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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最先奔下的人气急败坏地说:“快来了,快来了??”上面半里地一座小山丘上方,出现了高大健壮的禹信仁,弓箭藏在脚 下,叉手而立,冷然向下瞧。 “来了,山丘上就是他。”有人叫。一名惊神箭太保冷哼一声,说:“在下给他一箭穿心。”弦声震耳,雕翎箭破空而起,穿云直上。向上射,劲道锐减,相距虽半里地,箭到达力道有限,除非骤不及防, 不然极难中鹄。箭居然奇准,飞向禹信仁的胸口。他伸手一抄,接着了雕翎。 “咱们三箭齐发。”一名太保低叫。三箭齐飞,上面一声长笑,黑影一闪即没,箭劳而无功。分云岭五煞有三煞在此,大煞沉声叫:“咱们上去。”会主向左绕,说:“分两路包抄,上!”二十余人分头向上急奔,只留了三个人把守谷口。上升一半,人向两侧伸展,向上急抢。禹信仁跪在一丛野草后,弓弦逐渐拉满,草梢一荡,雕翎箭呼啸着破 空而去。 一名引弓戒备向上走的惊神箭太保,突然大叫二声,扔掉弓箭骨碌碌向 下滚。下面有人抢上,伸手急拦。 “啊??”第二个人惨叫着向下栽,是另一名惊神箭太保。救第一名太保的人惊叫道:“不好,箭贯眉心,没救了。” “哎??”走在最前面的大煞尖叫,抱住了小腹,身形一晃突然扭身摔 倒。一枚雕翎穿透腰背,大概难以挽救了。左面,血色海棠的人,也被射倒了两个。众人大骇,全都伏下了,迟疑不进,疑神疑鬼。向上看,鬼影俱无, 箭不知从何而来,反正只听到破空飞行的厉啸从上而下,却不知发自何处。会主心中发慌,向紧跟在后的一名年青人说:“世群,叫他们下来决斗。”年青人世群不敢站起,向上大叫:“禹信仁,你听得到在下的话吗?请 回话。”上面悄然无声,野草萋萋,不知人藏在何处。世群不死心,又叫:“禹信仁,咱们到谷下决斗,你敢不敢答应?”空山寂寂,毫无声息。世群徐徐站起,又叫:“你如果是英雄好汉,不要暗箭伤人,下来,咱 们决—死战。”仍然不见人影。世群低声道:“这小辈恐怕已经走了。” “上去看看。”会主低叫。世群打一冷战,但不敢不遵,举步向上走,高叫道:“你不下来,在下 上去了,咱们一比一,公平决斗,我上来了。”他迈动着发抖的腿,心惊胆战地向上走。只走了十余步,一枚劲矢突从侧方破空飞到。禹信仁早已换了方位,贴地飞蹿到了侧方。他并不傻,也不想充好汉做英雄,敌众我寡,他怎肯与对方决斗?觑个真切,发出一枝狼牙。箭从侧方飞越,下面的人相距稍远,易于发现,会主惊叫:“小心左 侧??” “啊??”世群狂叫着向下一栽,再向上一蹦,方向下急滚。一名少女眼都紫了,一跃而起,尖叫着向箭来的方向,发疯似地挥剑 猛冲,厉叫道:“姓禹的,我和你拼??”冲了五六丈。突然向前一扑,斜滚而下。最后,一名惊神箭太保脸色泛黑,,向两煞恐惧地叫:“这人可怕极了, 寨主,快逃。”声落,人已连滚带爬下降五六丈,举起双手,手中空空,拼命向下狂 奔,一面狂叫:“在下认栽,不要射我??”果然没有箭来,让他逃至谷底,跳上一匹坐骑,落荒飞遁。对面山崖顶脊上,奔下七名黑衣入,先后跳上坐骑,竟自逃命去了。兵败如山倒,有人逃走,自然有人仿效,只片刻间,众人象丧家之犬 般向下飞奔。上面,禹信仁发出一声震天长啸,离开了隐伏处。对面山脊间,乌骓马重现,一声长嘶,疾驰而下,隐没在树林中。孙红恋就一直跟在她身后,悚然地说:“会主,咱们到分云岭暂避,岂 不近些?” “不,山区只有一条路,走不掉的。” “但??” “前谷还有几位坛主和护法,与他们会合,便不怕他了。这次咱们失策, 人分为四处,真是天数,走。”前谷的人只知后谷有变,不知情势如何发展,十余位高手议论纷纷,正打算派人至后谷察看。分云岭的好汉也有八名,有两煞和四位惊神箭太保。当他们发现会主带了人马绕道飞驰而来,便知有点不妙,一位坛主急 急迎上,老远便大叫:“后谷人喊马嘶,怎么一回事?”孙红恋高声叫道:“决上马,撤至州城。” “为何?这??” “禹信仁来了?咱们??” “三面埋伏俱溃,快走。”会主到了,匆匆下令:“撤至州城,咱们必须尽快离开山区。在城中那 小畜生不敢行凶,山区危险,快走。””声落,已驰出五丈外。四—卜余骑沿径急撤,人心惶惶。远出两里地,前面小山坡上一声马 嘶,禹信仁安坐雕鞍,乌骓马抬首屹立,人马一团黑,黑得令人心中发紧。山坡距小径半里地,看得真切。会主心中一紧,扭头叫:“等后面的人, 一同过去。”四位惊神箭太保驰到,叫道:“射他下来!”四箭刚离弦,乌骓马四蹄翻飞,狂风似地消失在坡的后面,只留下滚 滚黄尘,四枝劲矢连边都没沾上。一名分云岭的好汉大叫:“山坡后是绝地,咱们追!”会主也认为高手已聚,胆气一壮,也叫:“好,追,分头包围。”坡后确是绝地,三面山峰峻陡,下面是小有起伏的荒原,形成一处盆 地,除了从山坡这一面冲出之外,别无出路。 四十余骑弧形排开,狂风似的向上飞驰。登高一望,下面荒原呈现眼下,荒草萋萋,方圆不足五里一览无遗,散布在荒原上除了及肩荒草之外,只有一些零星小树散布其间,哪有人马的踪迹? 众人正感奇怪,难以决定是否下去搜寻,左侧的两里外的一座山头上, 突然传来一声马嘶。众人一惊,正是黑衣侠士和他的乌骓马。 “咦!怎么这样快?”有人骇然叫。 “怪事!飞马也飞不了这么快呢!”另一人怪叫。 “恐怕是匹幽灵之马。”一名分云岭悍贼悚然地说。分云岭东北,地处虞坂,也称卫山,路南过平路,北至安邑,东至夏 县,坂东是巫咸顶。历史上首屈一指的相马师伯乐,在此遇骐驴驾盐车,千里马遇伯乐,干古传为美谈。周武王封卫泰伯之弟仲雍之后虞仲于夏墟,因此称为虞坂。春秋二年,晋假道于虞以伐虢,就是这条路,假途灭虢的典故出此;当地的人则称之为青石槽。据传说这里每一百年便会出一匹千里驹,有一匹神异的幽灵之马在山区中出没无常。 没有人再提起追赶的事,盯着山顶上黑亮的人马发怔,往山上追,那是不可能的。会主吁出一口长气,无可奈何地说:“算了,走吧。”一名匪首扭头问:“邓会主,咱们的人为何不见跟来?”会主惨然一笑,说:“贵寨的人死伤亦惨,三寨主带了幸存的弟兄,已 返回分云岭去了。” “哦!那么,在下也要带回弟兄们返寨了。这次未能将虞家兄妹置于死地,遗憾之至。”会主苦笑道:“目下咱们可合不可分,贵寨的人不宜此时返回分云岭??” “抱歉,在下的人,不能随你们到州城,咱们的弟兄在州衙落了不少案,被官府的眼线认出,后果可怕。邓会主,咱们后会有期。”悍匪们一是不敢前往州城避风头,一是大寨主不在群龙无首,必须返山,拒绝了会主的挽留,带了所有的弟兄,驰上至老龙谷的小径。 接近谷口设伏处的半里地,路旁的矮林茂草中,隐伏着虞飘白兄妹一群劫后余生的猛虎狂狮,正眼睁睁地静候人马接近,每个人都杀气腾腾,咬牙切齿。 会主率领三十余骑扑奔解州,每个人皆脸有惊容,拼命鞭策坐骑急驰, 可是山路崎岖,人马又多,路窄只容一骑,想快也无从快起。 “希聿聿??”马嘶声起自左近的山林,空谷回音久久不绝,更增声势。马匹再次发性蹦跳,一阵大乱。混乱中,有人堕马,有人受伤。左面里余,山脚下的树林前,黑衣侠士与乌骓马重行出现,冷冷地注视 着混乱的人马狼奔豕突。会主脸色铁青,咒骂道:“这畜生可恶!我要与他生死相决。”孙红恋不知她骂禹信仁抑或是骂乌骓马,苦笑道:“会主,咱们被他盯 牢了,恐怕他不会让咱们平安到达州城,如何是好?” “咱们仍可一拼。”会主咬牙切齿地说。 “属下认为,不如化整为零,也许??” “化整为零,岂不自掘坟墓吗?” “不然,目下咱们走一个算一个,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他已经盯牢了我们??” “咱们不分男女,全是一色黑衣,他怎知道会主走哪一条路?这样吧, 尔后由属下发令,事急从权,暂时冒充会主,让他来找我,会主便可乘机脱 身了。”孙红恋慨然地说。 “不,我不甘心。”会主断然拒绝。 “那??依会主之见??” “前面是九曲槽,咱们在那儿设伏等他决战。” “会主??” “我意已决,就这么办。” “请会主以日后为重??” “过得了今天,方有日后。你记住,万一我有三长两短,你必须保全自 己,重建血色海棠,保全本会的大好基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这畜生替我报 仇。现在咱们到九曲槽,走!”孙红恋无奈,说:“好吧,属下先走领路。”丢失了六匹坐骑,众人重新上路。孙红恋带了三人三骑在前开路,林前的乌骓马已经失踪,她心中略定, 策马急驰。一枝劲矢破空而至,“擦”一声贯入她的坐骑左目。健马竟即发起疯来,一阵长嘶,将她掀下鞍桥,奔出五六丈外方砰然 倒地。她并未受伤,惊出一身冷汗。蹄声如雷,乌骓马象一朵乌云,也象一阵黑色的旋风,从百步外的矮 林中冲出,冲向马队的中段。 “嗤嗤嗤!”箭厉啸着光临。 “啊??”惨叫声凄厉刺耳。 “砰??”人马齐倒。人群大乱,马匹惊窜。乌骓从中间疾驰而过,三把飞刀又击倒了逃散的三个人,冲入对面的 树林中,蹄声渐远二十余丈空间,乌骓冲出,隐没;禹信仁发箭,发射飞刀,说快真快,有些人连人影也末看清,两端的人根本无法救应同伴,更不用想拦截了。会主好不容易将魂飞魄散的手下聚齐,遗下五具尸体,心惊胆跳地重行赶路,一筹莫展。所有的人斗志全消,只有一个迫切的心念:逃。会主至九曲槽设伏决战的念头,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除了赶快逃命之外,别无他念。对方沿途袭击,神出鬼没,飘忽无常,凭这二十余位惊弓之鸟,岂敢 奢言设伏决斗?是否能逃出山区,还是未定之天呢。逃了里余,前面便是地势起伏不定,林草深茂的丘陵地区九曲槽。半里外,乌骓马屹立路中,马上的禹信仁据鞍高坐威风凛凛,人与马 屹立不动,象是石人石马。已换了坐骑走在前面的孙红恋第一个发现,惊叫道:“他拦在前面!”禹信仁的弓举起了。孙红恋扭头向同伴说:“你去禀明会主,我前去与他交涉。”她解下剑,取下百宝囊,交给同伴独自策马上前,高叫道:“禹爷,有 话好说,能不能有些商量?”禹信仁按下弓,叫道:“你过来,不妨听听你的解释。”孙红恋大喜,策骑小驰而近,在丈外勒住坐骑,抱拳行礼道:“是禹爷 吗?我叫孙红恋。”殷菇娘,幸会幸会,请问何以教我?”他泰然地答。 “禹爷杀够了吧?” “哦!你来教训我的?” “小女子怎敢?” “你有何话说?” “禹爷真要赶尽杀绝吗?”殷菇娘,你们的手段,并不比在下仁慈。” “禹爷盛怒而来,是为了蝎子会的事吗?禹爷是蝎子会的人?” “在下不是蝎子会的人。” “那你??” “首先,在下要指出你们的罪行。其一,惨杀敞友三眼杨戬与虬须客。 其二,派人前往博陵,妄图刺杀禹某的亲友。其三,派出天罡坛主,勾结红尘道观三妖道,欲置禹某于死地,你们几乎成功了。你,你不配与在下说是非,叫你们的会主来,还我公道。” “禹爷,这件事敝会认错??” “认错就罢了不成?哼!” “敝会主目下不在此地,这里由小女子作主。禹爷,贵友已死,人死不 能复生,你已杀了敝会不少人,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况彼此都是江湖人,何 必相煎太急?敝会愿补偿,禹爷有何条件?” “你作得了主?” “小女子可以保证。” “你们的会主呢?” “三天前已到潼关巡视去了。” “贵会主贵姓大名?” “叫邓青云,当然这是假名,会中见过她本来面目的人并不多。” “你知道她?” “所知有限,只知她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至于她的出身来历,却—无所 悉。” “贵会主真的去了潼关?” “去潼关是假,可说是逃避你远走他方,你也该满足了。” “她逃不了的,上天入地,在下也要将她找到。” “禹爷,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何苦??” “她不能一走了之。” “我愿替会主补偿你的损失,够了吧?” “要你的头,你能答应?”孙红恋淡淡一笑,轻掠鬓角说:“只要你说一声,我会自己把头砍下来 给你,不劳阁下动手。”他也淡淡一笑,说:“可惜在下对你的玉首毫无兴趣,你对血色海棠倒是 忠心耿耿呢。” “禹爷??” “你说你作得了主?” “是的,会主不在,我这内堂三女之首,有权决定一切,目前也是代理 会主的人。” “好,你听清了。其一,我要飞刀仙子东方晴,与马头琴马翠华,限日落之前,将她两人送到州城北郊法场。其二,解散血色海棠,不许你们再赚这种伤天害理的造孽钱。这两件事,你办得到?” “这??” “不然,在下对血色海棠的人,见一个杀一个,决不慈悲。” “我答应你。”孙红恋斩钉截铁地说。 “好。如果你办不到??” “禹爷可以任意而为。” “好,日落前,咱们北郊法场见。”他兜转马头,向州城方向绝尘而去。五龙谷秘窟已被大火所毁,二十余名血色海棠劫后余生的男女,在谷东 不远的一座三家村中暂且栖身,立即开始计议,商讨如何善后。 孙红恋对禹信仁所提的条件颇感意外,对他径自离去更感困惑。这明明是有意放血色海棠一条生路,难道他另有阴阳?血色海棠不易重视信守的帮会,他为何如此自信,径白离开了山区?是不是有意引他们上钩?找机会把 他们一网订尽? 二十余个惊弓之鸟,能商讨出什么好结果来?地煞坛主夺魄神针阮恺已是吓破胆的人,神色仓惶地说:“说来说去,都是情花夫人的不是;上次派她们去调查蝎子会的去向,不但未能查出苗寨主的下落,而且为逞一时之快,命飞刀仙子和马头琴杀了三眼杨戬和虬须客,忘了会现,下手时落在他人眼下,连累本会落得今天的下场。” 天罡坛主苦笑道:“阮坛主,目下不是埋怨谁的时候,会主授权给情花夫人行事,执行中有错误势所难免。” “有错误就得受惩处。事关本会存亡续延,咱们必须为本会的前途打算。”夺魄神针暴躁地说。孙红恋沉静地注视着夺魄神针,神色肃穆地说:“阮坛主之意,是接受 黑衣侠士之条件?”夺魄神针冷冷地说:“这得由会主定夺,本坛主只想提供管见而已。”天罡坛主大声道:“咱们实力仍在,这些小挫折算不了什么,愚意认, 本会决不在禹小辈的暴力下低头。” 会主冷冷一笑,说:“诸位不必为此事争论了。本会主已有周详打算,咱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经过大风大浪,好不容易创下这份基业,岂能就此断送在一个江湖小亡命手中?” “会主之意,咱们仍可一拼?”地煞坛主问。 会主冷哼一声道:“诸位要知道,本会所作的买卖极为机密,虽则会友遍天下,其人数实并不多。这种买卖生意有限,利润并不丰,每一地区在通都大邑设坛,每一坛仅一至三人,人多了养不起,人少了不敷调配,虽则迄今利润有限聊可自给,但血色海棠的字号总算叫响了,尔后本会的买卖当然不限于刺客,等到时机成熟,便可大展鸿图另辟财源。姓禹的单人独马,本会焉能就此认栽?只要度过这次难关,再图发展并不为晚。” 孙红恋接口道:“会主之意,今晚仍由本堂主至北郊法场应约,本堂主动身之后,会主与诸位立即化整为零,各自设法脱身,下月初在河南府龙门秘坛聚会。在聚会之前,诸位必须通知各地秘坛,暂时停止活动待命。” 会主吁出一口长气,说:“在禹小畜生未授首之前,一切活动必须停止, 不许任何人再使用本会的名义出面与人交涉,不许使用血花标志。” “请问会主该如何对付禹小辈?”天罡坛主问。会主冷冷一笑,说:“由本会主亲自对付他。” “可是,那小辈艺业功臻化境??” “俗语说,明枪易躲,暗箭最难防;本会主自有妙计。同时。会主要自 己去请一些江湖奇人武林名宿,全力谋图这小畜生。本会主唯一要求诸位的是,各地秘坛务必尽全力供给本会主有关小畜生的消息,但切记不可出面,更不可自以为是,认为有机可乘,便逞强出手自取灭亡。从现在起,各位即使眼见小畜生倒毙路旁,也不可即时趋前探视,如果不幸落在他手中,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咱们不动声色,等堂主动身时,候命动身各自设法脱离险地。” 门外抢入一名会友,神色慌乱地说:“上禀会主,右侧山麓有人窥伺。”会主点头道:“不是禹小畜生,不要紧。小畜生已进城去了,咱们离开时,天色已是不早,天一黑,谁也无奈咱们何。小心戒备,切记不动声色。” “是,属下理会得。”会友应诺退去。 孙红恋带了两位女伴,乘了健马踏着斜阳余晖,不裴不疾地驰向解州城。 城北郊、俗称北校场,本州丁勇每日在此检阅一次,因此称为校场。本州决囚,除了重大刑案被判斩立决的死囚,在十字街斩决示众之外,每年秋后决的死囚,皆在北郊校场处决,所以也叫法场。平时,日落城门一闭,北校场人烟绝迹,据说这一带的恶鬼时出祟人。 孙红恋三人三骑,绕东门而过,坐骑开始狂奔,到了三里外的盐池旁, 沿池旁小径疾趋池西防堤旁的一座小村庄。在村前下马,她向两女伴说:“你们在此稍候,小心些。”她在村民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在一座茅屋前止步,伸手轻叩柴门。 “谁呀?”里面有人间。 “是我,解州来的。”她答。 “那一处解州?” “紫花落日,榴火映山紫。”柴门拉开了,迎出来的是一位老村妇,讶然叫:“咦!堂主亲来??” “里面说话。” “是,堂主请进。”柴门重闭了,两人人厅,孙红恋说:“三娘子,易装,带上你的马头琴。” “是。属下尊命。请问堂主,黑衣侠士的事怎样了?” “他已进入山区。” “会主不是要投奔分云岭吗?” “暂时用不着去,那位黑衣侠士是假的。” “哦!是虞家兄妹改扮的?” “正是虞家的人。” “那黑衣侠士??” “生死不明,不知下落。” “堂主要属下??” “你去看看那位假黑衣侠士,看到底是谁。” “哦!他??” “他被困在绝龙谷,明早可望将他擒住。”马翠华大喜。说:“堂主请稍候,属下即入内易装。” “快.要赶路呢。”不久,吕三娘于回复了本来面目,挟了她那具用锦盒盛殷菇娘。 “走。”孙红恋说,举步向外走。马翠华顺从地随在她身后外出,锁上柴门同出村口。 “给三娘子一匹坐骑。”孙红恋向两女伴叫。女伴将缰绳交给马翠华,说:“晚间赶路,坐骑小心。” “谢谢。”马翠华恭敬地说。就在马翠华转身欲待踏镫的刹那间,女伴手一伸,一指头点在吕三 娘子的右胁下,伸手扶助说:“我抱你上马。”马翠华大惊。骇然叫:“孙堂主。这??这是??”孙红恋毫不动容,说:“三娘子,抱歉。你们在苗人寨,刺杀三眼杨戬 时,不该将会规置于脑后,落在黑衣侠士眼中犯了大忌。” “堂主,这??”“黑衣侠士要你,不要怨本堂主。”吕三娘大骇,尖叫道:“我要求见会主申诉,我??”女伴一掌将她拍昏,冷冷地说:“你去见黑衣侠士,不管你是否愿意。”四人三骑重新上路,驰向北校场。同一期间,会主倍同二十余名血色海棠首脑人物,利用暮色苍茫的好机 会,悄然四散,坐骑皆未带走,在山区逃亡,有坐骑反而是个累赘。 不远山麓的树林内,紫云仙子姐妹居高临下监视。紫云仙子看到了从后门溜走的人影,向乃妹说:“果然不错,这些妖孽们并无改邪归正的诚意,开始逃亡了。” “快去擒捉??” “不,禹大哥已经说过,让他们逃,在远处悄然下手,捉一两个取得口 供便可,不可打草惊蛇。” “这??如让他们逃脱,尔后??” “小妹,血色海棠的组织咱们已经摸清,蛇无头不行,只要除去他们的会 主,自会烟消云散,如果把这些次要人物一网打尽,他们的会主提高警觉,尔后便不易追踪了。只捉一两个人,便不至于打草惊蛇。你发出信号,其他的事不要你管。” 信号发出了,逃亡的人已四散而去。 东北角两里地,虞飘白与毒蛇妇两人是一组,盯紧了两个全力飞窜的人。毒蛇妇低声说:“前面一人是地煞坛主夺魄神针阮恺,后面那人是地煞坛大名鼎鼎的夺魄神梭白奇。 这两人皆以夺魄暗器成名,是该会数一数二,心狠手辣的高手刺客。”虞飘白一面追踪,一面说:“好,咱们把白奇弄到手。” “地煞坛主名位高,为何不要他而要地位低的白奇?林爷不是舍本逐末 吗?” “不然,地位高的必是死党,不会招供的。同时,咱们把地煞坛主弄到 手,血色海棠便会提高警觉,怎能追出他们的会主匿伏处所。” “哦!可是,他们两人走一路??” “他们会分手的,咱们再跟一段路。”果然所料不差,两刺客在前面的山脚下分手,一东一西,各奔前程。夺魄神梭走的是山西麓,由于天色已黑,又没有路,而且已远离栖止 处四里左右,认为已经远离险地,不再赶路,踏着轻快的脚步,择路而行。走了半里地,前面矮林出现。他倏然止步,悚然而惊,林中,站着—个白影,夜色朦胧,仍可清晰分辨人的轮廓,白衣颇为触目。他曾和孙红恋与虞飘白打过交道,看了白衣人,不免心中发慌,真所 谓望影心惊。 “谁?”他沉声问。白影衣抉飘飘,徐徐向他走来。他心中更慌,火速转身欲遁。身后六七丈,草丛中升起一个黑影,草长及肩,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 人头。 “嘻嘻??”人头发出一阵刺耳的娇笑。他又是一惊,向左一蹿,逃向山沟崎呕的乱石堆。白影一闪,从斜方向截出,十余步便双方照面。他一咬牙,左手打出一团碎泥,喝声“打”!白影向右一闪,隐入草丛中不见。他向下一伏,斜蹿而出。白影一闪,再次现身纵起拦截。他冷哼一声,双手齐扬,打出了威震江湖的暗器,两把子母夺魄神梭 同时出手,吼道:“你的末日到了!”纵起的白影突然一顿,向下一沉,形影俱消。两把子母神梭落空,直飞四丈外,“啪啪”两声机簧响,神梭暴裂,子 梭再向前飞,飞落草丛不见。 “哈哈!好厉害的子母夺命梭。”白影重新现身,大笑着说。一听语音,果然是虞飘白。他惊得血液要凝住了,挫身躯急窜,手中重新挟了两把子母神梭。 “啪!”一声响,背心挨了一团碎泥,巨大的打击力,将他击倒在地,奋身一滚,双梭齐发。 身后没有人,笑声起自身右不远,是虞飘白的声音:“哈哈!你一向自命不凡,与人交手只发一梭,今天怎么啦?四梭全告落空,手发抖失了准头—吗?你的子母梭手艺精巧,制造不易,身上只有六具,你还有两梭可发,下次不可发抖啦!哈哈哈哈??” 他心胆俱寒,挫低身形喝道:“虞飘白,你敢接我两梭吗?站起来,让 我看看你是不是有种的英雄好汉?”白影徐徐站起,就在右面不足三丈。正是神梭威力最强的距离,他悄然双梭齐发。 “啪!啪!”先后击中了白影,白影一晃。 “你也有今天!”他喜极大叫,飞跃而上。冲上的刹那间,他感到胁下一麻,但冲势末止,到了白影前,突然惊 叫:“你??你这算什么?我??” “砰”一声响,他摔倒在白影前。白影不是虞飘白,是一枚小树枝,顶上戴了巾,披了一袭白衣。只穿了汗衫的虞飘白从旁站起,笑道:“老兄,不要怨天尤人,这样才 可以活捉你,你的子母夺命梭确是武林一绝,可惜胆量不够,你认命吧。”身旁多了一个女人,是毒蛇妇,接口道:“你中了老娘的梅花针,不要妄图反抗了。” “噗”一声响,腰脊挨了一脚。他如受雷击,浑身一软,失去了挣扎力 量,叹道“你是毒蛇妇,原来五龙谷是如此败亡的。”虞飘白穿起衣巾,一把将他挟起说:“老兄,有话咱们慢慢谈,走吧。”暮色苍茫,北校场夜风萧萧,木时传来一阵阵野狗的长啤,凄厉刺耳。 附近不时飘过一两团鬼火,更令人心惊胆跳疑神疑鬼。场东是南北官道,又看到黑黝黝紧闭着的城门。乌骓马屹立在场中心,禹信仁据鞍高坐,人与马屹立如山,甚至连马 尾也毫不拂动,远远看去,益增三分恐怖,漆黑一团,象煞了鬼影。三匹马远远地驰来,蹄声打破了四周的沉寂。双方接近三丈左右,来 客勒住了坐骑。 “是禹爷吗?”孙红恋问。禹信仁扫了对方一眼,说:“好象你们之中,没有在下所要的人。” “禹爷只给咱们半天工夫??” “据在下所知,在下所要的人全在贵会秘坛,半天工夫,应该够了。” “禹爷的消息恐怕不正确??” “哼!马头琴马翠华,曾随天罡坛主到平阳府,向三妖道索取在下的 性命。”殷菇娘已将她带来了,但飞刀仙子目下随情花夫人在河南办事,委实 无法将她带来。” “你说该怎么办?”殷菇娘负责将人送到。”禹信仁不是不讲理的人,不再逼迫,说:“飞刀仙子与情花夫人,曾在郑 州奉贵会之命,行刺好人。限你们在二十日之内,带一千五百两银子,连同 飞刀仙子与情花夫人,至郑州投案。” “阁下为何替官府??” “住口!” “禹爷,你也是黑道人,何必??” “我只问你答不答应,废话少说。” “这??好吧,我答应。现在,马翠华是你的了。”孙红恋举手一挥,女伴将马头琴拍醒,将其推落下马,喝道:“前面是 黑衣侠士,小心了。”孙红恋策马后驰,叫道:“二十日后,阁下到郑州讨消息。”马翠华取出马头琴,乘乱向禹信仁一指。孙红恋与两位同伴,丢下了马翠华,兜转坐骑径自走了,毫无情义 可言,心肠之硬出人意外。马翠华迅速地取出马头琴,乘机对正了禹信仁,相距三丈,正是毒针最强劲最具威力的距离。 可是,她却不敢发射,乌骓马雄骏已极,昂首屹立,挡住了禹信仁的身躯。禹信仁虽身高八尺,但坐在马上也只能露出肩部以上,只向下一缩,毒针只能射中乌骓,一击无功,她死定了。 她抓不住机会,惶然后退。禹信仁缓缓扳鞍下马,背着手向她接近,说:“玄冰道人亲眼看到你与飞刀仙子,偷袭三眼杨戬和虬须客,你否认四十”马翠华颤抖着向后退,语不成声地说:“这??这??这不是我?? 我的错??” “是不是你干的好事?”他一面迫进一面问。 “这??” “说!是不是你?” “是??是的,但??”马翠华一面退,一面用发抖的声音答。 “这就够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禹爷??我??” “这是北郊法场,官府处决人的地方。” “天!我??” “你罪有应得,在下要替朋友复仇。” “不??不是我的错??站住!不??不要接近我??”禹信仁冷笑一声,仍然迫进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是自杀呢, 抑或要在下亲自动手?” “我??” “说!你最好自杀。”禹信仁沉声叫,大踏步向前迫进。马翠华情急,“啪”’一声机簧响,射出第一枚毒针,虽是黑夜中,依然奇准,正中心坎。毒针反弹而出,禹信仁仍向前接近,说:“你用毒针杀了多少人? 你??” “啪!”第二枚毒针一闪而至,射在腰间。 “你还有一枚毒针??”马翠华恐惧地、慌乱地后退,第三枚毒针终于射出了,正中七坎大 穴,认穴奇准。 “你要用剑决斗吗?”禹信仁问,已接近至八尺内了,拔出了沙棠木剑。马翠华一面退,一面七手八脚地扳动马头琴的机簧,慌乱地想重新装 上毒针。 “啪!”暴响震耳,剑影一闪,马头琴弦断盒碎,从马翠华的手中坠落。马翠华魂飞魄散,一面退一面声泪惧下地叫:“禹爷,我??我只是 奉??奉命行事,会主要??要我们杀??杀尽蝎子会的人??” “我知道。” “你??你知道上??上次在??在离京,我??我们行??行刺樊东 主,被??被你破了那笔买??买卖,我??我们吃了多??多少苦头?我 们是不??不得已,请??” “你说完了吗?” “请高抬贵??贵手,那是会主的主意??” “我知道。”他冷冰冰地说。 “饶我!饶??我,我??”剑影一闪,划过马翠华的左肩外侧,立即衣破肉裂,鲜血狂流。马翠华一声惨叫,被震倒在地。禹信仁一闪即至,剑尖疾吐不轻不重地点在马翠华的左期门上,人 立即昏厥。他一把将人提起,回身一声低啸,乌骓马轻快地驰来,他挟着马翠华一跃上马。他扔头瞥了场东南一眼,冷笑一声自语道:“她们定已死心了,让她们回去报信也好。”他向东走。东南角远处,孙红恋向同伴说:“跟去看他在何处遗尸,咱 们也好放心。” “老天!你敢跟去?要被他发觉,咱们死定了。”一名女伴惊惶地接口。另一名女伴也说:“堂主千万不可冒险。听吕三娘临死前的惨号,便知 她的毒针无功,死得甚惨,咱们三人绝非他的放手,如被他发现??” “好吧,你们都怕得要死,不去也罢。走,咱们前往河南龙门聚会。”马翠华在昏迷中,突感脑门一震,人便苏醒。灯光耀目,她发觉身 在一座内室中,前面端坐着浑身黑的禹信仁,正冷冷地注视着她。她挺身坐起,珠泪滚滚,泣道:“禹爷,要杀我你就动手吧,不要折磨 我。”禹信仁摇摇头,说:“我不杀你,也不折磨你。” “天哪!你??你的话??” “你说得不错,你只是个奉命行事的可怜虫。” 马翠华大喜,拭泪道:“禹爷,我是身不由已??” “我不要你说这些。” “那??” “在下为友复仇,事在必行,贵会主是元凶首恶,在下要她抵命。” “禹爷??” “你知道贵会主目下在何处?” “白天她在五龙谷秘坛??” “什么?她在五龙谷?” “是呀!她一直就未离开秘坛。” “但孙红恋说她已到潼关巡视去了。” “见鬼,会主从不出巡各地,各地秘坛的会友,根本不认识她,她巡什 么视?” “你是说孙红恋撒谎?” “撒谎?哼!那恶毒的女人毒如蛇蝎,心狠手辣、她是本会的智多星, 诡汁多端反复无常,任何卑鄙的事也可以做出来,何止至撒谎?” “哦!依你说来,在下上了她的恶当了。” “禹爷相信那鬼女人的话,自然上当。” “贵会主的真姓名你知道吗?” “不知道。” “我希望你诚心合作。”马翠华惨然一笑道:“禹爷,你以为当他们将我诱擒交给你宰割,我 还对他们感恩吗?我与血色海棠情义已尽,还有什么可顾忌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我感到万分寒心。”禹信仁颇表同情地说:“是的,咱们黑道人,如果撇开道义二字,那就 一切不足论了。现在,你可以走了。”马翠华大感意外地说:“你??你是说,你??” “我放你一条生路。哦!你的伤势不要紧吧?” “谢谢你高抬贵手,大恩大德不敢或忘。伤不要紧,皮肉之伤又算得了 什么!可虑的是心灵的创伤,再就是今后我该如何摆脱血色海棠的追杀了,你 不杀我,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禹爷,再见了。” “再见,珍重。”禹信仁叹息着道别。马翠华在门口回头,欲言又止,最后终于毅然转身走了。后房转出北丐,摇头道:“小老弟,你不该放她走的。”禹信仁苦笑道:“老前辈,晚辈不忍杀她,她是身不由己,主凶该是血 花会的会主而不是她。”北丐在一旁坐下,说:“血色海棠的人,都是些阴狠恶毒的男女。你不要 看这马翠华楚楚可怜,其实她比任何人都狠??” “老前辈,她狠毒岂不是正好吗?” “哦!你的意思是??” “她会就此甘休吗?晚辈认为,探查血色海棠主的线索,可能在她身上呢。”北丐大笑,说“小老弟,你又错了,你另有打算固然不错,错在你不 知马翠华的底细。她只是内堂的一个会友,是经常派出外地办事无足轻重的人,她只知道服从堂主孙红恋的调遣,只概略地知道总秘坛的一些不关紧要消息,从不曾见过会主,你希望从她身上查出线索,岂不是缘木求鱼?要想知道消息,只有从堂主坛主方面打主意。你放走了孙红恋,这是最大的失策。” 禹信仁苦笑道:“孙红恋是他们代表出面谈判的人,晚辈怎可留下她?”北丐点头道:“你是性情中人,斗不过这些阴狠诡诈对手的?且等林贤侄返回时再说,也许他可获得宝贵的线索。”午夜时分,所有的人沈续返回。禹信仁发觉返回的人皆无精打采,便 知没有多少希望。虞飘白与毒蛇妇最后返回,两手空空。北丐接到人,迫不及待地问:“林贤侄,得到消息吗?”虞飘白摇头苦笑,说:“别提了,真是泄气,放走了大鱼,捉住一条小 鱼夺魄神梭问口供。岂知这恶贼奸似鬼,起初惶诚惶恐表示合作,招了一大堆废话,最后竟然反击逃命,逃不掉便嚼舌自尽了。”毒蛇妇也说:“那恶贼表现得十分恭顺怕死,谁也没料到他最后来上这么一招,阴沟里翻船,栽得真冤。”众人面面相觑,极感失望。这一来,血色海棠的线索,可说完全中断,人已逃散,到何处去找?紫云仙子久久方说:“总秘坛散了,他们还有各地的秘坛呢,咱们可以去各分坛找人间口供呢!”北丐摇头道:“你这些话白说了,消息一传出,各地秘坛躲得更稳。平时,咱们也无法找出他们的秘坛,这时更没希望。” 毒蛇妇接口道:“老前辈的话,确是实情。血色海棠在各地的秘坛,其实并不多,仅通都大邑设有秘坛,而且人手有限,人少方能保持秘密。他们接下买卖,通常须由外地秘坛派人前来办事,本地秘坛的人决不出面,所以极少失败,不易留下痕迹。接到的买卖如果棘手,则由总秘坛派人接办。因此要想找各地秘坛,谈何容易?除非??” “除非怎么?”小千纤急急地问。 “除非咱们能买通一些土豪劣绅,挑唆他们一些正人君子报复,要他们聘请刺客。” 北丐摇头道:“不可能的,即使咱们敢于冒大不讳如此进行,万一所请的刺客不是血色海棠的人,怎么办?再如果因此而出了纰漏,后果如何?再说,血色海棠必定在今后一年半载之内销声匿迹,决不会仍然不顾死活接买卖的。” “那??我们怎么办?”紫云仙子问。 “等一年半载,他们会东山再起的。”北丐无可奈何地说。禹信仁深深吸入一口气,说:“且看看半月后郑州陶知府被刺案,血花 会是否依约前往投案了。哼!我会找到那位神秘莫测的会主的。” 虞飘白摇头道:“禹兄,陶知府被刺血案惊动京师,方面大员也受到严厉处分,你以为血色海棠肯出来认罪?那是不可能的。禹兄,不如到舍下盘桓一段时日,这件事慢慢追查,只要请家父出面,不难把血色海棠查个水落石出,不知禹兄意下如何?” 禹信仁淡淡一笑,说:“虞兄的好意,兄弟心领了。我想,虞兄该已知道兄弟的身份了。”“不错,你就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黑衣侠士。”虞飘白诚恳地说。 “黑衣侠士是黑道大贼,虞兄当然也知道。” “不错,据传说,黑衣侠士是侠盗。”虞嫣然笑道:“禹大哥,据我所知,黑衣侠士从未落案,没错吧?”禹信仁苦笑,说:“不错,他手法高明,从未落案。可是,他仍然是世 所不容,为法所禁的大贼。把豹的皮毛刮掉,仍然是一头豹。” “禹大哥??”禹信仁摇手阻止紫云仙子发话,又道:“贤兄妹是白道英雄,关中武林 世家,世所同钦。你想想看,如果兄弟至尊府作客,天下英雄如何说法?令尊肯让贤兄妹败坏林氏门风?算了,即使令尊不介意,兄弟也不忍这样做。”虞飘白慨然地说:“禹兄,家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我敢保证你会受到虞家的欢迎??” 禹信仁苦笑道:“虞兄,这些年来,兄弟闯荡江湖,长了不少见识。一个有声望有成就的人,处事将诸多顾忌,他不仅是为自己,也为了声誉、门风等等,做一些自己不愿做的事,即使鸡毛蒜皮芝麻大的事,也怕蜚语流长。俗语说:君子爱人以德?你想我会这样做吗?” “禹兄??” “我想,我该告辞了。”紫云仙子大急,急问:“禹大哥,你要走?你??”禹信仁笑道:“我从江湖来,仍从江湖去,山高水远,咱们后会有期。 呵呵!但愿有一天在下不幸落了案,尚请诸位手下留情,在下便感激不尽了。”小千纤噘小嘴,叫道:“你还笑,你这是什么话嘛?”他收了笑容,说:“林小妹妹,我说的是真心话,你我黑白不相容,总 有一天??”北丐一把抓住他,沉声道:“小兄弟,你难道不能洗手?”禹信仁苦笑道:“我年青,来日方长,身无一技之长,孤零零无依无靠 浪迹天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洗手之后,我又能做得了什么?老前辈??” “我负责替你我处安身立命的地方。”北丐拍拍胸膛说,又道:“天下间除了做贼,该做的事多着呢,以你的聪明才智??” “老前辈,别挖苦人了,晚辈深感盛情。不过,晚辈可以郑重声明,今后不再重操旧业了。”他转向铡龙,长叹一声道:“朱兄,上次在尊府的事,在下深感歉疚,如不是在下,朱兄岂会抛妻弃家流浪天涯??” 铡龙呵呵笑,说:“兄弟,别提了,老实说,兄弟为了此事,对你感 激不尽呢?” “朱兄,我相信嫂夫人该已改变态度了,能回去,还是回去的好。” “笑话,你以为我??” “你们毕竟是夫妻一场??”铡龙愤然地说:“兄弟,你知道我所受的冤气、所受的委屈??” “可是,你与文姣是明媒正娶的夫妻??” “哼!明媒正娶的夫妻,说得多好听。我途经蒙顶山,那泼妇一眼便看 上我,说什么一见钟情,央薄命花出面迫婚。一场恶斗,结果在下栽在薄命花手,只好任由她们摆布,我成了威武尊的东床娇客,从此虎入樊笼。那泼妇仗有薄命花撑腰,哪将我当人看待?你曾经亲眼看到,不用我多说。哼!要不是薄命花那贱人赖在卓家不走,我早就把卓家的人宰光消这口怨气了。” 禹信仁失声长叹,说:“朱兄,我是局外人,当然不愿勉强你。你的遭 遇我极感同情。’要不是我走得快,也与你走上同一条路。” “咦!听说薄命花曾栽在你手中,是真是假?” “是的。” “怎么回事?” “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摆。目下威武尊正在江湖搜寻我,要将我置于 死地??” “哼!你胜得了薄命花,还怕威武尊?见鬼,你为何不宰了他?” “一言难尽,我不能杀他。哦!上月在真定,我曾经碰上风剑。朱兄, 她很消沉,如果你与卓文姣真无破镜重圆的可能,去找她吧。情之一字最难 处理,这是不能勉强的。” “她说过到何处去吗?” “没说。我想,你会知道该到何处去找她的。”禹信仁自以为是地说。 “谢谢你,兄弟。”铡龙衷诚地称谢。禹信仁转向毒蛇妇,笑道:“裘大姐,我托你的事,仍请偏劳了。”毒蛇妇点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请放心啦。” “谢谢你,后会有期。” “我还有一句话。”毒蛇妇说。 “你??” “希望你别忘了来看我。” “好的,我不会忘记。”虞飘白长叹一声道:“你就这样走吗?”禹信仁抱拳行礼道:“是的,至少,目下咱们都是好朋友,往昔的误会 不屑一提,我可以出自肺腑地说,我是尊敬你的。诸位,后会有期。”小千纤泪光闪闪地说:“禹大哥,你??”他呵呵笑,说:“小妹妹,你救过我,我救过你,我想,你我用不着说 客气话了,是吗?” “可是,我亏欠你??” “呵呵!你又来了。不要哭,我告诉你一个笑话。” “你??”他将误认紫绫女在苗人寨相救的经过说了,说至福寿山庄历险时, 引得众人都笑了。告别出门,他突然折回向北丐说:“老前辈混迹风尘,行侠仗义世所同钦,晚辈有一事相托,请老前辈俯允。”北丐一怔,说:“小老弟,只要是合乎道义的事,老要饭的一百件也答应你。” 他掏出大把银票,说:“上次在银洞山替三妖道夺宝,三妖道将宝石卖给中都四大银号,计款二十万两银子。这些钱来路虽不算正,但用来济贫决不伤廉损义,我把它夺回来了,偏劳老前辈用来济贫,老前辈不会拒绝吧?” 二十万两银子,那还了得?所有的人,全怔住了。他将银栗往北丐手中一塞,扭头就走。第一个追出的是紫云仙子,大叫道:“禹大哥,留步???”蹄声急骤,乌骓马绝尘而去。北丐捧着大堆银票发呆,久久方向笑判官说:“林老弟,象这种奇男子 大丈夫,令兄肯不肯出山,从风尘中把他拉上一把?”笑判官不住点头,说:“老要饭的,我想,家兄不吝惜这一拉,但你得 帮上一把。” “那是天经地义,明天就动身。”铡龙笑道:“你们真是自私。”北丐怪眼一翻,问道:“此话怎讲?” “呵呵!说穿了,你们还不是为了自己打算?” “你的话象是丈八金刚,令人模不着头脑。” “呵呵!你们如不将林大侠请出来,难说禹老弟改邪归正,等到禹老弟 有一天犯案,必须劳驾你们出来对付他。依我看,那晚在赵曲,要不是他毒 发,你们谁能对付得了他?因此,你们??” “废话!我问你,你希不希望他改邪归正?” “那是当然。” “那你??”已回来的紫云仙子突然叫道:“有了,我想起一个人,可以要他改邪归 正。” “谁?”众人不约而同地问。她将与剑弑凤救助禹如柏的事说了,最后说:“禹老伯将他逐出家门,而 禹、高两家目下已言归于好,只要禹老伯肯收回成命,咱们只要取得禹老伯亲笔要他回家的手书,他会回家的。”虞飘白鼓掌称善,欣然地说:“对,就这么办。博陵禹氏望族,门风谨严,只要他回到家,便不会再出外闯荡了。”北丐笑道:“如果谁告诉禹老伯他的儿子在外做贼,说不定老伯真要把 禹老弟给活埋了呢。” “当然没有人会说,你会说吗?”笑判官笑问。东西官道经过陕州,便离开了大河,婉蜒进入海池山区,这一带不时 有强盗出没,旅客最好不要落单。 陕州与渑池之间,有天下九寨之一的崤山相隔,这里不属于陕州,也不属于渑池,而属于永宁县管辖。也就是说,这里是三州镇交界处三不管地带。 崤山原有一座崤关,与东西函谷二关连成一条天险防线,东西大道横贯其间,官道婉蜒于山谷中,两侧飞崖绝壁,风不下边,险绝峻绝。 路宽仅丈余,所谓车不方轨,进了山路有进无退。本来山北另有一条大道,是三国时代曹操进兵巴汉,嫌崤山旧道太险不利运输而辟的新道,但时畅时断,近数十年来已不通行旅,目下往来关内外的人,仍走的是崤山旧道。 山区中人烟稀少,道路险绝,少不了有些不肖之徒潜身其间,做那没本钱的买卖。负责治安的是峙底关巡检司,不时派出五六名游骑,在东崤与西崤三十五里之间巡罗。但兵来贼走,兵去贼临,你来我往捉迷藏,互不侵犯相安无事。 这条路白天行走已经不太安全,因此旅客相戒不走夜路。这天傍晚,乌骓马驰入陕州西门。禹信仁希望早些赶到郑州,沿途尽量避免耽搁,但也不需赶夜路,预定今晚在陕州投宿。 陕城宫南面不远,是本城第一大店豫州楼。这座楼其实是客店的酒楼,以楼为店名,楼卖酒食,后面三进两院则是客房,名列本州第一大店,生意兴隆自在意中。 乌骓在店前止蹄,一名店伙急步趋前接缰,喝采道:“好骏的乌骓,多久没见过这般雄骏的坐骑了。呵呵!客官人更俊,果真是人如虎马如铡龙官溜马,请客官移玉二楼,自有伙计替客官张罗洗尘。” 他将缰交给店伙,笑道:“天色不早,不必溜马了,路上并不辛苦。在 下住店,先安,顿好再说。坐骑好好招呼,上料加豆。”店伙拉开大嗓门,向店里叫:“来人哪!接客官至上房安顿。”出来两名小伙计,熟练地解下鞍后的马包,鞍前的水囊鞘袋。 “爷台请跟小的来。”一名店伙客气地说。 “叭”一声鞭响,有人挨了一鞭,接着,打雷似的大嗓门叫吼声震耳:“兔 崽子!谁叫你动太爷的鞘袋?”原来另两名招呼客人的店伙,有一位讨好地替客人卸下马背上的鞘袋,被那位豹头环眼客官抽了一马鞭,只打得店伏龇牙咧嘴,正待发作。豹头环眼大汉取下鞘袋,和兵刃插袋中的一把厚背鬼头刀,怪眼彪圆,骂道:“狗娘养的!你不服气?太爷要砍下你的驴头做溺器,你信不信?”店伙看了那把沉重的鬼头刀,上冲的怨气怒火消散得无影无踪,惶然 地说:“小的怎敢?小的不敢。” “谅你也不敢。带路,太爷要住店。” “是,小的领路。”店伙颤抖着说。禹信仁冷眼旁观,心中冒火,但不动声色。两人同时踏入店门,一个无心,一个有意,“砰”一声响,双肩相撞。大汉身形一晃,一肩撞在门柱上,登时火起,将鞘袋和刀向下一丢, 作势扑上,怒吼道:“瞎了你的狗眼??”禹信仁不再客气,铁拳疾飞,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打了再说,“砰”一声给了一记“霸王敬酒”。 “噗!”大汉下颌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击,只感到口中盐盐的,眼冒金星,几乎跌倒。禹信仁虎跳而出,到了店门外的广场,点手叫:“你出来,给你一次教训,免得你出口伤人。”大汉一声虎吼,虎跳而出,疯虎似的飞扑而进,用的是凶猛的“饿虎扑羊”。 禹信仁一看便知对方自传力勇,仗火候不差的混元气功无畏地进搏,早已智珠在握,直等到对方的双爪行将及体,向虎腰左扭,闪过正面,人向下挫,右肘凶狠地撞出。 “噗!”肘击在腹腰上,如中皮鼓。 “哎??”大汉惊叫着弓腰后退。禹信仁得理不让人,大喝一声,身形跃起,“噗噗”两声闷响,双足踹 在大汉大脑肩上。 “砰!”大汉终于仰面重重地摔倒,跌了个手脚朝天,狼狈万分。禹信仁拍拍手,笑道:“阁下,起来再斗。”大汉狼狈地爬起,向店门急窜,想拾刀拼命。禹信仁急步赶上,一掌拍在对方的背心上,顺手抓起对方的腰带,大 喝一声,将人向街心扔。 “砰!”大汉跌在一堆马粪上,粪浆四溅。禹信仁冷哼一声,叫道:“下次再出口伤人,在下要割下你的狗舌头来。 好好洗个澡,朋友,别忘了在店内找我算帐。”说完,入店而去。围观的人丛中,有人叫:“打了飞熊,麻烦大了,看样子要出人命。”他被店伙安顿在东院的一间上房,刚在洗漱,便听到邻房有了动静, 一个娇甜的女人声音说:“店伙计,这间房太小了。”殷菇殷菇娘恰可以安顿, 没有比这间更好的上房了。”接着,飘来两句更娇,更甜,更柔婉的声音:“冷秋珠,就要这一问好了。”他一怔,心说:“三个孤零零的少女落店,没有男人护送,未免太危险 了。这位少女的嗓音好悦耳,大概相貌不会太差。”他可没有心情想入非非,对少女们的安全倒是关心。洗漱毕,静静地喝完一壶茶,方泰然出房,举步向前面的酒楼走出。二楼灯光辉煌,广阔的楼面分为四部分,临街一面以雕花板墙分隔为 二,右面分隔为五座包厢,便于携带女客进食,也是有身份的人宴客之所。三部份的食客似已满座,他走向包厢,向守在门外的两名店伙问:“里 面有座位吗?”一名店伙欠身道:“有两厢空着,爷台是否需厢座宴客?” “在下一个人。” “哦!小的到左面去,替爷台设法请出一副座头。” “不必了,给我一座包厢。”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怪叫:“包厢太爷全包下了。”他扭头一看,是个年约四十上下的干瘦大汉,带了两位从人,排众而 来。他冷哼一声,伸手拦住说:“老兄,你该知道先后的规矩。”大汉冷冷一笑,伸手裴拨说:“太爷进去之后,你便??”双手相交,大汉脸色一变,慌忙缩手改口说:“好,你先来,但你会后 悔。”他举步入,说:“是否后悔,不劳阁下耽心。”他占了一座包厢,厢与厢之间只隔了一层薄板,而且厢门用帘而不用 门,因此邻厢的动静可听得一清二楚。叫来了酒菜,邻厢沈续到了不少人。不久,有个粗豪的嗓音叫:“老三,去叫他滚,这儿容不下咱们十六位朋友。太挤了。” “可是??大哥,那家伙扎手。”是老三的答复,听嗓音便知道方才的干瘦大汉。老大显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叫道:“老三,你怎么胆子愈来愈 小了?扎手?他一个人能移山倒海飞腾变化吗?” “可是,咱们有事而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三,你到底去不去?”老大的声音充满怒意。 “是,老大,小弟这就去??” “他要是不让座,老二去把他丢下街心。”禹信仁到底年青,受不了狂言撩拨,大声道:“不要叫老二老三过来, 你自己来好了。” 脚步声急促,老大带了几个人过来了,门帘一掀,灯光下,一个穿灰 袍的大胖汉气虎虎地出现在门口。 “咦!是你?”胖汉讶然叫。禹信仁放下杯筷,大笑道:“原来是无量佛左春秋,难怪如此猖狂。”无量佛身后一名中年人怪眼一翻,越众抢入。无量佛伸手急拦,说:“老二,不可无礼。”说完,进入包厢笑道:“没想到在此碰上了老相好,妙极了。”禹信仁安坐不动,自行勘酒说:“老相好?别抬举在下了,咱们曾有一 面之缘,配称老相好?你老兄真够四海的。”无量佛拖张长凳自行坐下,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一面之缘, 自然可算相好罗。老弟,近来可好,在何处得意?” “在关中做了两笔买卖,还好。你们??” “来,我替你们引见。这位是兄弟的金兰二弟追魂刀项三川,那位是敝 友飞燕子杨全。”然后向两人说:“两位贤弟,这位就是兄弟时常提起的黑衣侠士禹信仁。”项、杨两人一听他是黑衣侠士禹信仁,脸上登时出现不屑的神色,爱理不理地点头算是打招呼,抱肘而立颇为桀傲。禹信仁也颔首打招呼,淡淡一笑道:“左兄,如果你要在下让座,办不到,朋友是朋友,交情是一回事,让座又是一回事。”无量佛离座而起,笑道:“老弟言重了。请稍待,在下到邻厢请几位朋 友过来,与老弟厮见,日后也好互相照应。” “左兄,在下??” “放心啦!老弟,不会要你让座的。”不管禹信仁肯是不肯,无量佛径自走了。禹信仁碍于情面,不便硬阻。不久,进来了五个人,其中有无量佛的拜弟老三狂鹰张瑞,也就是不 久前与禹信仁争座的人。 另四人是名号响亮的好汉,前三人是吃水的一方之霸,砥柱三雄李龙、李虎、李豹。最后一人是千里追风焦国良,是陕州的风云人物。这四位仁兄,都是附近的巨豪。 八个人中,除了狂鹰知道禹信仁不好惹之外,全未将禹信仁放在眼下。禹信仁并未介意,也傲慢地打招呼。八个人不客气地就座,无量佛坐在禹信仁的右首,笑道:“咱们一共有 十六个人,邻厢的八位朋友,尔后再为老弟引见,彼此也好亲近亲近。”禹信仁淡淡‘笑,说:“左兄,你的人不少嘛。”无量佛呵呵笑,说:“多是多,但还嫌不够。” “不够?是招兵吗?” “不是??” “要造反?”飞燕子本来就不屑与禹信仁同起同坐,冷笑道:“小辈你这是什么 话?”狂鹰张瑞一惊,心中暗暗叫苦,深怕禹信仁反脸,闹翻了就糟啦!禹信仁却不在意,他泰然自若地喝了一口酒,笑道:“我说话阁下如果 不爱听,为何不出去?”飞燕子勃然大怒,愤然站起。无量佛急道:“杨老弟,坐下。大概咱们 忙了好几天,大家都有点肝火旺,禹老弟休怪。” “我不在乎。”禹信仁说。无量佛堆下笑,说:“禹老弟,说起人多,兄弟确认为还不够,老弟如 果有意,算你一份,怎样?” “算我一份?” “咱们三两天之内,要做一笔买卖。” “什么买卖?” “恕兄弟暂时守秘,只问你肯不肯入伙。”无量佛提出入伙二字,禹信仁便大起反感,但也不动声色,说:“近来, 在下做买卖倒还顺手??” “呵呵!老弟,利润优厚得很呢。” “买’卖当然也大罗?” “那是当然,每人先付白银三百两,事成再加三百,紫利在外。” “哦!这趟买卖做下来,可以坐吃两年呢。” “也许不止两年。” “怎样?”狂鹰张瑞追问。 “在下要知道买卖的底。”禹信仁不慌不忙地说。飞燕子冷笑一声道:“你阁下根本不懂咱们这一行的规矩。” “你老兄是那一行?”禹信仁冷冷地问。 “明的,总比阁下鸡鸣狗盗光彩些。”千里追风拨火煽风地说:“杨兄,目下是大明一流江山,并非春秋五霸 争雄,过函谷关尽可大摇大摆地过去。尽管函谷关目下仍保全古风鸡鸣启关,但已用不着鸡鸣狗盗了。”飞燕子见有人应和,更为得意地说:“黑衣侠士,你偷八辈子也偷不入六百两银子。你入咱们的伙,在下委实想不起,该如何分派你的工作。” “你要知道,这次咱们是来明的,危险得很哪。”砥柱三雄的老大李龙也 趁火打劫,插上一腿。禹信仁的目光,扫向无量佛。无量佛似无阻止同伴讥笑嘲弄的意图,正与老二追魂刀低声商量。他忍无可忍,怒火上冲,但神色仍然平静,笑道:“飞燕子杨兄,在下 的能耐是偷,偷金银也偷人,你家里如果有金银有小妹子,你可得小心我呢!”这一手泼妇浪汉式的反讥,真绝。飞燕子只气得一蹦而起,伸手去抓 菜盘准备掷击。禹信仁沉喝道:“住手!”飞燕子的手,停在菜盘上空,厉声道:“小辈找死,太爷要教训你。” “杨老弟??”无量佛急叫。飞燕子拖开木桌,叫:“你们让开,在下要数这小子的骨头。”无量佛大概早有存心,想着看禹信仁的真才实学,一面故意叫飞燕子 不可冲动,一面却向外侧退。众人散开,双方面面相对。禹信仁缓缓用脚拨开坐凳,冷冷地问:“老兄,你要动手?” “你害怕吗?求饶还来得及。”飞燕子怪叫。 “算了吧,老兄。”禹信仁冷然注视着对方说。追魂刀拔出两把飞刀,“啪啪”两声掷插在桌上说:“用小刀过瘾些。” 桌已移至一旁,两人只要各跨前一步,便可将飞刀拔在手中。飞燕子作势跨步伸手,禹信仁却平静地说:“老兄,不要拔刀。” “你不敢斗刀?不管你敢不敢,我要。” “不要,老兄。” “你要求饶?” “我要你不要冒险拔刀。”飞燕子身转如燕,身法迅捷,自以为必可稳操左券,猛地抢出拔刀。人影一闪,两把飞刀突从指尖前失了踪,“啪”一声响,挨了一记耳光。 “哎??”飞燕子惊叫,人向后退。禹信仁大手一伸;右手捉住了对方的左肘,左手叉住了对方的咽喉, 食中两指扣住了耳下藏血,冷笑道:“老兄,你得好好下苦功练练。”飞燕子起初尚可挣扎,右手拼命想拉脱叉在咽喉上的巨手,但仅片刻 间,突然昏厥。禹信仁手一松,飞燕子砰然倒地,寂然不动象条死狗,昏迷不醒。众人大惊,呆住了。禹信仁冷厉地注视着追魂刀,一字一吐地说:“项三川,你居心叵测。 现在,你可以发射飞刀了,动手吧。”追魂刀的皮护腰上,共带了八把六寸长的飞刀,只消手向上一抄,便 可将刀拔出发射。追魂刀的双手徐徐上提,十指箕张不住伸屈。禹信仁鞭手自然下垂,屹立如山,神目如电,紧吸住对方的眼神,目 不稍瞬。他的腰带下方,反插着两把飞刀,那是追魂刀先前掷插在桌上的那 两把。追魂刀的手,倏然向上一挑,大姆指刚将飞刀挑出鞘外。禹信仁更快,手一动飞刀已经入手,向前指出,只消手一抖,飞刀便 可破空而飞。追魂刀如中雷殛,飞刀失手坠地,惊得脸色苍白,手在发抖。禹信仁冷然屹立,冷静得象是个石人。蓦地,他身形左旋,一把飞刀化虹而飞,左手同时一抄。左手,多了一枚可随水势折向的鱼腹刺。砥柱三雄的老二李虎,突然向前一栽,“砰”一声响,压倒了一张长凳。老大李龙抢出,抱起老二的身躯。老二的七坎要害右一寸,六寸长的 飞刀没入三寸左右。 “老二??”老大狂叫。千里追风焦国良俯身察看,急叫道:“还有救,快把他抬走医治。” “在下已经手下留情了。”禹信仁冷冷地说,“叮”一声将接来的鱼腹刺 丢在桌上。所有的人皆脸有惧容,先前轻视的神色一扫而空,代之而起的是极度 的震惊。 “还有谁想试试?”禹信仁再问。没有人回答,众人的手皆离开腰胁的暗器囊和兵刃鞘靶,表示无意动 手。他“当”一声丢下另一把飞刀,冷冷一笑,大踏步出厢而去。回房歇息,邻房的女客似已入寝,听不到任何声息,也许是已经出去 了。不久,他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有人在他房外停步,接着响起三下 叩门声。拉开门,他说:“你来有何贵干?”门外是无量佛,笑问:“咱们谈谈,不请我进去?” “请进。”他闪在一旁说。无量佛顺手掩上房门,笑道:“兄弟未带任何兵刃。” “在下不在乎。”他针锋相对地说。 “兄弟那些人,都是些老粗、亡命,老弟台休怪。” “小意思,左兄用不着替他们赔不是。” “咱们平心静气商量商量,可好?” “好,坐下谈。”无量佛落座,正色说:“兄弟确是需要人手,诚意邀请老弟入伙。”他摇摇头,沉静地说:“左兄,隔行如隔山,在下与诸位道不同不相为 谋,不懂你们的规矩,那是犯忌的。” “呵呵!老弟,难道你就不想改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道路是走出来的,你打算在下九流中混一辈子吗?这次是扬名立万的大好良机,老弟千万不可错过。” “哈哈!树大招风,在下不想出人头地。” “话不是这样说,你年青??” “但混得很好。”无量佛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说:“这是五百两凭票即付,可在河南 陕西任何银庄兑现的银票。” “你这是??” “这趟买卖,兄弟以一千两银子相酬,紫利在外。” “好高的价钱。” “老弟只要点头??” “但在下必须先知道底细。” “抱歉,兄弟不能违反江湖规矩。” “同样地,在下也不能违反规矩,我这‘行作案之前,必须将底细完全 摸清方能下手。” “这??” “因此,左兄当已明白,咱们行规不同??” “兄弟将底细说出,你必须答应。”他摇摇头,笑道:“左兄,你不说也罢,答不答应,在下有权取舍,届 时彼此下不了台,岂不有伤和气?”无量佛看见不为所动,知道势难勉强,失望地说:“老弟,别无商量?”他坚决地说:“恐怕别无商量余地了。”无量佛收回银票,离座说:“兄弟与两位拜弟的房间在西院二进丁号 房,这两天不会离开。老弟如果有所商量,欢迎光临指教,随时恭候,再见。” “再见。”他客气地送客。送走无量佛,他冷静地思量:“这些恶贼,到底要做些什么伤天害理的 勾当?”对方纠合了这许多大名鼎鼎的高手亡命,花重金四处请人,不惜工本 要拉他入伙,可知决不是普通的歹卖,事不寻常,将是惊天动地的大案,他犯不着与这些人同流合污,他不是这种人。他答应了长春老人,不再黑夜作案,那么,他必须改行,不然怎能在 江湖上混?吃江湖的人,如果无人加以疏导指引,便会愈陷愈深,终至不能自拔。幸而他是个有慧根有主见的人,总算能把握自己不受环境的诱惑。正卓思乱想间,房门突响起叩门声。他一惊,心说:“我失神了,没听到任何声息,有人到了门外而不自觉, 我怎么如此湖涂?” “谁呀?”他问。仍然是叩门声,无人回答。他到了门旁,警惕地拉开房门。他怔住了,竞然是一位于娇百媚的少女,梳双丫髻,青衣长裙素静大 方,一看便知是一位侍女。瓜子脸庞白里透紫,明眸皓齿,未施脂粉天然国 色,有一双会说话的灵活大眼,年约十五六,极为脱俗。 “唉!你是??”他讶然问。侍女盈盈施礼,请:“禹爷,小婢这里请安。”他又是一怔,说:“你??咱们认识吗?” “禹爷,隔墙有耳。”侍女微笑着说。殷菇娘,请问有何见教?”侍女迫视着他,反而令他感到有点局促,用平静而带有警示的语音说: “小婢奉家小姐之命,寄语禹爷干万不可与那群穷凶极恶之徒往来。”殷菇娘,但不知这件事与令小姐有何关连?” “家小姐认为禹爷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是与贼人同流合污的江湖豪 杰?” “谢谢夸奖,在下感激不尽。请问令小姐贵姓芳名,可否见告?” “家小姐姓吉,吉星高照的吉。” “请转告吉小姐,在下深感盛情,请代问候。” “谢谢禹爷,小婢告退。” “好走,不送了。”殷菇娘到底是何来路?如果与无量佛一群有关,便不足为奇,对一个陌生人忠 告,岂能无因?殷菇娘的念头。殷菇娘是何许人。一般来说,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决不会要一个美 貌如花的侍女在身旁侍候。这位侍女冷秋珠已可算是绝世美女,那么,小姐决不会比侍女差已可断言。他正卓思乱想中沉沉入睡,等候情势演变,明早,他得上路,这里的事,他不愿多劳心。 四更醒来,五更整整一个更次,他用来练功,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这是他日常的功课,如无意外决不停辍,他练得甚勤,一直保持不断精进的境界。练功如逆水行舟,不进即退,决无侥幸可言。搁下一段时日,必须以加倍的工夫方能恢复原状,没有大恒心大毅力的人,决难臻于化境,取巧不得。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没有终南捷径司寻。 刚练完功,洗去一身汗水,房门外已响起脚步声,至少有十个人在他 的房门外止步。 “就住在这里,这小子可能还在做黄粱梦高卧不起,要不要打进去?”有人在外面叫。他匆匆穿好衣裤,佩上沙棠木剑,“砰”一声大震,门闩折断,房门被 踢开了。迎门站着的人,正是昨夜落店时,被他打倒丢在马粪上的飞熊。他向外迎出,冷笑道:“你来得真不慢,到院子里去。”门外黑鸦鸦一大群,共是十二人,高高矮矮站在院子里,每个人都带 了兵刃。飞熊仍然有点胆怯,向外退。 “叫他出来。”外面有人大叫。他跨出房门,淡淡一笑道:“人多势众,你们居然敢纠众群殴?陕州真 是无法无天的地方。” “哼!”人丛中有人发出冷哼。双方相对,他问:“说吧,你们要怎样?”一名中年人冷笑道:“咱们不是来说的。” “哦!不是来说,便是要打了。” “你明白就好。”他哈哈大笑,说:“在下当然明白。说吧,要不要划道?”中年人哼了一声说:“咱们给你一条路走,跪下、认错、求饶。”他扫了众人一眼,破晓时分,光线膘陇,但仍可看清这些人的嘴面, 全是粗眉大眼、粗胳膊大拳头的人物。他一面盘算,一面反问:“如果在下 不走你们所指定的路?” “哼!咱们就好好摆布你。” “你摆布给我看看?”一名粗壮的大汉叫:“这小子不见棺材不掉泪,在下打掉他的满嘴狗 牙。”声落人到,拳影疾飞。 “砰”一声响,大汉一拳落空,小腹反而挨了一腿,大叫一声,向后飞 跃。中年人应声仆倒,招发“白猿献果”,爪急伸而来。禹信仁出手上拨。中年人变招奇快,另一爪已出“叶底偷桃”,阴狠地 疾攻下阴,恰好被禹信仁的“指天划地”迎个正着,不但拨开下探的爪,也在中年人的鼻尖前敲了一指头。 “哎唷!”中年人叫,鼻中流血向后退,掩着口鼻狂叫:“并肩上,宰了他!”廊下突传来悦耳的语声:“想倚众群殴吗?得先问问本殷菇娘肯是不肯。” 晓色朦胧,可看清廊下并肩站着三位女郎,中间梳三丫髻秀可餐的少女,穿了碧绿衫裙,两侧的一双清丽出尘侍女,穿的是水湖绿劲装,全佩了剑。 众人不敢贸然拥上动手,一名五官挤在一圈的中年人向三女沉声问: “你们要架梁子吗?报上名号。” “碧绿衫裙少女冷冷地说:“叫你们的主事人出来说话。” “在下就是主事人。” “好,你赶快带了这些狗腿子滚!” “你好大的口气,亮万。”殷菇娘姓吉。你走不走? “可恶!气死我也,太爷要揪你出来好好教训你。”声落,向廊下疾冲, 毛手伸出了,劈胸便抓。 “啪啪!”是清脆的耳光声。 “哎??” “啪!”又是一耳光。 “砰!”中年人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少女扫了众人一眼,冷冰冰地说:“下一个人,便没有殷菇娘要拘出他 的一双招子来。”中年人狼狈地爬起,如见鬼魅地说:“这女人会妖术,快走。”说走便走,十二个人一哄而散。殷菇娘的拂云手,已获其中神髓,快 得令人吃惊,难怪她敢出头架梁子。”殷菇娘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嫣然一笑。他心中一跳,这一笑果然是美极了。殷菇娘解围,感激不尽。”殷菇娘 赶忙回礼,笑道:“不敢当,禹爷不嫌小女子多事吧?” “岂敢岂敢?” “禹爷知道这群人的来历吗?” “惭愧,不知道。” “他们就是无量佛那群人,策划图谋的正主儿。”殷菇娘是说,他们要火 拼?” “不是火拼,其中另有缘故。”殷菇娘已摸清了他们的底细?” “禹爷是否也想知道?” “这个??” “请到房里一叙。” “这??不方便吧?”殷菇娘婿然一笑,说:“江湖人不在乎,对不对, 禹爷请。”他不再迟疑,好奇心和希望与对方接近的念头,令他向殷菇殷菇娘了。”殷菇娘大方地请他在外间落座,冷秋珠奉上香茗。他道谢毕,笑道:“昨 晚贤主仆落店时,在下还替你们担心呢,岂殷菇娘却是江湖英雄,在下大惊 小怪了。在下禹信仁,匪号称黑衣侠士。”殷菇低鬟一笑,笑得好甜,说:“昨晚外出看群魔乱殷菇殷菇,却喜穿绿。”Youth(此外小勤鼠乱校) “姑娘家谁又不喜穿紫?”姑娘昨晚外出,刚返店吗?” “是的,探得不少消息。” “为了那两帮人?” “不,为了好奇。” “他们是??” “河南府第一大奸商陈得禄,替伊王府在河西采办了一批奇珍异宝,价 值连城,听说奸商自己携带至兰州的银子,就有三十万两之多,可知这批珍 宝所值几何了。” “哦!原来是为了这批异宝奇珍。” “是的。本来,陈得禄携有伊王府的书信,可向中都的秦王府请求派兵 护送。可是,他仍不放心,秦王与伊王目下的辈份是叔侄,而秦王贪黩好货是家喻户晓的。他不放心,因此回程不敢向秦王府求助,由他自己的两位保 留,请来了不少不三不四的武师浪人,沿途保护严防意外,声势颇为浩大。” “哦!风声已经走漏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多嘴杂,不走漏是不可能的。” “飞熊这帮人??” “他们是负责在前面放线清道的,大概宝物当在明晚或后日午间可到陕 州。” “无量佛那些人,结伙劫宝?” “是的,无量佛只是个跑腿的人而已,真正的主谋,是熊耳山的摘星换 斗阳奇。这位早年的黑道大豪,动了染指的念头,可惜他得到消息太晚,仓卒间无法召集高手朋友前来相助。只要珍宝过了崤山,伊王府的护卫定可迎来护送,珍宝便可万元一失地送进伊王府,任何人也休想染指啦!”殷菇殷菇娘是不是也食指大动?”殷菇噗嗤一笑,毫不掩饰地说:“不错。家父早年也曾是一方之豪,贱妾虽是初出道的后生晚辈,但不甘雌伏。” “可是??” “可是,我不想从陈得禄手中劫取。” “那??你??” “摘星换斗志在必得,成功的希望有八成。” “凭无量佛那群人?” “不,无量佛只是幌子,负责引人送死,扰乱护送人的耳目,所带的人 打头阵,可能生还者不多。真正行劫的主力,是伏牛三魔几个老魔头。” “咦!他们出面,这批珍宝丢定了。” “我打算等尘埃落定之后,再从摘星换斗手中接收,落案的是他,与我 无关。”殷菇娘,使不得。” “为什么?” “你初入江湖,该知道江湖禁忌。” “禁忌又不是我订的,我怕什么?” “这??” “禹爷,你放心,我不会将你拖下水的。”这一招够狠,欲擒故纵,禹信仁上当了,沉吟着说:殷菇娘这样做, 太危险了,日后??” “嘻嘻!这件事不做则已,做则必须不露痕迹,摘星换斗决难逃出我的 掌心,管叫他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信请拭目以待。” “你有把握?” “有九成把握。” “九成不行??” “唯一可虑的是,该怎样向无量佛那群人透露一些口风,让他们集中全 力轻易地将珍宝弄到手,一切锦囊妙计皆属空谈。”他有点心动,说:“那还不简单?只须告诉他们,说对方已经知道他们 的阴谋,他就会告知摘星换斗,摘星换斗便会全力相图了。” “可是??我不能出面,以免日后??” “我替你办。” “真的?” “但我得申明,我不沾这批珍宝?” “那??那怎打?我们二一添作五??” “不,我不插手。”他坚决地说。殷菇沉吟片刻,说:“好吧,日后我会 好好谢你的。” “咱们就此一言为定。”他欣然地说。 “一言为定,我先谢你,午间治酒??” “不,目下你我最好避嫌。在下告辞,再见。”送走了禹信仁,冷秋珠低声道:“大姐,这恐怕不妥,还是把他弄走,以 免横生枝节,我们不能浪费工夫??” “嘻嘻!三妹,看他的情景,不是个难对付的人,我看他已是我们的囊 中物,毫不足虑。” “可是??” “你以为我会眼看百万金珠在指缝中溜走,不,我不会松手,得了这批 珍宝,我们就此收手,不必再在江湖上冒风险了。” “大姐,我总感到有点不妥,还是先把他弄至??” “不,留着他有用,没有他,这批珍宝将是摘星换斗的囊中物了。” “大姐,我??” “别提了,现在得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早膳华,禹信仁并未动身东下,向西院走去,轻叩第二进丁字号房。 “谁?”里面有人叫问。 “我。”他低声答。 “你是谁?” “黑衣侠士。”房门拉开了,无量佛当门而立,欣然叫:“禹老弟,欢,迎驾临,请里 面坐。”他泰然入室,只看到追魂刀与狂鹰,问道:“只有你们三兄弟在?他们呢?” “呵呵!办事去了。老弟此来,是为了一千两银子的事吗?”无量佛拍 着大肚皮问。他在床沿落坐,淡淡一笑道:“左兄,兄弟确是为了银子而来。” “哈哈!我料定你会接受兄弟的条件的。” “左兄,在下不是接受你的条件而来。” “咦!那??你??” “兄弟手头桔据??” “那好办,你嫌少?加多少你才接受?” “呵呵!兄弟什么也不接受,只接受银子,就算是一千五百两吧,你老 兄手头方便吗?”无量佛仍未听懂他话中的含义,惑然问:“老弟,你的意思??” “兄弟向你借贷一千五百两银子,你不会说没有吧?”他微笑着问。无量佛迟疑地说:“这一来,你比其他的人多出九百两,数目相差太远, 恐怕有点不便??” “呵呵!左兄,你没听清楚兄弟的话,兄弟是向你借贷,用不着扯上别 人。” “什么?你说借贷?” “是的,你总算听清楚了。”无量佛怪眼一翻,怒声道:“老弟,你的话有何用意?” 禹信仁离座,向外走,说:“左兄,别生气,借不借在你,你不借,在下岂敢勉强?天下间肯借钱给我黑衣侠士的人多的是。譬如说,住在内进的飞熊一帮好朋友,只要我黑衣侠士肯开口,借三五千两他们也不会吝啬,百万金珍宝我还不想要呢。”无量佛大惊,叫道:“站住!” 禹信仁手扶门框,扭头笑:“你要想留下我?” “你??” “左兄,千万不可轻试。” “刚才你说些什么?” “抱歉,信口雌黄,记不起来了。” “进来,咱们再谈谈。”他呵呵笑,摇头道:“我要钱,你不借,还有什么可谈的?除非??”无量佛掏出大把银票,数了十五张丢在桌上说:“老弟,借给你。”他往回走,笑道:“你老兄真大方。” “一千八百兄弟出得起。” “好,谢谢。”他伸手去取银票。无量佛伸手按住银票,说:“且慢!”他并未收回手,笑问:“怎么?要借据?”无量佛冷冷一笑道:“话先说明白。”他呵呵大笑,笑完问:“要说些什么?”无量佛知道碰上辣手货,凛然地向:“你知道多少?” “全知道。” “真的?” “要不要找摘星换斗来作证?”无量佛知道这盘棋输定了,无可奈何地说:“一千五百两银子,算不了 什么。” “又不要你出,何必心疼?”无量佛抽回手,说:“有条件。”他取过银票说:“只要合理,条件无妨。” “一字不许透露。”无量佛一字一吐地说。 “那是当然,禹某不是不懂规矩的人。” “好,银票是你的了。”禹信仁将银票纳入怀中,笑问:“你不反悔?” “笑话。” “好,还有重要消息卖给你。” “什么消息?”他将手一伸,淡淡一笑。 “你??”无量佛怒声问。 “一千两,便宜得很。”他怪笑着说。 “什么?” “要不要在你,但你会后悔。再见。” “站住!” “又怎么啦?” “你这是恶意勒索,你??”无量佛暴怒地叫。 “咦!你说得多难听?”。无量佛忍一肚子怨气,再掏出一千两银票递过说:“姓禹的,如果这次坏事,你会永远后悔。”禹信仁将银票纳入怀中,笑道:“但你花这一千两银子,保证你不会后 悔。” “还不将消息说出?” “好。他们已知道你们要劫珍宝,正准备先下手为强对付你们。如果我 是你,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但他们不知摘星换斗是主谋,但也许他们会查出 来,你们如有人落在他们手中,保证一一招供,那时可不要怨我。” “但愿你的消息可靠??” “信不信由你,反正银票已是我的了,谢谢,后会有期。” “且慢!你该将你所知的消息来源说出来?”禹信仁呵呵笑,笑完说:“左兄,你怎么啦?与你这种人做买卖,真没 意思,乏味得很。” “你??” “换了你,你说不说?在下很难相信你是个闯荡多年的老江湖。”禹信仁 说完,举步出房。狂鹰劈面拦住,沉声道:“阁下,恐怕你得说明白。” “真的?除非你们能强迫我。”他冷冷地说。 “你??” “让路!”他大声此喝。狂鹰一惊,本能地闪在一旁,乖乖让路,三个人眼睁睁目送他扬长而 去。无量佛跌脚咒骂:“狗娘养的,可恶!硬被他敲诈了两千五百两银子, 气死我也。”追魂刀惊然道:“大哥,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咱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破财消灾??” “小弟是说,飞熊那群人??” “哎呀!对,快通知咱们的人,限他们立即出城暂避。”无量佛醒悟地说。禹信仁比他们早走一步,乌骓马轻快地驰出东门,走上了崤山大道。殷菇主婢三人乘了枣紫色的健马后跟。过了里野草堂,官道向东南伸展。枣紫健马跟上了乌骓,殷菇一身紫 劲装,外罩紫缎披风。劲装将她的身材衬得曲线玲戏,令男人心动神摇。 阳光普照,阳光下,人的真面目无所遁。她的粉颊上略施了脂粉,掩盖了须仔细看方可看出的眼角笑纹。如果有经殷菇娘,但也不易看出她的真实年龄。 她与禹信仁并驾齐驱,笑声似银铃,问:“禹爷,办妥了吗?”他呵呵笑,说:“不但办妥,而且得了两干五百两银子殷菇娘,你??” 殷菇怎样?”她亲呢地说。 “这??好,只怕有点亵渎??” “禹爷,这是什么话?哦!你比我大,我叫你禹兄,你不介意?” “呵呵!在下受宠若惊哩!哦!我们在何处?” “分道?早着呢。前行七十里是硖石驿,我们在那儿打尖,你我一见如 故,何不小聚一两日?咱们江湖人一别天涯,还不知何日重逢呢。” “可是??” “禹兄,我是诚心的,幸勿见拒。”禹信仁的目光,落在路左的一间茅舍内,信口答:“这样吧,今晚在硖石驿打尖,明早我必须过到渑池,远离是非之地。”他口中在说,仍转首望那间孤零零的茅屋。殷菇发觉他神色有异,扭 头问:“禹兄,你看什么?” “没什么,好象那屋子有在下的一位朋友。走!”茅屋侧方,闪出一个紫衣丽人和两名侍女,目送人马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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