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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这时,午餐客纷纷上门来,呼着白气,脱下厚衣帽子,高声点菜,雪曼与碧海忙个不已。   傍晚,发了薪水,他们回到谷仓,碧海顺手把钞票丢进铁罐。   他说:“今晨,他来看你。”   雪曼不出声,她搓揉着酸软的肩膀。   碧海用手托起她的脸,“是这双眼睛吗?他们见过一次就不能忘怀。”   雪曼甩开他的手。   “他再来,你也不要说话,假装看不见。”   雪曼冷冷说:“我懂得怎样做。”   碧海讥讽她:“我忘记你是专家。”   雪曼转过头去,疲倦的说:“你不再爱我。”   碧海这样回答:“我们就快可以高飞远走。”   雪曼蜷缩在一角,她倦极入睡。   第二天早上,她险些起不来。   她知道已经到了关键上,她必需争取官丰夫妻至高信任,才能借他们力踏进焦家。   她一定要每天早上比庄婶更早到达松鼠餐厅。   她掬起冷水泼向面孔,冰冷的水刺痛她的脸,她迅速清醒,套上大衣靴子出门。   庄婶六点半进店门,雪曼已在招呼客人。   一个中年建筑工人说:“庄婶,这勤奋的女孩是一件宝贝。”   天还没有亮,漆黑一片,雪曼一声不响帮人客添满咖啡杯子。   庄婶向雪曼说:“我有话同你讲。”   雪曼说:“马上来。”   她兄弟在煎蛋及炸薯条,香味四溢。   雪曼替庄婶斟咖啡。   庄婶凝视她,缓缓说:“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精乖伶俐的女孩,又这样勤奋耐苦,照说,无论如何不止是流动工人之替。   雪曼表面一声不响,心咯咯跳。   这庄婶精明能干,她莫非看到什么蛛丝马迹。   庄婶说下去:“是看着你兄弟吧,你拉扯着他,所以不能到城里找工作。”   雪曼不出声。   “我们不知你底细,也没有看过你们任何身份证明文件,但相信你所说每一句话。”   雪曼静静聆听。   这时,有人嚷:“姑娘,添几块烘面包。”   那边碧海连忙应:“知道了。”   庄婶接着说:“焦先生对我说,他想你到他家去做管家。”   雪曼心剧跳,可是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老管家即将退休,他问我你可胜任,我觉得你太嫩,可是他坚持你会学习,这是个重要职位,焦宅共五名员工,你需管束他们。”   雪曼仍然不出声。   庄婶忽然笑,“我也知一间谷仓留不住你。”   雪曼的心落实,没想到好消息来得这么快,她的思潮飞出去:焦宅想必有热水供应,有浴缸可以浸浴,她会有正式的寝室。   “你不要令我失望,好好的干。”   雪曼定定神低声说:“我不去。”   庄婶扬起一角眉毛。   “我要与我兄弟一起,在孤儿院已发誓永不分开。”   庄婶意外,“你们此刻已经成年,彼此可以联络。”   雪曼微笑摇头,“我们住谷仓就好,来春,要是庄婶不再需要我俩,我们会继续上路。”   庄婶没想到雪曼会拒绝,倒是愕然。   这时雪曼说:“客人叫我,我去招呼他们。”   她去收钱找钱,这些日子来帐目丝毫不差,诚实可靠。   庄婶回家。   官丰问:“她怎么说?”   庄婶一团疑问:“她要与兄弟一起行动。”   “那也简单,一起去焦宅好了,他们光是为游泳池也长期雇着一个工人。”   庄婶说:“我有点不安。”   官丰说:“放心,我们可以另外找帮手。”   “不,不是这个,你想,他们兄妹是何等亲厚。”   “自小在孤儿院长大,相依为命,异于常儿。”   “那样标致少女,怎会在集市冒现。”   官丰答:“太太,他们出现的时候,是一对乞丐。”   “好端端雷靖易为何换管家?”   “他的主张他的事。”   “他只见过那女孩两次,就决定把她带回家,你说怪不怪?”   官丰深深叹息:“雷靖易只剩几个月寿命,还依什么常规,任性不妨。”   庄婶低声说:“你讲得对。”   “只要他高兴,又不伤害到什么人,我们应当成全。”   庄婶点点头。   这时电话来了,正是雷靖易。   官丰说了几句,“是,是,明白了。”挂上电话。   庄婶看着丈夫。   官丰说:“焦先生叫他们兄妹一起到焦宅工作。”   庄婶不出声,果然不出那女孩所料,她是谈判高手,以退为进,她是街童,自然有街头智慧。   她十分聪明,看准雷靖易会答应她的条件,这么说,她的一切不经意,都是刻意经营。   庄婶有点惭愧,是她太多心吗,像所有人一般,她对于别人的好运,不甚认同。   晚上,她睡不着,对官丰说:“雷靖易看中了那女孩。”   官丰以一连串响亮鼻鼾回覆她。   在谷仓,那两兄妹也没睡好。   碧海问:“那雷靖易会答允吗?”   雪曼忽然笑了,眯着的双眼罕见地露出媚态,“没问题。”   碧海凝视她,“有时,连我都有点怕你。”   雪曼握住他的手,“你若不再爱我,才会怕我。”   碧海苦笑,“有什么是我不为你做的,你说。”   “我明白。”   “可是你心中仍然存疑,这是狐狸的天性。”   雪曼躺卧在他胸膛上,紧紧搂抱他,落下泪来。   他们可以离开这间谷仓了,谷仓里有一股动物气息,以前,这里可能养过牛羊,不过他们也是动物,可能只有更原始更野蛮。   他们紧紧拥抱,不再说话。   天渐渐亮了。   庄婶在松鼠餐厅等他们兄妹,她比往日更留心观察二人,只见他俩照常操作,如有默契,不用开口也知道对方心意。   无论怎样看,都不像坏人,那样年轻,长得端正,身世又如此可怜。   他们低着头,眼神并不接触,是,一双眼睛最易出卖心事。   庄婶说:“焦先生答允你们兄妹一起到焦宅工作。”   这时,雪曼忽然握住她兄弟的手。   庄婶看到碧海轻轻挣脱妹妹的手。   “你们要争气,好好学习。”   雪曼连忙点头,脸上并无太大喜悦,当然也没有不高兴,精致五官与大眼,这时更像那种古董瓷面娃娃。   “今日傍晚,你们就可以搬过去,要记得身份,我与官丰是你们的什么,不要叫我们失望。   雪曼答:“明白。”   庄婶看着那年轻人,“你呢。”   碧海连忙说:“我会努力工作。”   庄婶叹口气,一切由她收留这一对年轻人而起,她要负责任。   一整天兄妹不停工作,知道要走了,再从头到尾把小小餐车清洁一遍,把桌底年轻客人顺手黏在那里的口香糖一一用笑道子撬起。   都要走了还这样小心留神,分明是负责任的好青年。   但,他们到底是谁呀,他们又从什么地方来?   两人把谷仓阁楼也打扫干净,穿过的衣裳,还给庄婶及官丰。   他俩等焦宅的司机来接。   兄妹背对背坐在门口,雪片如鹅毛搬落下,雪曼伸出舌尖,把雪片舔进嘴里。   庄婶站在店门送他们,只见他们头上肩上渐渐积雪,黑色簇新大越野车终于来了,年轻人让妹妹先上车,把一只包裹丢上后座,他也上车,重重关上车门。   两人都没有回头看。   真的,庄婶想,有什么值得回头的呢,一辆餐车,最低工资,工作油腻忙碌辛苦,手背上时时烫起水泡,只有官氏两夫妻才会在这种地方捱到老做到老。   一般是做工人,焦宅应该舒适得多,固定工作时间,支月薪,宿舍肯定有窗的。   在车上,雪曼握紧兄弟的手,碧海又轻轻挣脱。   车子驶近焦宅,那是一个牧场式庄园,建筑物扎实美观,男仆打开门迎出来。   他把他们接到池塘边一间小小独立客舍,“焦先生请你俩暂时住在这里。”   推门进去,两房一厅,木地板皮沙发,暖气十足,什么设施都有,厨房里满满放着食物。   三个月内,从山坡边烂车住到谷仓,又自谷仓搬进焦宅,际遇像做梦一般。   碧海一言不发,脱下外套,抖掉雪花,切开一桌子水果,狼吞虎咽,全部吃光。   他注满整个浴缸热水浸浴,满意地呀一声,待他起来时,浴缸边有一圈黑色污垢,难怪,在谷仓老是冲不干净。   碧海查看两间寝室,把稍微宽大那间让给妹妹,他自己钻进被褥,再呼出一口气,蒙头大睡。   明日的事,明日再算。   曾经死里逃生的人都明白,人力有限,豁达有益。   雪曼把头发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揉干,累得说不出话来,伏在床上。   官氏夫妇是好人吗,兄妹自早上六时做到晚上九点。中午只得三十分钟吃饭,无假期保险医疗,但最低工资只算八小时一天。   毋需坏人也懂得计算刻薄伙计。   年轻人不觉得他欠松鼠餐车任何人情,他睡得很熟。   雪曼没那么幸运,她老是像听见有人敲门,梦中下床去打开门看视,却是一具活骷髅,它伸出手来,一节节骨骼清晰可见,它的指节碰到雪曼的脸颊,它开口说话:“你怕吗”,雪曼轻轻拨开它的手指,她答:“他朝吾体也相同。”   她醒转,天还没有亮,床头钟指在五点半,正是她过去两个月起床的时间。   雪曼打开衣柜,看到挂着许多米白色衣物,裙裤毛衣大衣外套全有,但一律色系,想来,雷靖易一定喜欢这个颜色。   她选一件短袖毛衣及运动裤穿上,为碧海清理厨房及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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