩不是同一个方向,张小峰望一眼大街和驶来的的士,就说他“打的”回去。臣名迈到桑塔纳轿车前,打开车门,钻进去,坐到司机位置上,回转身打开后门,让彭晓和文小姐上车,对立在车外的张小峰说了声“明天见”。街上灯红酒绿的,车辆穿梭一般来来去去。臣名喝了点酒,脑壳有点飘飘欲仙,身体也有点头重脚轻的味道,自然就努力集中思想开着车,以免出现车祸。   “嗨,”文小姐叹口气,在臣名身后表示抱歉,“本来玩得好开心的。我觉得我丈夫从来不考虑别人的。”她指的“别人”当然是她自己。“我估计你丈夫在屋里为所欲为惯了。”臣名一边开车一边猜测说,“晓得你在新   华楼吃饭,而且你又是说陪重要客户吃饭,他还一个劲地打你的传呼机,是有点烦躁。”“嗯罗,他是个大男子主义者。他经常冲我发号施令,我真的讨厌他。”文小姐说。臣名想自己不也是个大男子主义者吗?妻子还不是在家里要听他的。臣名想起昨天   在药膳酒家吃晚饭时,文小姐说她丈夫这一向在家里什么事情也不做,只是认真读着希特勒的《我的奋斗》,又读《拿破仑传》、《林肯传》什么的,就觉得她的丈夫野心还真不小,估计是想当希特勒第二,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对这样的男人要认真批判,”臣名说,嘿嘿一笑,“为什么他就可以在外面潇洒,你就不能,那太不对头了。”   “嗯罗,”文小姐一点也不维护自己的丈夫,“你去帮我批评他罢?”“我怀疑你丈夫在家里是法西斯。”臣名说,“什么年代了?居然还读希特勒的   《我的奋斗》。我劝你以后晚上睡觉穿上防弹背心。还要买顶头盔戴上,以免发生不幸。”彭晓在臣名身后笑得前仰后合,格格格格格,眼睛亮亮地,因为她觉得臣名的这句   话说得太风趣了。“戴头盔,穿防弹背心。”她说,“那不成了兵马俑里的武士?”她怕文小姐难堪,弥补道:“臣名,你这样‘臭’我们文小姐,我有意见埃”“我说错了吗?”臣名也意识到自己这样形容人家的丈夫是过于损人了,忙力图纠正说,“我是说一句玩笑话,文小姐千万莫放进脑子里去。”   “你找到感觉了呢,”文小姐说,“我是要戴头盔和穿防弹背心睡觉。”“我晓得她丈大,”彭晓形容说,“她丈夫是那种心性很高傲的男人。表面上同什   么人都谈得来。其实很少对人说真话,城府很“我打你的传呼机,你会回话不?”“你加个代号,我就会回。”臣名想了下“你给我一个代号,”臣名说。 “96要罢?”“那我在你的传呼机里,以后就是96了?你见了我的代号会回话吗?”“我想应该会回话罢。”她一笑,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转身往楼房的门洞走去。   臣名一直在想着“96”这个代号的意思,为什么彭晓要给他这样一个代号。96是什么意思?在长沙土话里,倒是有一个“96”的谐音,可惜汉语词典里没有这两个字。在长沙土话里,“久绿”(只好找两个同音的汉字代替)的意思是很差,比喻说你的技术是“久绿”的,或者说“他那号‘久绿’的手艺还想混饭吃!”这话从嘴里说出来便含满了轻蔑的意思,这是说你的技术太差了,或者说太臭了。所以,臣名一想起彭晓给他安排一个“96”的代码,心上就觉得很不对劲,甚至还觉得里面有那方面的用意。回到家里,他便心事重重地捉摸着这个代号的含意。他觉得这个代号里一定有什么内容,但是他又想不出来,什么意思呢?   几天后,她却给了他这样一个令他高兴的解释,那是在润华茶艺园,她说他是“96”标号汽油。“96”标号汽油在长沙市任何一个加油站都没有,加油站里标号最高的汽油是93号,最低的汽油是70号。她笑笑解释说,她是随便想起这样一个代号的,因为他当时在车上说,他要去加油。   验收的那天中午,臣名在德园酒家喝醉了酒,没办法开车回来,只好由刘厂长带的那个司机将车替他开回家。臣名回到家里,站都站不稳,一坐到沙发上立即糊糊涂涂的了。他只是隐隐约约感到妻子在给他脱衣服,还为他洗了脚,然后扶他上床睡觉。他醒来已是晚上九点钟了。“几点钟了?”他脑壳很晕地问妻子,他觉得妻子的脸很丑。   “九点钟,”妻子动了下脖子说,见他醒了,走过来看着他。   “给我倒杯浓点的茶看。”   不一会,她端着茶杯轻轻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她坐到了他一旁,一笑,嘴旁出现了一个大括号。她伸出一只满是生硬内容的手,在他脸上摸了下。臣名感到的不是一种关心和温情,而是一种恶心,但他没有将这种恶心表现在脸上。他同情她,他闭拢眼睛,“天天呢,天天睡觉了吗?”臣名说。   “天天睡觉了,”妻子说,“八点半就睡了。你以后要少喝酒,听见吗?”   “我知道,不要你嘱咐。”臣名说。   臣名勉强坐起来,妻子忙把茶送到他嘴边要喂。臣名没有让妻子喂,而是接过茶杯,喝了几口茶。他觉得茶入口烫舌子,就躺下了。妻子仍坐在他一旁,眼睛看着他,他望了一眼妻子,妻子在眼里又笑出了一个大括号。他怎么当年会追求她?他心里简直有点凄凉。他闭上眼睛,妻子的手又在他头上抚摸着,他感觉到她粗糙的手掌在揉擦着他的额头,又揉擦着他的脸颊,然后又去梳理他的头发。她把他的头发往后梳,一下一下地,缓缓地,也不说话。臣名也不想开口说话,事实上他对妻子的这些举动毫不感冒,他终于不想让她再这么粘乎乎地摸下去了。“你去睡觉,我想睡着了。”他把妻子的手从脸上拉开,做出他实在很困的形容说。   妻子说:“我怕你喝多了酒不舒服,就摸摸你的脸,以为你会舒服些。”   “我没什么不舒服,只是想睡觉。”臣名说。   第二天臣名醒得很早,这也是由于他睡多了的缘故。他爬起床,拿起口袋里的烟,点上一支又坐到床上,目光很自然地就抛到了墙上那幅张小峰的得意之作上。天蒙蒙亮了,墙上的画当然是隐隐约约地呈现在他眼里,一会清晰可见了。他盯着画上的那条牛,事实上只是一个甩着尾巴的牛屁股和一个牛角。我就是那条牛,我就是荒原上的那条牛。我的感情生活是一片荒原。他对着墙上的画说,裕华是个精神病患者,我和她不可能在感情上沟通。你可以想象一个正常人和一个精神病患者在感情上能够相通?   我的感情生活是一片辽阔的荒原。臣名这么坐了一个小时,妻子和女儿都起床了。女儿一起床就爬到他床上,不说话,抱着他的腿还要睡的样子。她是被妻子叫醒的,叫得早了点,但没办法,女儿吃东西很慢,而他又希望女儿吃好了再去上学。妻子穿着睡衣走过来,脸上遍布着从梦中带来的疲倦。她见满屋都是烟,瞥他一眼,马上对女儿说:“天天,洗脸漱口去。快去。”   天天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两只小手抱着爸爸的腿。“快起来,”臣名说,“慢点你又迟到,你是班长,又拿着开教室门的钥匙,班长要起好带好头作用。”   女儿还不肯起床,臣名在女儿屁股上爱昵地拍了下。“听话,你一迟到黄老师就会批评你。你想挨批评,小班长?”   女儿一听黄老师的名字就爬起来,走进厨房漱口洗脸去了。妻子在灶上煮好蛋,忙出门去买包子,因为女儿爱吃包子不爱吃面条。一会儿,妻子买好包子进来了。“快吃包子,还是热的。”“先吃蛋,”臣名提醒说,“蛋重要些。”妻子听臣名这么说,就进厨房里把煮鸡蛋的锅子从液化气灶上端下来,拿到水龙头   下去降温。“又是鸡蛋,横直吃鸡蛋。”天天抱怨说,“我不吃。”臣名一听火了,翻身下床,“你不吃鸡蛋,饿死你这家伙!”“饿死就饿死,”女儿赌气说,把她那张小脸蛋扭到了一边,表示她不怕饿死。“我小时连鸡蛋的影子都没见过。”臣名大喝了声,“我命令你吃鸡蛋。”“天天快吃鸡蛋,”妻子已为女儿剥掉了鸡蛋壳,“爸爸会打人了。”“打就打,”天天说,脸仍然望着那边。臣名觉得自己把她娇坏了,自己什么事情都由她干,她当然就可以这么无视他的存   在,臣名一想这些不免就大怒,想起自己当年那么害怕父亲,父亲指东他就不敢看西,而女儿却不怕他。   “你吃不吃?”臣名心想只怕是要树立点威信给她看,就大叫一声,眼睛都瞪圆了,“你是不怕挨打是罢?”说着他就拍了女儿肩膀一下,这一下拍得并不重,他是知道轻重的,但女儿却借机哭了。   “哎呀,老子没打你,你还哭?你吃不?”   天天拿起了已剥去壳的那只鸡蛋,哭着吃起来??臣名洗完脸漱完口,坐到沙发上吃着鸡蛋,接着又吃了个包子。他见女儿还没吃完手中的鸡蛋,又来脾气了,“快点吃,蠢猪。”   臣名学着当年父亲那种恶相骂了句,又告诫女儿,“你下次再吃鸡蛋讲价钱,我要   把你打蠢。鸡蛋是什么,鸡蛋是营养,猪哎!”“我不要鸡蛋的营养。”女儿犟嘴说。“你懂得什么屁?你不要也要你要!”臣名大声说,望了眼墙上的石英钟,“快点   吃。你这不听话的家伙,我唯愿今天黄老师放肆批评你。”“批评你呢!”女儿犟了句嘴。臣名笑了,不是生气地笑而是很高兴地笑了。“批评我?我又不是你们学前班的学   生。爸爸小时候是很逗老师喜欢的。你也要逗老师喜欢,听见吗?”   女儿噘着嘴唇出门后,臣名感到脑壳沉沉的,昨天中午喝进肚子里的那些液体,此刻还在他脑海里作祟。他又躺到床上睡下了。他以为他不会睡着,最多就是躺在床上休息,因为他觉得他昨天睡得太多了。但是他的眼睛只是盯着窗外看了几眼,甚至什么都没有想,瞌睡就袭上了他的眼睛。他按灭烟蒂,闭上眼睛就睡着了。他其实是有事的,但直到中午了他才重新醒来。这一醒来,脑壳就好使多了。“你怎么不叫醒我?”他问妻子。   妻子盯着他,“你没有要我叫醒你。”臣名觉得也是,就没有责备妻子,只是说了句:“我还有事呢。”妻子走进厨房炒菜,臣名躺在床上,考虑下午和晚上将干些什么。这一幕本该是每   天清早在他脑子里过滤的,今天却移植到了中午。他当然想着昨天上午同彭晓打传呼机的事,彭晓昨天回答说今天有时间和他吃饭。他昨天的打算是今天上午打她的传呼机,今天中午约她出来吃饭的,但这个打算被睡眠这只大虫无情地吞噬了。妻子走进来对他一笑,脸上出现了一个大括号,说要吃饭了,要他起床。他望妻子一眼,叹了一声。   妻子睁着两只大眼睛愣愣地盯他,“你叹什么气?”“不叹什么气,”臣名本来想说“叹你是个神经的气”,但话到嘴边就转了个大弯。   然而他又不甘心地点拨她说:“你其实还年轻,还可以好好地收拾自己呢。”“我觉得我已经蛮好了,”妻子分辩说,“你横直要我打扮做什么!”臣名望一眼客厅,不再说妻子。他爬起床,走进卫生间解了个手,再走出来,妻子   已经把饭菜摆在餐桌上了。“天天呢?”臣名以为天天还没有回来,妻子说:“在房里做作业。”臣名侧过头一看,很有点高兴,女儿端坐在桌前写作业。“过来过来,”臣名充满   爱意地说,“我要表扬你,好女儿,晓得自己做作业。来吃饭。”“我还没做完呢。”女儿说。“听话,吃了饭再做,饭菜冷了吃了会得胃病”臣名高兴地说,“爸爸喜欢你。”女儿就很可爱的样子走了过来,坐到了餐桌前。“哦,我还没洗手的。”女儿像是   记起了什么事一样说,“老师说,吃饭之前要洗手。”她望一眼父亲,又赶紧走进厨房去龙头下洗手。然后再走进来,坐到餐桌上,一脸天真的笑容。   “你真是个好女儿,我们的小班长。”臣名爱昵地瞧着女儿说,“爸爸喜欢你。”   那天下午,臣名在路上打了彭晓的传呼机,自然而然地加了96这个代号,当然就迅速得到了她的回话。臣名望了眼前面驶来的汽车,问彭晓现在在哪里,彭晓告诉他在飞天广告公司。“你在哪里?”彭晓在手机那头笑着反问。   臣名当然是坐在他的桑塔纳车里,但他随口说谎道:“我在一个朋友屋里,离你们飞天广告公司不远。我们一起吃顿晚饭怎么样?”他又加了句:“反正没事。”   “你上午没打我的传呼机罗?”彭晓沉默了几秒钟后说,“我还以为你会中午请我吃饭呢,害得我还推去了一餐饭,结果你又没打我的传呼机。”   “我中午陪一个老板吃饭,”臣名顺口答道,“所以就没打你的传呼机。对不起对不起,现在我来向你道歉可以吗?”臣名心里却很高兴,因为这证明她已经把他放在心上了,为此她还推脱了某人的邀请什么的。   “你半个小时后,再打我的传呼机要不?”她说,“你也晓得,邓老板找我有事,主要是一笔广告业务。我看能不能让文姐去,如果能,我就和你吃晚饭要不?”   臣名听她这么说,很高兴。“半个小时,好。”臣名放下手机,就又开着车向一家专卖店驶去。臣名觉得自己应该要多置几套好衣服,无论怎么说,这个世界已经变成认钱不认人的世界了。现在人与人见面,初次见面也好,老朋友见面也好,目光总是打量你的衣着皮鞋什么的。你混得好,朋友就竖大拇指,你混得不好,对方就一副理解你的蠢相。   臣名将汽车开到鳄鱼专卖店门口,大踏步地迈了进去。“小姐,”臣名对营业员小姐说,“帮我挑选一件适合我穿的衣服看看,要穿在我身上好看的。”   “那保证穿在你身上好看,”营业员小姐对他笑着,并一脸热情地向他推荐这样那样的衣服,还让臣名一一试穿,然后在一旁鼓励臣名买。   臣名试了好几身衣服,最后买了两套一眼就望上去料子很好很高档的夹克衫,他站在镜子前,穿着一身有点花梢但很洋气的衣服,自己觉得味道就是不同。臣名付款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打开手机“喂”了声,结果是彭晓的声音。   “我已经为你卸掉了今天的事情。”彭晓在手机那头格格格笑着说。   “那我很高兴,”臣名望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这件夹克穿在身上还真的神气,颜色把脸上的皮肤衬得很好。臣名想彭晓看见他这身衣着会喜欢,这女人是很爱虚荣的。臣名的脑海里突然闪现了下他妻子,他妻子那双大大的眼睛在他脑海里盯着他,他手一挥,把妻子的脸赶开了。“我马上来接你。”   臣名在镜子前进一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就急匆匆地走出专卖店。臣名看了眼天空,天空蓝蓝的,飘扬着几缕白云。臣名钻入汽车,开着车就向飞天广告公司奔去。臣名想也许她会使他的生活增添很多色彩呢。一个星期前,他在润华茶艺园问她为什么给他安排一个“96”的代号,脸上还带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表情说:“彭晓,问你一个技术性问题。”   “你讲吧。”那情形就跟他是在考核她一般。   他却一笑说:“你怎么给我安排一个‘96’的代码?我实在想不通。”   她笑了,笑得弯了腰。她被他这句话逗得非常开心,“安排?”   她笑着说,又弯下腰,“安排?我有资格安排你那就好了。你是问96?”   “是的,我没想得通。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你编成第96号了。”   “96号?”彭晓又笑了,“喂,你说的96号是什么意思?”   “我想我是不是第96个什么的??”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完。但是她已经懂了,为此笑得更加弯下了腰,以至把脸都埋到了膝盖上:格格格格格。她抬起头来看着他时,眼亮亮的,闪着一片能让臣名感觉得到的光泽。她说:“喂,你以为我有96个男人追?那不成了一朵交际花了?”   “那是什么意思呢?”   “我是临时随便说的。”彭晓笑着说,“是96号汽油。你当时不说你要去加油吗?我问你加什么油,你说加93号汽油,我当时听了就想起了‘久绿’的意思。没别的。”   “那我在你眼里是‘久绿’的意思?”臣名说。   “喂,你是96号汽油的意思,这种汽油长沙还没有。”彭晓说,又笑得很愉悦,“这证明你在我心目中很重要,汽油是动力,96号汽油就是最好的动力,这还不好哎?”   臣名此刻想起这番话,心里竟有一丝甜蜜。那天晚上是张小峰请客喝茶。当时张小峰领着文小姐走进润华茶艺园的包厢里时,彭晓还在笑,张小峰说:“笑什么笑得这么开心,讲给我听看?”张小峰以为臣名和彭晓在说他什么的。   彭晓说:“笑96号汽油。”   “96号汽油?”   “96号汽油就是我。”臣名说,“王小姐把我编排成代号96。”   “你给我编排成了几号呢?”张小峰高兴地道。   “你就是97要罢?”彭晓笑着说。   “不罗,197比较好。”张小峰摆出高姿态说。   “还空一百个号子给你更重要的朋友享用,我这样的人,在你面前只能到一百多号去。文小姐,你说呢?”   “你这么有才华的青年,”文小姐坐下时说,消瘦的脸上笑得当然是很可爱的,“莫那么谦虚。谦虚过度就是骄傲了,应该是这样的罢?”   张小峰一听别人说他有才华,他就伤心,因为他的梦想是当一名画家,而不是搞什么装修或广告设计,但他现在觉得离画家的距离是越来越远了。“我有什么才华罗?”他摇了下脑袋,“我只不过是在靠一点手艺混饭吃。我好悲哀的。”   “你还悲哀,那我们不要上吊?”彭晓笑说。   “你们是女人,可以不想事。我们男人就不同,起码不能让别人看不起。”   “我们女人就可以不同是罢?你就是这样看我们女人不起?”彭晓向他进攻道。   臣名开着车,想起彭晓质问张小峰说“你就是这样看我们女人不起”时就由衷地笑了。他觉得这个彭晓心里是很好强的,好强的女人自然就比不好强的女人有魅力。好强的女人脸上总有一种光艳,那是心底下透出来的光艳--就像一朵盛开的玫瑰--那种光艳是让男人欣赏的,甚至是让男人爱的。妻子不好强,也许她以前也好强,但她没好出名堂来,她在省体操队的那些年里,连一个奖牌也没拿过。臣名把汽车开到飞天广告公司的那幢楼前,就见彭晓已经站在人行道上了。她穿着一套很亮的银灰色的西式服装,挎着一个漂亮的皮包,剪着运动头,显得很朝气蓬勃。臣名一见她,心里就喜欢。臣名探出头,“你好。”   彭晓脸上含着明媚的笑容走过来,打开车门,坐了进来。“我们到哪里去吃饭呢?”臣名说,很高兴地看着她,她的脖子很长很美。   彭晓看了下表,其实她在他的汽车向她驶近时就看了下表的,他看到了她的这个也许是习惯性的动作。现在她又看了下表,“还早,还只四点多钟,莫就吃饭罢?”她说,扭过脖子对他一笑,脸上就呈现了两个漂亮的小酒靥。   “那我门就兜兜风,”臣名说,“然后再找个地方吃饭,你看可以不?”   “好吧。”   臣名驾着车驶上马路,他脑海里出现了他母亲的形象,她母亲那李头发乱蓬蓬的脸很清晰地闪现在他眼前。他把目光抛到前面,一辆车迎面驶来,他将车让开了一点。汽车向袁家岭奔去。臣名偏过头来,望一眼她那美丽的脖子,脑海里却又闪现了妻子那张一笑就出现一个大括号的脸。前面一辆卡车的屁股排放着很依的黑烟,臣名想超过这辆车。   “臣名,你今天很潇洒的。”彭晓在他身旁这么说了句,“你给我的印象越来越好了,真的。开始,我觉得你这个人不怎么样,现在我发现你说话都好有风趣的。”   臣名折过头瞥她一眼,“我一开始就对你的印象很好。”臣名将汽车缓缓朝前驶去,“我觉得你非常聪明又很漂亮。有的女人聪明,但不漂亮。有的女人漂亮,但不聪明,你是既聪明又漂亮。我觉得同你在一起时间很容易过去。”   “谢谢你夸奖我。”她笑笑。   臣名很喜欢她说话的表情。好说话的时候脸上总带着笑容,自然就有酒靥展现在脸上,使她这张瓜子脸就特别漂亮。臣名喜欢听她说话时的笑声,她的笑声不是一般女人发出的嘻嘻嘻,而是很自然的格格格格格,好像笑声不是发自她的喉咙而是出自她的胸腔。臣名喜欢她长长的脖子,她长长的脖子圆圆滑滑且白白的,使她的脸显得特别精神。臣名还喜欢她那双眼睛,那两颗瞳仁不是妻子那种浑浊的黄色,而是两颗明净的黑眸,亮亮的,含着一种迷人的青辉。臣名还觉得她的鼻子越看越可爱,挺挺的,鼻梁不高不低,鼻头圆润且尖窄,鼻翼是两瓣粉红色。臣名还觉得她的嘴唇也很好看,不大不小不厚不薄然而轮廓分明。她的一口牙齿生得好,细细小小密密集集地排列在一起,非常白净。他觉得要是自己能和她生活在一起,要是她没有丈夫,而他没有妻子,两人这么遇上了,彼此爱着,那真的是幸福埃“你想什么?”彭晓笑着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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