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庄婶抬起头,看到大厅新装置的水晶玻璃灯,别家的水晶灯形状通常像一只蛋糕,这盏却是一条直线,一直自门口通往走廊。
满室鲜花:藕色的牡丹、玫瑰、玉簪,摆满整个客厅,近壁炉处摆着小小讲台,分明是牧师主持婚礼的地方。
这么快!庄婶错愕,深雪曼已经爬上女主人位置。
在松鼠餐车,一切如常,与一年、甚至两年前没有分别:少年们放学仍然来喝冰淇淋苏打,货车司机照旧要一客三层汉堡。
很明显,深雪曼的世界已经前进好几个光年。
“庄婶。”有人叫她。
庄婶抬头转身,看到一个穿白色套装的年轻女子。
呵,这就是深雪曼了,庄婶没把她认出来。
只见她把卷发剪得极短,乌亮油滑地贴在头上,耳上戴两颗珍珠,映着雪白无暇的皮肤,乳白色凯斯咪衣裙下美好身段毕露,这女子已脱胎换骨。
这是深雪曼?庄婶觉得匪夷所思。
“庄婶你好,找我有事?”
的确是雪曼声音,语气仍然非常尊敬有礼。
庄婶看着她。
雪曼亲手自仆人手中接过茶杯递给庄婶,“庄婶有话对我说?”
庄婶轻轻说:“你要结婚了。”
雪曼十分坦率,“是,明天早上十时,牧师来主持婚礼。”
她白皙手指上戴着一枚宝石指环,谁还认得出她就是先前讨饭的乞妇。
庄婶决定长话短说:“我都不认得你了。”
“庄婶太客气。”
庄婶走近她,“你的事,我都知道,只有我晓得你们躲匿在焦家。”
雪曼呆住,内心悲哀多过震惊。
她握着双手,看着庄婶,她没想到庄婶会出言恫吓,人心难测,这个原来老实勤工的中年女子此刻心里想些什么?
“把松鼠餐车还给我们,我可以替你保守秘密。”
啊,原来如此,庄婶来恐吓勒索,雪曼从未想到庄婶会那样做。
她缓缓坐下,“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庄婶握紧拳头,“你当然知道,你们根本不是兄妹,刑警正追缉你俩,我一去报告,你俩立即关进监狱,荣华烟消云散,把餐车还给我,我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雪曼看着她,“我仍然不知你的意思。”
“你想想清楚,明早十时之前,我要得到你的答复。”
这时,仆人带着礼纱公司职员进来,他俩捧着一件像一朵云般的礼服,笑着说:“深小姐请快来试礼服。”
庄婶转身离去这时,仆人带着礼纱公司。
雪曼看着她背影,利之所在,竟叫一个平实村妇变得贪婪奸诈。
原来每个人都可以受到引诱,每个人都有可能变质,但雪曼并没有因此原谅自己,她忽然微笑。
明日就要结婚了。
那一边,庄婶上车,刚启动引擎,发觉后座有人,她吓一大跳,霍地转过身去,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双眼油油发光。
是深碧海!他什么时候来躲在她的车后座?
庄婶低喝一声:“你想怎样?”
深碧海不徐不疾地说:“雪曼说,明早六时正,迷失湖边近公路出口等你,她会把餐车地契交给你。”
庄婶一呆,这么容易?
他已开门下车离开。
庄婶开车回家,官丰在门口等她。
他一味苦口婆心:“你可不要乱走,安律师来过,他放下一张支票,那数目足够我们到别处购买一家小咖啡店。”
庄婶低声说:“深雪曼会害死雷靖易。”
“他们都是成年人,知道在做什么事,你切莫妄想替天行道,我们速速收拾,离开是非之地,你也别去护民派出所说三道四了,免得警方先详细调查你我底子。”
庄婶点点头。
官丰叹口气,提早打烊。
他最后提醒妻子:“松鼠餐车从来不是你我物业,我们不过是伙计,一向以来,也没替老板赚过什么钱,应该心足,切勿记怨。”
庄婶不出声,她仍在沉吟。
她一直没有睡,融雪时分,气温骤降,她觉得冷,没到天亮,她就已经决定听从丈夫忠告,从此撒手,不再管他人闲事。
人家已经再世为人,这是深雪曼重生机会,一切恩怨,由她与雷靖易自理。
庄婶悄悄出门开车去迷失湖,她把车停在公路出口,缓缓走下湖畔。
天还没有亮,略见鱼肚白,她可以看到鳟鱼在湖中心跳跃,雁群组成人字飞归东方。
她打算告诉深雪曼,她与官丰将离开山雀镇,不管闲事,她甚至想祝福她。
忽然,庄婶听见有脚步声,那是靴子踩在碎融冰上特有的清脆声。
她转身问:“你来了?”
没人回答。
“雪曼,是你?你放心,我不会害你。”
就在这时,庄婶头上着了一下重击,她眼前一黑,立刻失去知觉,倒卧草坡上。
浓稠血浆自她额角冒出,接着,有人把她拖到湖边,一脚把她踢进水里,她身躯缓缓沉下水中。
这时天上飘下大量湿雪,稍后,这湿雪化为大雨,初春终于来临。
七时,官丰起来,不见妻子,暗呼不妙,他披上外套冒着倾盆大雨开车追出去,只见她的小货车停在路边,车匙还在匙孔。
官丰立刻通知探长。
他小心翼翼走下山坡,大雨冲着融雪,泥泞一片,寸步难行,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探长隔了半小时才到,口出怨言,“那么大一个人,对这区地形了如指掌,会跑到什么地方去?你太紧张。”
官丰不出声。
他已尽了力,叫她自我控制,别做出叫人后悔的事,她偏偏不理。
集市的探长问:“老夫妻耍花枪可是?过半天她下了气自然会回家,你先把货车驶走。”
官丰不出声,庄婶分明来见一个人,大约说几句话就打算回转车里,所以车匙还留在车上。
探长并没有敷衍塞责,他在现场仔细观察,却无发觉任何异常迹象。
大雨倾盆,似要把所有冬季遗留下的冰雪冲走。
积雪融化,露出黑色泥地,他看到小小萌芽,一种叫早见樱的紫色花朵已经展露花瓣。
他看不到足迹或是挣扎痕迹,假使有,这场大雨也肯定帮助了行凶者。
官丰说:“探长,陪我到焦家去一趟。”
“雷靖易今晨举行婚礼,他没邀请任何亲朋。”
“探长,我们也是多年朋友。”
“好好好。
他还是去年由雷靖易努力推荐,才由巡逻警员晋升。
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愿打扰焦家,而是他由衷认为拄着拐杖走路的雷靖易同镇上任何坏事都没有轇轕,倘若世上还有一个干净的人,那就是这个患重病的雷靖易。
探长与官丰到达焦宅,刚巧碰到牧师。
牧师微笑,“相请不如偶遇,两位请进来观礼。”
雷靖易已经准备妥当,坐在大厅等候新娘,看到不速之客,丝毫没有不悦。
雷靖易穿着深灰色西服,大病初愈,仍然消瘦,可是神清气朗,他左手握着拐杖。
大厅里全是鲜花,两位证婚人娄医生与安律师也已准备好了。
这时琴键轻轻响起,原来安律师兼任司琴,雷靖易缓缓站起,慢慢走到讲台之前,微笑站好。
大厅门前新娘出现,她似一团亮光,皎洁的容颜在这个雨天早上照耀了整个大厅。
她的微笑安详秀丽,她挽着他兄弟的手臂,随着琴声,走到雷靖易身边。
探长点点头,“他俩十分相配。”
官丰发呆,只有那纤细的身形告诉他,新娘是深雪曼。
她穿着一袭贴身软纱衣,头上罩着小小面纱,似仙子一般,她的兄弟谨慎地把她的手交给雷靖易。
牧师行礼,讲出简单誓词。
他俩在证书上签名。
探长上前恭喜。
雪曼笑说:“多谢两位观礼。”
雷靖易问客人:“雪曼是否世上最美新娘?”
探长答:“肯定是。”
他并没有忘记执行任务。
他轻轻问新娘兄弟:“各位今晨一直在这间屋里?”
深碧海笑答:“我一直睡到九点,由新娘拉我下床。”
“他们打算去何处蜜月?”
“还未决定,靖易不适合远行。”
探长抬头,看到安律师把官丰拉到一边,详细交谈“。
然后,官丰低下头,对探长说:“我们走吧。”
探长意外,这是怎么一回事,官丰像是泄了气。
他们坐警车离去:
“婚礼简单圣洁。”
官丰不出声。
探长送他到门口,“庄婶回家时,同我说一声。”
官丰应一声。
刚才,安律师告诉他,东部瑞和市有一间咖啡店出售,请他过去看看,如有意思,她可代为接洽。
瑞和市离他们子女近,本来,两夫妻可以立即动身前往东部,可是庄婶偏偏要节外生枝。
客人走了,雷靖易问安律师,“探长有什么事?”
安律师答:“他说官丰以为庄婶来了此地。”
“何用惊动护民派出所?”
“在这集市上,每个人都是朋友。”
娄医生走近,“靖易可望完全复元,双喜临门。”
他们享用茶点,娄医生这时与雷靖易走进书房,关上门。
开门出来时,雷靖易双眼与鼻尖都有点红,他一声不响,过去握紧新娘的手。
安律师走过去,低声对医生说:“告诉他了?”
“他俩已是夫妻,他娶她,并非为着她救他一命。”
“君子成人之美。”
安律师点头,“他俩仿佛注定要在一起。”
这时,雪曼切了一小块蛋糕,送到雷靖易口中。
安律师旁观者清,她认为这是真情,并非假意。
雷靖易转过头来说:“集市沉闷,我与雪曼打算离开此地,到城里居住。”
娄医生说:“春季再说。”
雪曼抬起头,“碧海呢,他在什么地方?”
仆人轻轻回答:“深先生回到客舍,正在摔东西。”
雪曼一怔,没有反应。
雷靖易问妻子:“可要问他为何发脾气?”
雪曼缓缓说:“还不是喝多了,酒醒便没事。”
雷靖易说:“碧海应该少喝一点。”
安律师不好理他们家事,“我告辞了。”
娄医生连忙追上去:“我送你平。”
“我自己有车。”
“那么你送我,平静,给我一个机会。”
他们走出门口。
雪曼笑出声来,“他俩若可以成为一对,那该多好。”
“安律师嫌娄医生老相。”
“安律师不是那样肤浅的人。”
雷靖易笑着抚头,“幸亏我的头发渐渐长回来了。”
雪曼看着他,“我可不重视那些。”
他俩穿着结婚衣服并排坐在一起,像结婚蛋糕上装饰用的那对小小人形,雪曼握着雷靖易双手,从此她有一个家了。
她轻轻说:“靖易,其实,你不认识我。”
她把脸靠在他肩膀上,他虽瘦小,但是她觉得他可以保护她。
雷靖易看着她,“刚相反,我对你有深切认识。”
雪曼不安,“我想向你解释。”
“不用多说。”
“我有些过去,可能会给你惹若干麻烦。”
雷靖易笑,“应在婚前告诉我。”
“我知道,”雪曼吁出一口气,“可是――”
“嘘,雪曼,不要解释,你的事即我的事,你若像我在鬼门关打转两年,你也会觉得世上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俩肩靠肩那样坐着低谈。
仆人进来,微笑着替他们添茶,又轻轻走出去。
雪曼忍不住饮泣。
三天之后,官丰向警署报案:人口失踪,他妻子一去不返,并没有回家,她的银行存摺、旅行证件、衣物全部留在家里。
警方帮官丰发出寻人启事,他再三到迷失湖那个公路出口去寻人,徘徊又徘徊,始终找不到蛛丝马迹。
探长说:“官丰,水温再回暖一两度,潜水人员会到湖里打捞。”
官丰变色,垂头不语。
“庄婶可有亲戚,是否为着赌气回转娘家?”
官丰摇头叹气。
不知怎地,他没有把特别刑警调查深氏兄妹的事说出来。
探长说:“我若不是认识你一辈子,官丰,我第一个怀疑的人是你,据警方统计,百分之七十五女性遇害者认识凶手。”
官丰把雷靖易付出的支票存入银行,把松鼠餐车交回安律师,打算沉默地离开山雀镇。
他没有任何证据指控任何人,在集市上住了几十年,这是他唯一可以到城里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他不愿失去那笔补偿金。
现在,他可以住到子女身边,试图亲近他们,他若是乐意付出的话,他们大抵不会讨厌他,想到这里,官丰悲哀落泪。
官丰离去的第二天,就有工人开来一辆推土机,把旧谷仓铲平,接着,又推倒了餐车,从前的松鼠咖啡店,已变成一个空置地盘。
这几天,雪曼比往日更加沉默,仆人只见她独自坐在窗前,看向窗外,动也不动,像具瓷像,只有雷靖易走近她身边,她才会抬起头握住他的手。
下午,雷靖易在书房见客人,雪曼坐在窗前,忽然入梦。
她看到一个灰色人形,雪曼走近,那人是庄婶,雪曼轻轻说:“我知道你迟早会来,你要的,雷靖易已经付给官叔,快快离去,莫再多事。”
庄婶指着她说:“你骗人,我知道你做过什么,你伤天害理,你诈骗行窃,你做过什么,我全都知道,我要揭发你。”
雪曼忽然笑,“我做过什么,你全知道?我想不,否则,你会站在我这边。”
庄婶过来扯住她衣襟。
雪曼挣扎,“庄婶,我们原是朋友。”
拉扯间她惊醒。
雪曼定一定神,取过外套,驾车往松鼠餐车,她得三口六面与庄婶说明白。
可是她只看到一块用铁丝篱笆围着的空地,雪曼以为走错路,再兜了几次,又回到原处。
雪曼猛然醒觉,松鼠餐车已经拆除。
有两名少年在附近吸烟。
雪曼扬声问:“餐车呢?”
“真烦可是,以后不知到什么地方打趸,听说要改建酒吧,十八岁以下恕不招待。”
雪曼发呆,竟没有人告诉她。
“官丰与庄婶呢?”
少年弹去烟蒂,“你不知道?”他十分诧异,“官丰夫妇离开了山雀镇。”
雪曼忽然觉得呼吸不顺,掩住胸口。
少年笑嘻嘻问:“你是谁,你来探视,还是游客?”
他渐渐走近,雪曼一惊,连忙把车驶走。
回到家中,她立刻找碧海。
推开客舍门,一片黝暗,她一路寻过去,看到房门口贴着“请勿打扰”字样,雪曼一掌推开房门。
有人自床上跳起来。
幸好这次只有深碧海一个人,与他同床的还有半打酒瓶。
雪曼开大窗户,冷风飕一声钻进,碧海痛苦大叫。
雪曼说:“醒一醒,我有话说。”
碧海穿衣,冷笑,“焦太太你有话应找焦先生说,我已多日没见过你,追不上你的节拍。”
“碧海,他们说官氏夫妇已经搬走。”
“你不知道?”碧海嘲笑,“尊夫没告诉你?”
“他们去了何处?”
碧海关上窗,“你这个女主人是怎么做的,在你举行婚礼那日,庄婶失踪,再过几日,官丰也离开山雀镇。”
雪曼像站在冰窖里,“庄婶失踪,她去了何处?”
“你怎么问我?”
“碧海,你做过什么?”
碧海声音更冷,“你打算怪我?这是你的计划可是,焦太太改邪归正,以往过失,归咎兄弟。”
雪曼双手簌簌发抖。
她猛然转身,想奔出去,却看到女佣站在门口。
“太太,可以打扫吗?”
雪曼点点头。
她回到大宅,雷靖易迎出来,“雪曼,你去了什么地方,下次外出,叫司机接送,”
雪曼过去握住他的手。
“双手冰冷,你面色也不好,发生什么事?”
雪曼低下头,“松鼠餐车不见了。”
雷靖易诧异,“这原是你们兄妹的主意,餐车改建酒吧,官丰同意接受赔偿离去。”
雪曼吁出一口气。
雷靖易温和地说:“那段日子,你也应该忘记。”
忘记?大雪天,举步艰难,碧海受伤,瑟缩在破车里,由她去讨饭,远处,只得一个地方有灯光,那是松鼠餐车。
这并非前世,这只是上一季忘记。
小小餐车救了他俩贱命。
今日,她的身份已受法律保障。
雷靖易安慰她:“你有心事,不妨对我说。”
“我没事。”
“雪曼,我可以推荐心理医生帮你开解。”
雪曼慌忙说:“不不,不要。”
他又问:“可欣赏我的新发型?”总想逗妻子开心。
他的头发已有一公分长,长得相当密,像刷子。
雪曼笑起来,“很好看,我很喜欢。”
雷靖易把她的手放在腮边轻吻。
雪曼轻轻说:“我终于有个家了。”
他俩紧紧拥抱。
仆人见到,微笑着退出。
他们轻轻私议:“他俩像小孩一般亲爱。”
“叫人对感情恢复信心。”
“看了真觉可爱,俩人都那么静,小世界里只剩他们一对。”
有时,两人在园子散步,一两小时是等闲,回来喝点红酒,又是一天。
那日雪曼在书房静坐,忽然有只手搭在她肩上,她轻问:“靖易?”
身后的声音答:“不是靖易,是我。”
雪曼一震,表面上不露出来,“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说。”
“好一副女主人口气。”
雪曼低声说:“碧海,目前最好建议是你离开山雀镇。”
出乎意料,碧海这次没有生气,“讲来讲去,你是要我走。”
雪曼说下去:“你我是可怜孤儿,我俩最担心的事,并非有无人爱惜,或是他日有否一番作为,我们只求鞋子不破,肚子不饿。”
“你想说什么?”
“碧海,我只想要一个永久住所,有段日子,我每早醒来,不知睡在车斗抑或桥底,感觉可怕。”
碧海说:“找得到钱的时候,我俩也租过游艇四处畅游。”
雪曼掩脸,“呵三更富五更贫,我害怕无常。”
“你厌倦了该种生活。”
雪曼点点头,落下泪来。
“你打算叫雷靖易花点钱叫我走,正像他叫官丰走一样。”
雪曼不出声。
碧海伸出手指抹去雪曼脸颊上泪水,“如果我不是你兄弟,真会相信这眼泪是真的。”
雪曼恳求:“你要多少尽管说,做得到一定成全你,手边宽松,你要什么有什么。”
碧海看着她,“没想到你谈判口吻如此老练,这些日子,你益发进步。”
雪曼说:“我与靖易相处得很好,恳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成全我们。”
碧海酸笑,“原先计划,仿佛不是这样。”
“所以我们愿意赔偿。”
“‘我们’,那不是我们兄妹吗。”
“我与靖易已经正式结婚。”
“本来他只剩几个月生命,签妥婚书,你成为他唯一承继人,可是,你办事周到,你捐赠骨髓给他,使他对你死心塌地,然后,你要轰走我。”
雪曼惊惶,退后几步,“你知道了。”
“同一个屋檐下,有人说话声音大了一点,我想听不到也不行。”
雪曼变色,一时语塞。
“你演技超班,心思缜密,我非常佩服你。”
雪曼喃喃说:“我不是要与你斗,碧海,让我们重生吧。”
碧海忽然改变话题,“庄婶来过可是?这个愚昧的女子,去了何处?”
雪曼恐惧地瞪着他,掩住胸口,只想呕吐。
“你可有想过,庄婶怎样失踪?”
雪曼越退越后,背脊已经碰到墙壁。
这时,雷靖易走进书房来拿报纸杂志,看到两人,有点高兴,“呵,兄妹终于和解了?”
他立即发觉他俩面色铁青,毫无笑容,分明仍有争执。
雷靖易对雪曼说:“过来。”
雪曼缓缓走近丈夫,雷靖易双臂揽住她的腰身,“同大哥说声对不起,无论什么事,妹妹都要体贴大哥。”
雪曼一听,怔怔落下泪来。
雷靖易又说:“碧海,一家人,我们三个,再也没有其他血亲。”
碧海轻轻说:“雪曼一定要赶我到城里发展。”
雷靖易纳罕,“这是怎么一回事,难怪碧海不悦,这里也是他的家,他要耽多久就是多久,你别去理他。”
碧海说:“雪曼此刻,什么都向着焦家。”
雷靖易笑着问雪曼,“这是真的吗,我何其幸运。”
碧海说:“靖易,我打算到东部探朋友。”
“我给你零用。”
雷靖易立即拉开抽屉写支票,他的双手开始有力,同前些日子不可同日而语。
他把支票交给碧海,“去多久,别叫我们挂心。”
碧海看着雪曼说:“你们放心,我不会去很久。”他眼睛露出异样光芒。
碧海随即离开书房。
雷靖易轻轻说:“碧海可能觉得我抢走了他唯一妹妹。”
雪曼的双手颤抖,“天气不愿回暖。”
“他们说迷失湖附近樱花已经绽开,我们稍后出去观赏。”
“哪有这么早。”
他替妻子披上斗篷,他们刚想上车,看到碧海驾驶吉甫车飞驰而去。
雪曼不出声,双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雷靖易问:“碧海去什么地方?”
雪曼知道他习惯:在偏僻处找间旅社,放下简单行李,便在附近找酒精、毒品、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