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短信业务 APP权益
第十三章
雪曼一阖上眼角看见庄婶笑吟吟问她:“谷仓还暖和吗”,又说:“你今日把冰箱、地板与台凳都洗净抹干,我先走一步。”   她醒转,比没睡之前还累。   花园里的郁金香已经一排排长出来,很快就要绽放。   探长告诉雷靖易:“与官氏子女联络过,他们都说官丰曾经在他们家住过个多星期,因小故争吵,他离去不知所踪。”   雷靖易愕然。   探长也唏嘘,“如今老人最好学习自立。”   “他身边的款项呢?”   “要找到他才知道,先处理庄婶的事吧。”   雷靖易点点头。   他们夫妻穿着黑衣肃穆主持简单仪式,大量百色花束中,站着庄婶一对哭泣的子女。   他俩并没有问及费用由什么人支付,事后匆匆赶回工作岗位。   他们始终没有联络到官丰。   官丰过些日子才出现。   他站在焦宅大门前,不叫人,也不走开,仆人起疑通知雷靖易。   雷靖易匆匆自楼上下来,请官丰进屋。   只见官丰衣衫褴褛,像个流浪汉,平日强壮身形忽然佝偻。   他身上并无酒气,却神情呆滞,言语混乱。   他见到雷靖易这样说:“老板,我已通知特别刑警,你要小心,他们就要对付你。”   “谁要对付我?”   官丰紧张地说:“凶手,杀人凶手,谋财害命。”   雷靖易立即吩咐仆人唤医生。   “我没有病。”官丰双手乱摇。   “你手上脸颊都有伤痕,需要护理。”   官丰忽然懊恼,“我应当听阿贞劝告,子女对我们已无感情,向我说:你有没有?有就拿出来,我以为资助他们就可以留下来与他们和睦相处,可是隔了三天就示意我走。”   官丰忽然哭泣。   医生到了,诊视官丰。   官丰问:“好端端为什么要谋害我们?”   这时,站在楼梯角落旁听的雪曼知道官丰精神状况不稳,毋需是医生,也知道官丰受了刺激,语无伦次。   医生低声说了几句。   雷靖易叹息,爱莫能助。   官丰问:“子女都不能信任,该怎么办呢?”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   然后,官丰又说:“我知道阿贞是不会回来了,我俩在山雀镇生活四十年,初到埠,只有几户华裔……”   他滔滔说起往事,像电脑故障,搭错线路,不适用的资料纷纷陈现。   官丰被救护车带走。   制服人员在焦宅大门前说:“这个地址,已为警方熟悉。”   雷靖易走进屋内,看到雪曼静静坐在楼梯角落。   她瘦了许多,面孔只一点点大,躲在梯角,像个十一二岁小孩。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可是替官丰难过?”   雪曼瑟缩一下,扯紧身上披肩。   “官丰受了很大刺激。”   雪曼问:“钱还可以要得回来吗?”   “肉包子打狗,那里还有渣滓。”   “那么,他怎么办?”   “三十公里以外的狐狸市有一所疗养院,设施可打八十多分,许多老人都选择到那里度过晚年。”   雪曼轻轻说:“将来,我也去那里居住吗?”   “不,”雷靖易握住妻子的手亲吻,“你住在家里,由我服侍你“。”   雪曼失笑,“假使届时我痴呆得叫不出你名字呢。”   “那也无奈,我仍然亲自服侍你饮食起居。”   雪曼看着他,“那样我就放心,我肯定大家都会比你早走一步。”   “我以为只有上帝才知道这些。”   雪曼用双臂搂住他肩膀,两人坐在梯角良久,仆人司空见惯,不以为奇,把茶点用银盘盛着放在他们身边让他们享用。   半晌,两人到园子散步,不知不觉又是一天。   晚上,雪曼睡不好。   她做梦在横街窄巷窜跑,走投无路,遁入小巷,发现出路用铁丝网拦着,一道闸已锁上。   她大惊,设法撬开铁门,逃到一个操场,原来就是她熟悉的孤儿院空地,所有孩子都在那里嬉戏,雪曼大声叫。   孩子们转过头来看着她,她惊醒。   她重重喘息。   从窗户看出去,可以见到客舍一角,碧海永远不熄灯,他仿佛已成为夜行动物,在黑暗中,眼睛会得发出绿油油光芒。   雪曼打一个冷颤。   靖易就在邻室,他凌晨即起,同碧海刚刚相反,往往妻子未起床,他已处理妥许多重要事项。   这一天,安律师带来两名陌生客人,在书房商谈很久,仆人穿梭招待茶水,中午,主人留他们午膳。   仆人进休息室问:“焦先生问太太可要出席。”   雪曼推辞,“我在楼上吃一个三文治就够。”   身后有人说:“我陪你。”   是碧海上楼来。   他坐在雪曼身边,“我听到他们在书房谈出售庄园,看样子雷靖易会离开山雀镇。”   雪曼看着他,“你的耳朵最灵。”   碧海却没有动怒,他这样说:“在孤儿院养成习惯,他们什么都不与小孩子们商量,孤儿只得耳聪目明,才能保护自身,少吃点苦。”   “今日,政府已经取缔孤儿院。”   “寄养家庭岂非更坏,门一关,音讯全无。”   雪曼不出声,佣人捧来简单午餐,放下离去。   雪曼问:“你睡得可好?”   “我从未试过憩睡。”   雪曼点头,“对我们来说,那是奢侈。”   “只有躲在母亲腋下的孩子才会放胆熟睡。”   雪曼说:“醉酒是例外。”   仆人上来敲门,“焦先生请太太见一见客人。”   雪曼回话:“下次吧,下次早些通知我妆扮。”   碧海诧异,“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回绝他,他不会生气?他对你比我想象中更好。”   雪曼不出声。   “所以你要先做雷靖易救命恩人。”   雪曼仍然不说话。   碧海走到露台,轻轻说:“雷靖易终身服食抗排斥药物。”   雪曼警惕,他又有什么主意。   果然,他说下去:“众所周知,与若干兴奋剂合用,心脏会无声无息停止运作。”   雪曼低声说:“是吗,我让他把药分部分给你享用。”   碧海不怒反笑,“你打算与他过一辈子?”   “我没那样想过,过得一天是一天。”   “除出钱,他还能给你什么,是什么他有而我是没有的呢。”   雪曼答:“你们两人都很爱惜我。”   “是有分别的吧。   “分别是,你无论如何不肯放过我,但是靖易,必要时他会悄然退出。”   “雪曼,你把他估计过高。”   他话中有话,雪曼凝视他。   “雪曼,我没有对庄婶动过手,倘若你也清白,你猜是谁对她采取行动?”   雪曼变色,她脸色本来苍白,这时更似一张白纸。   “有人比我更不舍得离开你,雪曼,他不容任何人把你带走,为着他自己设想,他必须保护你。”   雪曼站起来,“我不要听下去。”   “你从未对雷靖易起疑?多么奇怪。”   “你挑拨得够了。”   雪曼离开休息室,避到楼下。   她有点晕眩,到偏厅坐下喘息。   有人问她:“你没有事吧,我斟杯热茶给你。”   她抬头,两人都意外,雪曼看到一个陌生年轻人,想必是其中一个客人那陌生人看到她也一呆,他轻轻说:“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   雪曼想再次走避,已经来不及。   那年轻人兴奋说:“对了,你叫小曼,我们在东部罂粟桌球室见过,你赢了我朋友小胖的跑车。”   这时,雪曼反而镇定地微笑,“我是雷靖易的妻子,我不谙桌球,也从不下赌注,我想你认错人了,请问你是哪一位?”   那年轻人本来目不转睛盯牢雪曼看,一听是焦太太,忽然不好意思。   他立刻道歉,“恕我冒昧,我一时看错。”   雪曼保持微笑,“没有关系,你一定对那位小姐印象深刻。”   “是,”年轻人答:“她是美女。”   而且手段高超,那次,他也输尽手上现款,还把父亲送的廿一岁生辰礼物那只金表也押上。   他又一次说:“我看错了,家父好似叫我,我要走了。”   雪曼说:“有空来坐。”   年轻人不再逼视,笑笑出去与他父亲会合。   雪曼脸上笑容立刻消失,她铁青着脸,疲态毕露,过去的人与事一个个,一件件追上来。   雪曼记得那年轻人吗,并不,她很诧异他居然对她有印象,那是多年前的事了。   有一段时期他们兄妹常在校园附近出没,开头相当兴奋,因为学生们无知天真,很快倾其所有,稍后发觉他们零用其实有限,于是离开那一区。   那年轻人记性真好。   这时雷靖易走进来,叫她一声,雪曼整个人跳起,她这才发觉出了一身冷汗。   靖易说:“看得出你身体不适。”   她央求:“我们往西部度假吧。”   “行李就在门角,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靖易坐到她身边,“我会把那些琐碎的家传小生意逐单出售,以后,自由自在过日子。”   雪曼微笑,靖易总顺她意思。   “钱财够用就可以,请原谅我没有出息,毫无奢望,我此刻恢复健康,更加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非把时间全部浪费掉不可。”   他咧开嘴笑起来,高兴得像个孩子。   雪曼把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这时,雷靖易告诉她:“碧海也想到西部去看看。”   雪曼吃惊,“不,不要让他跟着我们。”   “雪曼,就是你这种态度引起他不满。”   雪曼意外,“他同你诉苦?”   这时碧海走进会客室,他低头专心用一把尖利小刀削苹果,一声不响。   雷靖易说:“碧海可以帮我们看房子。”   雪曼失望,她到西部去就是为着躲避碧海。   碧海削掉苹果皮,把苹果切下一小块送进嘴里,他缓缓说:“靖易也同意,这是离开山雀镇的时候了。”   雷靖易很高兴,“就我们三个人,到处游玩,碧海说,他对欧陆熟悉,有一次,他险些娶一个阿尔及尔女郎,雪曼,你们在斑马洲逗留过一段时间?”   
上一章快捷键←)| 回到目录下一章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