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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云碧放学回家,才四点多,但却像捱了很多夜通宵般疲倦。   书包重得连她负着书包带子的肩膊也倾斜了,她每天背着的,着实不少。   妈妈不准她把书本留在学校的储物柜内,要她每天把课本带回学校上课,然后无论用不用温习和做功课,都要全数带回家。妈妈说她这样每天也看到那些书本,便不会养成偷懒的习性,所以云碧的书包一向比其它同学重。   除了实质的重担,其实云碧比她的哥哥并不幸福得多少。   有时她希望,自己像哥哥一样,成绩中下,做个不起眼的人,却可以自由自在。横竖别人都对他抱放弃态度,他也不需要为自己定下太高的标准,也不需要在爸爸妈妈的要求下挣扎。云碧无奈地摇头笑:我又在钻牛角尖了。   试问自己又怎能忍受被人看低的冷言冷语?爸妈把自己捧得高高的,自己成功时也倍感沾沾自喜。   向往说得对,她下能走回头了。她抽一抽书包带,从书包的暗袋内,拿出锁匙,开做了信箱。信箱内有几封信,有两封是账单,一封是加拿大寄来的空邮。   云碧把空邮信放进书包内,其它两对插回信箱。   其实,她是挺羡慕云书的。   那女人的信中字字是关怀,换作她是哥哥,早就寻回亲母了。   哥哥有后路可走,自己却没有。云碧永远都只是爸妈督促读书的扯线木偶。   她不知道,自己该怪谁?趁妈妈还没有回来,云碧开了电视机,然后走进房间,把校服换掉。   她倒了杯汽水,把刚收到的信拿出,躺在沙发上把信封开启了。   她聚精会神地看看每一只字。   看了不久,她把手中的汽水放在茶几上,整个人忽然弹了起来,她的手开始颤抖,像看见杀父仇人般瞪看信纸,身体像冰封一样。然后她慌忙地把信纸摊平,火速地把内容再看一遍。没有错了──她没有看错一个字。   屋外突然传来翻弄锁匙的声音,云碧知大事不妙,她反应奇快,连忙把电视机关了,拿着信和汽水冲回睡房。“小琉。”妈妈的头探进房间。   “妈妈,你回来了。”“下星期的考试,你温习了没有?”云碧翻看书页,没有回头去答话:“差不多了。”妈妈点点头,鞭策女儿说:“每科应考九十分以上的。”云碧没有抬头,不安地 “嗯”了一声。   妈妈满意了。   “这样就好了。中文测验卷发回来了吗?”云碧迟疑了一会,吞吞吐吐地说:“发了。”“等会要给爸爸看。”她踏出了房间。   云碧转头看看她的背影,紧张地捏看手指关节──九十分以上。她凝视着地面一会,似在计算着可能性。   根本不可以有 “不可能”这可能性。   她猛然抬头,强逼自己振作,她摊开了书本,心里却乱如麻。   她摇了摇头,似要挥走脑里的杂念。   当前重要的,是考好那个考试,要考到全级第四或以上的名次。   云碧在一个多月前已听从妈妈的吩咐开始为考试温习了,每天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做人好象只有等着看成绩这个目标。   每天捱到深夜,妈妈仍不断催促她要多些温习,然后爸爸进来房间,却有不同的意见,他责备道:“这么晚还不睡,临时抱佛脚。”云碧要听从哪一方?电话从听外响起,她听见妈妈在说话。   “她的目标是每科考九十分以上的。”“拿头三名,她蛮有信心做到。”“补习?不用了,小琉怎需要补习。”“好,下两个星期后小琉考完试,我们聚一聚。”准是妈妈又和三婶通电了。   妈妈每天都在人前弦耀我,难道她不觉乏味吗? “小琉,妈妈出去买菜,你要温习。”“知道。”直至铁闸关上的声音响起,云碧才舒了口气。   以前的成绩一直徘徊在十名之内,全班第十名成了她最低的名次,上次考试拿了个全班第四,现在全班第四竟成了最低限度。家里静悄悄的,她竭力把书本内密麻麻的字粒塞进脑子里,这是她对爸妈的交代。况且,除了读书,自己还懂些什么? “我还有些什么?”云碧突然想摇个电话给同学吐苦水:读得很辛苦呀!这次考试死定了!   然后大家又会轻松下来,振作地继续拼。   但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一向没有朋友。   云碧念的是女校,她每天上课都不说话,小息和午膳时间用来做习作,放学后立刻回家。   她能有什么朋友?除了实实际际的谊书成绩外,便没有任何支持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她还拥有些什么?她用手指算着:爸爸、妈妈、哥哥和学业成绩。   就这四样。   她还有四样属于自己拥有的东西。   云碧抱起床上的熊猫毛公仔,整个人蜷缩在床,对着书本发呆。   家中空无一人,云碧本应像摆脱了监视的,去看看电视、听听收音机,现在却不敢离开书桌半步。一旦视线离开书本,便有一种犯罪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因为想到没有好的谊书成绩,她便没有爸爸妈妈的疼爱和关注。   她只有四样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不可以一下子失去三样。   不可以。   云碧马上弹起来,坐在书桌前,努力地念课文。   她是那么地孤立无助,那四样东西是她所有的安全感。吃过晚饭,哥哥径自走回房间,妈妈叫云碧拿出测验卷给爸爸看。   云碧难为地看了妈妈一眼,妈妈没有看明白她的心意,只催促她快点取来测验卷。   云碧的心碎碎在跳,双腿却不自主地走进房间,双手从书包内抽出今天派回的中文测验卷,再走出厅外。   她突然彻底地感到,自己是个机械人,别人踢一踢,她便动一动。战战兢兢地把测验卷交到爸爸手上,自己站在他的面前。爸爸仔细地翻阅她的测验卷,眉头猛皱。   云碧心知不妙,嗫嚅道:“今次全班只有三个人有八十分以上,我算是……不错的了。”爸爸很不耐烦地挥看手,愤然叱道:“那么,你为何不是其中一个?”云碧全身在颤抖,抿着嘴,不敢再说话,她还可以说什么?”   “真丢我脸。”云碧猛然抬头,不敢相信这句话是出自爸爸的口中。   爸爸骂得脸也一阵红一阵白。   “我就看看你考试时怎样!”他把测验卷掷下,气冲冲地走进房间。   云碧呆呆地站看,凝视地上的测验卷,只觉满心委屈。已七十八分了,真的很差劲吗?羞耻而又不甘心的感觉袭上心头。七十八分也算丢爸爸的脸吗?云碧俯身拾起测验卷。   妈妈走过来,苦口婆心地说:“不要怪爸爸,他也是为你好才骂你。你是我们的期望,绝对不能令我们丢脸的。”她没有应妈妈一句,只低看头茫然地走回房间。   云碧明白到她是不能够跌倒的,她没有翻身机会。   她坐在案头前,再揭开书页,强忍着泪水,如常读书。   她摇了摇头,似要挥走脑里的杂念。   当前重要的,是考好那个考试,要考到全级第四或以上的名次。   云碧在一个多月前已听从妈妈的吩咐开始为考试温习了,每天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做人好象只有等着看成绩这个目标。   每天捱到深夜,妈妈仍不断催促她要多些温习,然后爸爸进来房间,却有不同的意见,他责备道:“这么晚还不睡,临时抱佛脚。”云碧要听从哪一方?电话从听外响起,她听见妈妈在说话。   “她的目标是每科考九十分以上的。”“拿头三名,她蛮有信心做到。”“补习?不用了,小琉怎需要补习。”“好,下两个星期后小琉考完试,我们聚一聚。”准是妈妈又和三婶通电了。   妈妈每天都在人前弦耀我,难道她不觉乏味吗? “小琉,妈妈出去买菜,你要温习。”“知道。”直至铁闸关上的声音响起,云碧才舒了口气。   以前的成绩一直徘徊在十名之内,全班第十名成了她最低的名次,上次考试拿了个全班第四,现在全班第四竟成了最低限度。家里静悄悄的,她竭力把书本内密麻麻的字粒塞进脑子里,这是她对爸妈的交代。况且,除了读书,自己还懂些什么? “我还有些什么?”云碧突然想摇个电话给同学吐苦水:读得很辛苦呀!这次考试死定了!   然后大家又会轻松下来,振作地继续拼。   但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一向没有朋友。   云碧念的是女校,她每天上课都不说话,小息和午膳时间用来做习作,放学后立刻回家。   她能有什么朋友?除了实实际际的谊书成绩外,便没有任何支持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她还拥有些什么?她用手指算着:爸爸、妈妈、哥哥和学业成绩。   就这四样。   她还有四样属于自己拥有的东西。   云碧抱起床上的熊猫毛公仔,整个人蜷缩在床,对着书本发呆。   家中空无一人,云碧本应像摆脱了监视的,去看看电视、听听收音机,现在却不敢离开书桌半步。一旦视线离开书本,便有一种犯罪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因为想到没有好的谊书成绩,她便没有爸爸妈妈的疼爱和关注。   她只有四样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不可以一下子失去三样。   不可以。   云碧马上弹起来,坐在书桌前,努力地念课文。   她是那么地孤立无助,那四样东西是她所有的安全感。吃过晚饭,哥哥径自走回房间,妈妈叫云碧拿出测验卷给爸爸看。   云碧难为地看了妈妈一眼,妈妈没有看明白她的心意,只催促她快点取来测验卷。   云碧的心碎碎在跳,双腿却不自主地走进房间,双手从书包内抽出今天派回的中文测验卷,再走出厅外。   她突然彻底地感到,自己是个机械人,别人踢一踢,她便动一动。战战兢兢地把测验卷交到爸爸手上,自己站在他的面前。爸爸仔细地翻阅她的测验卷,眉头猛皱。   云碧心知不妙,嗫嚅道:“今次全班只有三个人有八十分以上,我算是……不错的了。”爸爸很不耐烦地挥看手,愤然叱道:“那么,你为何不是其中一个?”云碧全身在颤抖,抿着嘴,不敢再说话,她还可以说什么?”   “真丢我脸。”云碧猛然抬头,不敢相信这句话是出自爸爸的口中。   爸爸骂得脸也一阵红一阵白。   “我就看看你考试时怎样!”他把测验卷掷下,气冲冲地走进房间。   云碧呆呆地站看,凝视地上的测验卷,只觉满心委屈。已七十八分了,真的很差劲吗?羞耻而又不甘心的感觉袭上心头。七十八分也算丢爸爸的脸吗?云碧俯身拾起测验卷。   妈妈走过来,苦口婆心地说:“不要怪爸爸,他也是为你好才骂你。你是我们的期望,绝对不能令我们丢脸的。”她没有应妈妈一句,只低看头茫然地走回房间。   云碧明白到她是不能够跌倒的,她没有翻身机会。   她坐在案头前,再揭开书页,强忍着泪水,如常读书。   什么也不想,只读书。   只有这样,她才能保住她拥有的爸爸妈妈。   她心里是害怕的,她害怕失去了她绝无仅有的四样东西。   所以即使有多倦,她仍要捱下去。为了爸妈,为了自己。   夜深,云碧仍没有睡的意思,她揭一揭仍没有熟读的书页,像望见一段遥遥无期的路,有点气馁地伏在书桌上。   她想到今天拿到那女人给哥哥的信、爸爸的怨言、测验的失败、妈妈的期望,她没有气力独自承受。   这时,房门给打开,云碧不敢动,佯装睡看。   她想,准是爸爸或妈妈见房间有光线,所以进来看看她。   云碧希望他们见她半夜还在读书,会关切地叫她明天才读,快去睡,再为她关掉书桌灯。   这样,即使读得再辛苦也值得。   但她只听到爸爸不满的低沉声音:“这怎可以。”然后大力地推它的肩,一定要把她摇醒为止。   “起来。”云碧伏在桌上,不敢抬起头。这时妈冯也走进来,不耐烦地说:   “这么夜还吵什么?”爸爸忿然说:“你看你的女儿,有床不好好去睡,居然伏在桌上睡了。”“由她吧!可能她读得太倦。”爸爸不顾妈妈的说话,继续大力摇醒云碧。云碧装作给弄醒,抬起头惘然地问:“爸爸──什么事?”   爸爸命令:“立刻上床去睡。”妈妈又插嘴:“这么夜还在读书?捱病了下星期不能考试怎办?”爸爸迹近无理取闹:“平时不见你用功,要考试才临急抱佛脚。”云碧不作声,钻进被窝内。   爸妈关掉书桌灯,走出房间。云碧望着他们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两个人很陌生、很冷。   她拼命读书,是期望得到他们的关怀和支持,怎么现在只有冷漠和责备?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吗?她只希望时而有点鼓励、支持。原来这也算苛求。   云碧缩在被窝内,不断反复地想:你们要我怎样,是不是要逼死我为止?云碧脑袋一片凌乱,一边数着:爸爸、妈妈:哥哥和读书成绩。   只剩三样。   她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一切像完全不在自己掌握之内。全家除了她,便没有人在意去保持这个家的完整。   所有人都是自私的。   而她,她不能眼巴巴地看看这个家分裂。即使有点不胜负荷,她仍要竭力保护这个家她唯一拥有的东西。   她拉开抽屉看到哥哥的信,顿感无所适从,毫无主意。   她不能再失去什么的了。   她不可以让那女人抢走哥哥。   但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再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她忽然想起向往的话:有任何事,打电话给我。   云碧相信,她一定有办法。   云碧等屋内无人声,爸妈都上床后,便蹑手蹑脚地走出客厅。   客瞌外黑漆漆的,云碧知道,现在一定很晚了,不知向往姐姐睡了没有。   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想办法,今晚便无法入睡,明天也没精神读书了。   她悄声地在电话上拨了七个号码,电话发出第一下搭通了的声音时,云碧已立刻后悔。   这时候吵醒人,实在惹人讨厌。   电话才响第二下,云碧想放下听筒,电话就在这时接通,她一听便知道是向往的声音。   云碧顿感所有委屈都涌上心头,她幽幽地说:“向往,我是云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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