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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禹信仁对殷菇甚有好感,竟然答应与她同行。壮慕少艾,人之常情,吉殷菇确是美貌如花,谈吐不俗,对她有好感不足为奇。四人四骑去远,茅屋侧方闪出三位丽人,为首的赫然是一身火紫衣裙,佩了剑的紫绫女。另两位美少女是她的侍女小秋和小绿。紫绫女盯着远去的人马背影发怔,信口问:“你两人知道乌骓马上的 人是谁么?” “是禹爷信仁。”小秋答。 “真是他?” “是的,徒儿只消看一眼他的背影便知是他。师父,要不要追上去看看, 再向他问好?” “不急。想想看,那个穿一身紫的女人是谁?”小秋笑道:“天下间穿紫的人,并不仅是师父??” “不许多说废话,猜那女人是谁。” “可能是红娘子西门花。”小绿说。 “禹信仁不会与那种女人走在一起。”紫绫女断然地说。 “红娘子从不以真姓名结交男人,禹爷??” “哎呀!” “师父,怎么啦?” “如果真是红娘子西门花??” “师父,禹爷就毁定了。”小秋急急地说。紫绫女急急披上披风,叫:“小绿,到桑园备马。” “遵命,师父要??” “咱们去追禹信仁,查那紫衣女人的底,要真是红娘子,宰了她,哼! 谁也不许危害禹信仁,这贱婆娘休想如意。当然,咱们在未摸清底细之前, 得隐起行藏。”不久,师徒三人飞骑急追。离开官道,沿小径南行,在丛山中徐徐赶路,人烟渐少。殷菇姑娘, 好象错了方向呢,要往何处去?”殷菇扭头笑答。 “咦!为何要到永宁?” “并不是到永宁城,你知道,熊耳山在永宁。” “老天,要到熊耳山?” “不,先去办点小事,请不要多问,好不好?” “好吧,听你的。”殷菇缓下坐骑,说:“我们的时间充裕得很,并不急 于赶路,只须早些离开官道,便不会引人注意了。” “是避开摘星换斗的耳目吗?” “是的。” “他们得手之后,也走这条路?” “不,如果他们走这一条路,我们便不能先走了。” “你完全掌握了摘星换斗的行踪?” “是的,不但知道他进退的踪迹,也知道他一贯作案的手法。” “哦!你的消息倒还灵通呢。” “嘻嘻!我该灵通的。走吧,两个时辰之后,我得请你替我办一件小事。” “何不说来听听?” “不,届时自知。”殷菇在一座小山下勒住坐骑,扳鞍下马说:“禹兄, 随我来。”她向山上走,分枝拔草而行,山势虽不太峻陡,但碎石浮土不易行走。将近山颠,在一块碎石上,脚下失闪,惊叫一声,失足向下倒。 禹信仁手急眼快,抢上一步,伸手将她扶住,她重重地跌入禹信仁怀中,拍拍心口说:“好险,真不好走。”说完,扭头向禹信仁嫣然一笑,羞紫着脸恩了一声。 软玉温香抱满怀,她那一笑若喜若羞极为动人。禹信仁只感到脸上一阵热,只感她的笑容和情意绵绵的眼波,有一种神奇的吸力和神秘的魅力,令他心中怦然而动,似乎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荡。 不止此也:她那柔若无骨的胴体,她那由体温而蒸发出来的神秘肌香,和耳鬓厮磨的动人气息,令他感到浑身不自在。他赶忙松手,小心地将吉殷菇扶正,讪讪地说:“姑娘,站稳了。这样 吧,我在前面领路;” “谢谢,也好。”吉殷菇羞笑着道谢,极自然地娇媚地瞟了他一眼。他也回报以一笑,领先向上走。吉殷菇突又娇唤:“禹兄!” “怎么啦?”他扭头问。殷菇含笑不答,秀颊配红,向他伸出柔若无骨温润晶莹的纤手。他略一迟疑,拉住了那只秀美的纤手,说:“小心脚下,跟我来。”一个闯荡江湖的年青人,表面上轰轰烈烈有声有色,出生入死夕旦, 与死神打交道生死等闲豪情万丈,但内心却是寂寞的。加以曾经与异性接触过,对男女间事不陌生,碰上了有意勾引的美貌少女,便很难把持自己,难免落入红粉陷阱。此时此地,此景此情,他总不能扳起道学面孔,向一个本姑娘,训一顿男女授受不亲的圣贤大道理,而掉首不顾。 不着痕迹的诱惑,渐渐地引他着魔。山顶生长着浓密的矮林,吉殷菇转而牵领着他;找到一处可以远眺的树下,与他并肩席地而坐,笑道:“禹兄,你看,风景多美?” 山下是一条小溪,由于相距甚远,因此可以看到溪谷中的全景。青山起伏,绿水盘绕,一两座和平安详的小村,白云片片,上空苍鹰悠闲地盘旋,下面隐隐传来格子的歌声。 他俗念尽消,说:“是的,好美,山深幽邃,水绕家村,远离尘器,与 世无争,确是隐居遁世的好所在。” “禹兄,你想隐世避尘吗?” “不,每个人都想隐世避尘,这世间何足留恋?” “是啊!你我心意相通,遁世者表面上看是清高,骨干里却是苟活的懦 夫。禹兄,我好高兴。” “高兴,为何?” “我有此同感。”殷菇收敛了明媚的笑容,向小溪下游一指,说:“禹兄, 看到溪南山脚下那座小村吗?” “哦!你是说近溪的那座小村?” “是的,那儿,隐居着一位江湖上神愁鬼厌的魔老元魁。” “是谁?” “缥缈仙子邵灵。” “哦!是她,三十年前威震天下的妖孽。” “你知道她为何称为缥缈仙子吗?” “听说她所用的缥缈浮香,是天下一绝。”吉殷菇沉静地点头,阴森森地说:“确是天下一绝,无色,无味,不怕 风,不怕雨。最绝的是吸入的人,本身一无所觉毫无异状,必须听到她左腕上那串九音金铃的声音,方淬然昏迷。如果不闻铃音,十二个时辰内药力自消。在这十二个时辰内,任何时刻听到她的金铃声,便得应声倒地。天下间善用迷音的人不算少,但只有她才算是其中至尊,神乎其神,天下独步,所以她一生中横行天下半甲子,从未失败过。” “听说她杀的人??” “太多了,她不该仍然活在世间,老天爷也不该让她终老天年的。”本姑 娘,你打算找她算帐?你与她??” “我与她并无过节,也不打算为世除害。” “那你??” “我想要她的缥缈浮香,和她左腕上那串九音金铃。”殷菇微笑着说。 “咦!这种害人的恶毒玩意,你??” “禹兄,没有这种恶毒玩意,岂能对付摘星换斗一大群高手悍贼。”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殷菇亲眼地挽住了他的臂膀,娇笑着问:“禹兄,你能替我弄来吗?”他一惊,讶然道:“老天!我?这??” “你与她无冤无仇,而且相貌出众,笑容常挂,她不会向你下毒手的。” “那你??你一个大姑娘,不是更易接近她吗?”吉殷菇摇头苦笑道:“不,那老妖魔十分机警,我已经来过一次了,劳 而无功,几乎断送在她手中。禹兄,请??” “要我去?”殷菇偎近他爱娇地恳求。他无法拒绝,说:“好吧,我去试试。” “禹兄,切记不可操之过急,如引起她的疑心,那就糟了。我与两个丫 头在这附近等你,明早在此会合,不管成与不成,我一定等你回来。” “好,我尽力就是。” “禹兄,小心啊!如果风声不对,早些罢手撤走。” “我会小心的。”殷菇突然在他的颊上亲了一吻,恩了一声羞笑着站起, 向下飞奔,象头在曼舞飞翔的火凤凰。 他轻抚着被吻处发怔,气血一阵浮动。回到坐骑,吉殷菇将缥缈仙子的现况一一说了。他将乌骓马留下,独自走了。 小村真是小,只有七八家村民。在这山区中的溪谷地带,与其他地区的村镇不同,水方便,不需聚井而居;可耕的田野不多,不可能聚居众多的人丁,可说毫无形成大村落的条件。 村背山面水,东西小径连贯溪上下的村落,也是东下县城的唯一交通要道。而从北面山区婉蜒而来的小路,则是通向陕州大道的通道,平时往来的旅客甚少,经过村东口的小木桥,与东西小径在村口衔接。在岔口建了一座小茅亭,面对小桥下端湾流冲刷而成的百十亩大水潭,村中的老少经常在潭旁的大石上垂钓,在亭中睡懒觉。 禹信仁在黑劲装外,加了一件黑直裰,一根木棍挑着一个小包裹。但脚上,仍然穿着快靴,显得有点岔眼,腰带前,斜插着沙棠木剑。施施然过了小桥,他向正在桥头戏水的一位小童招手,笑吟吟地问: “嗨!小弟弟,这里是不是伏流岭?” “是啊。”小童不假思索地答。 “这里住了一个姓褚的仙子吗?”小童大笑,说:“我们这里没有仙子,只有凡人。”另一名小童向天上一指说:“要找仙子,到天上去找。”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下,站起一个年青力壮的小伙子,冷冷地说:“老兄, 伏流岭小小穷山,小地方??”他向小伙子走,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伏流岭虽是小地方,住 了一位缥缈仙子,地因人传,不算是小地方了。” “就算是吧。” “老兄贵姓?在下姓禹,名信仁。” “在下姓法,名邦直。” “哦!姓法,这姓少见。在下想起来了,缥缈仙子嫁夫法兴元,你是他 的儿子呢,抑或是孙儿?” “不必多问。” “不问就不问,在—下反正找对人了。”小伙子哼了一声,向前迎来说:“最近十年来,你是第一个直呼家母的 绰号而来的人,来意不善。” “不错,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在下找遍了三山五岳,总算找到了。”他丢下包裹恨恨地说。小伙子掳起衣袖,冷笑道:“其实,伏流岭并不难找。家母隐修二十余年,其实对外并未完全守秘,并未完全与世隔绝。” 他哼了一声,欺上说:“蛇有蛇路,鼠有鼠路;令堂虽未完全与世隔绝,但如不是此道中人,怎摸得清去路?在下初出江湖,盲人瞎马总算不虚此行。去,叫你那老母鸡出来理论。” “混蛋!你为何口出不逊?” “口出不逊还便宜你了呢?” “你为何而来?” “为报仇而来。” “你年仅一二十岁,家母隐修时,你还未出世呢,报什么仇?” “你少废话,叫她出来便知底细了。”法邦直仰天狂笑,笑完说:“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人,也配指名叫阵? 少做清秋大梦,在下便打发你滚蛋。” “哼!你??”法邦直突然直冲而上,大喝一声,一掌抽出,好一记奇快绝伦的“鬼 王拨扇”,掌风及体。禹信仁向下挫,退了一步怪叫:“好啊!你小子要动手?”一面叫,一面拉开门户,摆出凶猛狠恶的姿态,象一头暴虎。法邦直一掌落空,颇感意外,先是一怔,接着笑道:“看不出你这浑小 子,反应居然不慢呢,再接我一招试试。”声落招到,“金豹露爪”疾抓而至,走中宫排空直入,急如星火。禹信仁刚起手上盘接招,法邦直招式已变,爪收腿出,鸳鸯连环腿发 似奔雷。禹信仁身退疾闪,但仍慢了一步,避开了第一脚,却被接踵而至的第 二脚端中左胯。 “哎??”他怪叫,连退了三步几乎摔倒。法邦直如影附形追到,伸手急扣他的右肘曲池。他向后倒,百忙中伸腿奇袭斜拌。 “砰嘭!”两人全倒了。法邦直一蹦而起,凶猛地扑出。他奋身左滚,对方一扑落空。两人重新爬起,在怒吼声中,拳来脚往缠成一团,拳掌带着肉声劈啦 响,两人都是皮粗肉厚禁得起打击的人,好一场硬碰硬的凶猛肉搏,动魄惊心。四周围上了不少小童,此喝着助威。远远地,有些男女神态自若地向 他们眺望,似乎无意前来干涉。 “砰啦!”暴响声震耳,两人一拳换一掌,人影乍分向外飘退。法邦直左腿一软,几乎陪倒,真火上冒,怒叫道:“好小子,你真不含 糊,非给你三分颜色涂脸不可,打!”喝声中,一闪即至,用上了真才真学,一掌劈出,“卫刚伐桂”招式平 常,但用上了内家真力,传出了隐隐风雷声。 “噗!”掌劈在禹信仁的左臂上,力道千钧。 “哎??”禹信仁叫,掩臂疾退,似乎左臂提不起来了。法邦直跟进叫:“愣小子,再接一掌!”禹信仁扭身避招,大喝一声,出其不意一脚扫在法邦直的左胯上。 “砰!”法邦直跌出丈外。禹信仁飞扑而上,象一头怒豹,左手勾住了法邦直的咽喉,右手锁住 了对方的右手。法邦直竟然毫无反抗之力,突然浑身发僵。禹信仁挟着人一跃而起,奔进入村右的树林,大叫道:“叫缥缈仙子来 打交道,不许追来。” 事出意外,先前抽手遥观的人来不及应变。双方交手时,法邦直一直就占上风,因此没有人上前,一个楞小子何用劳师动众?等到禹信仁认为时机已至,出其不意擒人,局势已无法控制了。 在一处山沟的草丛中,禹信仁用牛筋索将法邦直捆好,笑道:“老兄, 委屈些,你就在此地过一夜,希望野狼不要拿你当点心。” “你想怎样?”法邦直泄气地问。 “想怎样?想缥缈仙子前来救你,在下好向她讨债,你不反对吧?” “你别想,她不会来的,我不是??” “你不是法兴元的儿子。” “你??你知道?” “当然知道。缥缈仙子已是年届古稀的老太婆,而你还不足二十岁。如 果你说是她的孙子,在下或许会相信,可惜你一开始就错了。” “在下被你擒来,便可证实你是法婆婆的仇家,她不可能离村前来救我,你必须进村去送死。” “呵呵!她会来的,虽则你不是她的亲人,在下自有妙计,让她远离巢 穴出来打交道。” “你少做梦。”禹信仁大笑,笑完说:“你放心,在下从不做梦。你已经透露口风,在 下已经知道虚实了,谢谢。”声落,点了法邦直的睡穴,用草将人掩上,然后从容不迫地着手准备,在附近半里内,安设了一些小巧玩意,方悄然离开现场。 村四周并没建有防兽栅,却有不少巧妙的兽阱。这一带山区,猛兽是熊和豹,再就是狼,并不足威胁村人的安全。每一户人家,最少也养有两头凶猛的猎夫,不论人兽,接近至两百步外便可被猎犬发现,接近谈何容易?江湖人以虎骨虎血虎粪所制的辟犬药物,对真正的猎犬并不发生多少作用,反而会引起更猛烈的狂吠,一头猎犬发现猛兽,会向主人示警;两头猎犬则会向猛兽进攻。 搜山的人出发了,禹信仁留下的包裹,正好作为猎犬的嗅物。共有三组人人山穷搜,声势颇为浩大。猎犬带了搜山的人,在山上穷兜圈子,一无所获,直到黄昏将临,仍 然劳而无功。法邦直被救回来了,猎犬到底比人要强得多。二更天,两头黑色巨犬接近了村东三里的山沟峡谷,后面跟着一个黑 影,人与犬一阵急走,进入峡谷。在一处二岔山口,猎犬乱窜片刻,然后向左面的山峡走。黑影发出一声暗第,猎犬急急回头。黑影在右面的山峡口伏地搜查片刻,冷笑道:“果然不错,这附近洒了 不少椒末,难怪猎犬无法追踪,这人是有备而来,但你逃不掉的。” 黑影手点拐杖,腰带上佩着剑,身材中等,黑劲装黑包头,正是隐修二十余年,不再在江湖走动的魔道巨魁缥缈仙子邵灵,目下她已是年届古稀的老太婆了。 她徐徐深入,两头猎犬在她前面十余步奔窜、嗅动、巡走。蓦地里, 一声狂吠,一头猎犬被一根坠木所压住,腰脊已被压断。老太婆一怔,不再走山脚,向右急跃改走山坡,只走了百十步,唯一的猎犬突然摔倒向下滚,哀嗥声惊心动魄。老太婆火起,咬牙道:“这恶贼安装了强弩,我要活剥了你。”两头猎犬都死了,黑夜中在荒山野岭搜一个人,不啻是在大海里捞针, 谈何容易?直搜至三更尽,老太婆不得不自承失败,盛怒地往回走,恨恨地自语:“老身回村里等你,你会来送死的。”回程该是安全的,但老太婆仍然小心翼翼以杖探路而行,直至距村里余走东西小径,她方除去戒心,大踏步向村口赶。路两侧怪石嶙峋,杂树散布。正走问,突觉有脚一紧,还来不及转念,路左枝叶摇摇,她被倒吊而起,向路左猛拉。 身在半空。正想躬身弄断套住脚跟的套索,另一株大树上,已凌空扑来一个快速人影,一把抱住了她,脑门挨了一击,蓦尔昏厥,两人同被吊在空中。 醒来时,她发觉自己倚坐在一座大石下,气门穴被制,双肩并也被制,身上剑已失踪,百宝囊也不见丁,手腕上以布裹住的九音金铃也易了主。对面,席地坐着高大的禹信仁。 她大吃一惊.阴沟里翻船,栽得好惨。 “你是谁?”她恨声问。 “我叫禹信仁,绰号叫黑衣侠士。” “咱们有何仇怨?” “没有。” “没有?你是想击败老身,以扬名立高?” “这??” “你成功了。” “老前辈??” “住口!说,你怎知道老身要出来找你?” “很简单,你一代魔头,受不了撩拨,不会躲在村中自损名号。” “对付登门寻仇的人,都是些成名人物,不会??” “他们愚蠢,不会用计,只知逞匹夫之勇入村叫阵挑战,失败乃是意料 中事。” “你经过着意的安排??” “不错,公然登门寻仇,一进村,便会受到缥缈浮香的控制,只要你手 上的九音金铃一响,便得乖乖纳命,在下不得不仔细安排,引你出来中计。法邦直是诱饵,可以激怒你人顾一切出来搜寻。法邦直说你不会出来,但在下却猜出你不能不出。你认为在下潜伏山中,在下却在村口等你。老前辈,在下计算之精,你服不服?” “很好,老身有生之年,第一次失败。你如不将我杀了,老身必报今晚 的奇耻大辱。” “那是你的事,在下却不能杀你,虽则委托在下的人,坚持要你的命。” “谁委托你的?” “不必问,不可问。” “你不杀我?你会后悔的。” “是否后悔,那是我的事。” “你到底为何而来?” “来借你的缥缈浮香,和慑魂九音金铃。” “你??” “老前辈,今晚的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但如果你想追赶报复,在下 便向外宣扬今晚的事。” “你的意思??” “如果有人问起,请说这两种玩意是被窃或者借出,便可保住你的声誉。” “没有人能至老身家中行窃??” “那就说被人借走好了。” “哼!老身??” “不必多说了,你自己想想吧。不过,我告诉你,在下的绰号叫黑衣侠士, 也是江湖大名鼎鼎的神偷。时光不早,我可要走了。” “你??” “请不必追索,你就认了吧。在下点你的睡穴,解你的穴道,将你放在 路上,明早贵村的人便可救你了。告辞。”说完,正待点老太婆的睡穴。 “慢!”老太婆叫。 “你有话说?” “你不是点老身的死穴吧?” “唉!你我无怨无仇,我为何要点你的死穴?” “你真是受人之托而来的?” “是啊,有何不妥?” “你不说出委托的人??” “抱歉,无可奉告。”他歉然地说。 “替他人挡灾,你未免太愚蠢了,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但在下顾不了许多。” “取走老身这两种宝物,有何用途你总该知道吧?” “是的,如果不知,在下也不会来了。” “要来何用?” “用来对付一群凶悍恶盗。” “是些什么人?” “抱歉,无可奉告,反正是一群悍盗,不必多问。”老太婆摇摇头,笑道:“你这人真憨得可笑。” “有何可笑?” “你知道缥缈浮香的用法吗?”他拍伯夺来的百宝囊,说:“你这百宝囊中,共有十只储藏浮香的紫金 喷管,取掉管塞,浮香便自行喷泄而出了。” “这般容易吗?” “哦!你的意思是??”老太婆叹口气,无限感慨地说;“老身退隐山野垂三十年,近年来方悟 昨日之非,昔日为逞一时之快,任性而为一意弧行,陷溺日深终至不克自拔,终至成为江湖魔道元凶,首恶,天人共愤凶名昭著,委实愧对天下人。”他也黯然一叹,苦笑道:“老前辈总算能及时急流勇退,得保天年寿臻 耄耄,已经是大幸了。” “因此,即使死在你手中,老身并无怨尤。”老太婆平静地说。他摇摇头,毫无机心地说:“事不关己不劳心,在下不想多管闲事,老 前辈虽是一代魔魁,在下也无意以侠客自命向老前辈施罚,在下也不配代天行诛。你可以放心,在下??” “你如不杀我,何必制老身的穴道?要知道这一带山区猛兽甚多??” “这??老前辈肯答应不追赶在下,在下立即解你的穴道。” “当然,老身答应你。”他不假思索地拍活老太婆的双肩井,最后解除气门的禁制,说:“好了, 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告辞。”老太婆急蹿而出,抓起地上的长剑,冷笑道:“小辈,你真该死。”他一惊,说:“你??你要食言?” “老身并未食言。” “那你??” “老身答应不追赶你,但目前你并未离开此地。你说吧,老身追赶了你 吗?” “你强词夺理??”老太婆以行动作为答复,一声冷此,剑发狠招“长虹贯日”,狂野地走 中宫抢攻,但见剑光一闪,剑尖已光临咽喉要害。禹信仁反应奇快,闪避、拔剑、反击,一气呵成,剑点向老太婆的左胁,以牙还牙,抢制机先快攻。 “叮!”老太婆身随剑转,架住了攻胁的一剑,乘势冲刺,锋尖以闪电似的奇速到了他的右胁前。 双方展开了空前猛烈的恶斗,剑光流转,剑气飞腾,人影进退如电,以快订快互不相让,每一剑皆直攻要害,步步凶险,寸委死亡,罡风剑气将地下的草叶全都削平,风雷声隐隐,剑啸声刺耳。 老太婆连攻百十剑,劳而无功,似以打出真火,不再浪费精力在寻暇蹈隙上,开始全力迫攻,一声冷叱,剑势一变,以雷霆万钧之威,内力注于剑身,猛烈地走中宫切入,快速绝伦地攻出七剑。 “啦啦啦??”禹信仁快速地封架,双剑相触声如连珠花炮爆炸,劲气进射,将攻来的七剑一一震偏,退了四步,终于稳住了。一声深叱,他立还颜色,最后一剑反而抢得中宫有利机会,豪勇地反击,也攻了七剑,把老太婆迫回原位,且能多进一步,攻势未尽,一剑连一剑,一步赶一步,剑尖吞吐宛若金蛇乱舞,排空直入势如山崩。 “啦啦!嗤??”双剑接触与错鸣声,令人闻之心向下沉。老太婆在他潮水似的迫攻下,先前尚能封架来势似长江大河绵绵无尽 的剑势,最后终于开始闪避移位了。 “啦!”响起最清脆最震耳的一声暴响。人影乍分,老太婆侧飘丈外,喝道;“住手!”禹信仁已如附骨之蛆般跟到,闻声止住刺出的剑,剑尖距老太婆的胸 口不足三寸。而老太婆的剑尖,却被压出偏门,位于他的有肩外测,无能为 力了。 “你有话说?”他问。老太婆呼吸不平静,问:“你的剑响声有异,怎么一回事?” “在下的剑是木剑。” “木剑?”老太婆骇然问。 “是的。” “见鬼?” “你可以伸手摸摸看。”老太婆依言伸手摸触他的剑尖,绝望地说:“罢了,老身认栽。” 他收剑滑退,收剑入鞘说:“承让承让,得罪了。” “你是何人门下?” “辱没师门,不说也罢。” “自古英雄出少年,老身休矣!” “老前辈二十年不在江湖历练,生疏在所难免。” “怪事,以你的内力修为与剑术来说,天下大可去得,为何需要老身的 缥缈浮香?” “在下的朋友,需要对付大群凶悍的大盗。” “你??好吧,老身成全你。” “谢谢。告辞。” “站住!你就想走?” “那??老前辈??” “只要你打开管筒塞,嗅入一丝浮香,便得听由九音金铃控制,届时你 岂不同时昏迷?” “哦!这??” “老身成全你,送你一些解药。”他大喜欲狂,行礼笑道:“谢谢老前辈, 感激不尽。”老太婆解下左手腕的一只两寸宽皮护腕,递过冷冷地说:“不必谢我, 你应该得到解药。本来你可以迫老身讨取的。” “老前辈??” “护腕套上有一个钱大的活门,在使用缥缈浮香之前,推开活门,用鼻 迫紧尽量嗅吸三次,可嗅到隐隐清香,便是药已入鼻深入肺腑,在十二个时 辰之内,可不受浮香所惑。” “谢谢老前辈。”他接过护腕衷诚道谢。老太婆沉声说:“护腕套内所藏的解药,尚可使用一年以上,不仅是浮 香的唯一独门解药,解其他的歹毒迷魂药物更是灵光。这东西配制不易,也 是老身的不传之秘,除非你毁掉,不可交由他人使用,以免被他人仿制。” “这??” “同时,你得保证不用浮香残害好人,不要替老身添增罪孽。”他拍拍胸膛,正色道:“敝友使用之后,晚辈立即将喷筒毁去。” “也好。其实毁不毁无关宏旨,筒塞拔除后,只能连续使用十二个时辰, 必须加添药物方可再行使用,无药便成废物了。至于那具九音金铃,你可以留作把玩,除了促使与诱发浮香药力之外,毫无用处。”他审视九音金铃片刻,笑问:“晚辈冒昧请问,九音金铃为何诱发药力?似乎两者之间,并无任何关连呢。” 老太婆呵呵笑、说:“其实,说穿了并无妙处,浮香入体之后,药力已经潜伏于灵台之间,九音金铃发声吸引,促使被浮香所制的人注意力集中转移,灵台因此而受干扰,岂能不倒?你可以走了,少年人,好自为之。” 禹信仁向与吉殷菇会合处赶,为了护腕的事,他感到心中为难,是否将此物交与吉殷菇?他委决不下。不交,吉绰殷菇使用浮香时岂不糟了?交,他怎能失信于缥缈仙子?言而无信,何以为人? 终于,他决定不交,只消告诉吉殷菇在拔除筒塞屏住呼吸,在十二个时辰内不可进入浮香散布区便可,反正以九音金铃克敌,根本用不着进入浮香区擒人。同时,殷菇只要求他讨取缥缈浮香和九音金铃,并未要求解药, 他用不着失信于缥缈仙子。可是,他想到日后的事,暗叫不妙。藏解药的护腕套如殷菇殷菇出了纰漏反被浮香所弄倒,后果岂不可怕?左思右想,无法两全。他一咬牙,自语道:“看来,劫宝的事我不能置身事外了。好吧,我跟去暗中候机助她。”一切决定,他心个稍宽,轻快地奔向昼间约定的会合处,已经是五更 初正之间了。正走间,前面传来侍女的低喝声:“什么人?停步。” “是我,禹信仁。” “哦!禹爷回来了?早着呢。”殷菇,闻声而起欣然叫:“禹兄,快来,成功了吗?”殷菇和衣而眠,挺身坐起相迎。他走近笑道:“幸不辱命,把老魔婆的 百宝囊全偷来了。” 他说偷,技巧地掩去与缥缈仙子订交道的经过情形。吉殷菇大喜欲狂,迫不及待地将他拖在身旁坐下,点起一根松枝,检查百宝囊中物。他编了一颇合情理的说辞,如何白天探道,夜间入村行窃一一说了,并将缥缈浮香的用法等等交代清楚。 吉殷菇兴奋地将百宝囊收好,熄去松枝,亲热地挽住他,媚笑道:“禹兄,黑衣侠士果然名不虚传,登堂入室,神不知,鬼不觉,寻室取珍如同探囊取物。” “别挖苦人了。”他苦笑。 “禹兄,相信我,我怎敢挖苦你?有了缥缈浮香,大事殷菇亲眼地在他耳旁,轻唤着他的名字。 “日后再说吧,你还未成功呢。”他信口答,抓过马包又道:“累了一夜,天快亮了,我得好好睡一觉养养神。”殷菇却噗嗤一笑,将他拖倒在身旁,低笑道:“就用我的寝具吧,要不要划鸿沟为界?” 他心中一荡,幽香阵阵令他心醉,正想一把抱住这位可人的撩人美娇娃,突又想起了因爱成仇的卓文萱。他心中一凛,浑身发僵,深深吸入一口气,沉静地说:“不要划鸿沟,我不是好色的浪子。” 豹皮精制的裘被掩盖了他。幽香扑鼻,温暖也裹住了他。殷菇的低柔 语音响至耳畔:“信仁,你曾经眷爱过什么人吗?”他默然良久,僵硬地说:“我喜欢志同道合的朋友。” “是哪一位姑娘?”久久,他转身外向,说:“我该睡了,天快亮啦。”殷菇深深地吸,幽 幽地问:“信仁,你在回避,是吗?” “我们不谈这些。” “我想,你并没有知心的紫颜知己。” “吉姑娘,我说过不谈这些。”殷菇殷菇不加置理,淡淡一笑道:“你如 果有了心上人,便不会与我共枕。”他挺身而起,却被吉殷菇按住了。 “一个江湖人,对情爱二字淡漠得很。”他有点不耐地说。吉殷菇却不放松,问:“真的?那么,你对我好,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闪烁地说,仰望星辰,叹息一声又道:“不错,我对你 有好感。也许,你有与我相同的气质,相同的志趣。也许,你我都有戏弄强 豪、取不义之财的雄心壮志。也许??我对你一见投缘,产生了些少温情。”殷菇笑问。 “如果我真有心爱的人,怎会与你同衾共枕露宿荒山?”他突然有点心 动地说。 “真的?” “但愿你相信。” “哦!我??”本姑娘,你知道你自己很美吗?” “谢谢你的夸奖。” “真的,你有一种不凡的豪放不羁气质??” “我又不是男人??” “这就是你的可贵处。也许,我看多了那些弱不禁风,娇贵矜持的姑娘, 因此??” “因此,你认为我放荡??” “不,你不是这种人。” “你不认为我有意媚惑你?”他突然大笑,翻身一把扣住了吉殷菇的左腕,说:“如果我真有意挑逗 你,对你非礼,你这把小匕首早就刺入我的胸膛了。”吉殷菇左手戴了皮肤套,中藏一把八寸长的锋利小匕首。殷菇颇感意外地叫。 他松手笑道:“我发觉你确是有意逗引我,而又不时准本姑娘,以情相试,你是在玩火。告诉你,你不能奢望在这种情势下,找到一个不为情所动的真正男人。幸而我不是为情所迷的浪子,总算未在匕首下断魂。好了,咱们适可而止,虽则风流不下流,不必尔虞我诈,好好安睡吧。” 吉殷菇噗嗤一笑,说:“原来你以为我在向你色身相试?” “你不是吗?”吉殷菇解下臂套,塞入他的枕下,一声媚笑,忘情地扑入他的怀中。他浑忘一切,戒意全消,激情地抱住了投怀送抱的火热胴体,不知人 间何世。他猜得不错,吉殷菇曾经多次想用匕首置他于死地,最后反而被他挑逗得动了真情,弄假成真,将杀他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两名侍女轮流担任守夜,马包行囊铺设在二十步外另一株大树下。天快亮了,不需守夜放哨,两人和衣相并就寝,喁喁细谈:“虹姐,小畜生得手了吗?” “得手了,他自称是神偷,缥缈浮香如不到手,会主岂会如此开心?” “怪,会主为何不擒他?虹姐,我有点担心。” “你担的什么心?” “会主象是对他有情,你没看出来?” “这??是啊,我看会主的神色确是不太对。” “虹姐,你我跟随会主多年,何曾见过她对男人如此亲呢,如此放浪形 骸?这不是对待死仇大敌的态度。” “是啊!这??万一会主真的爱上了他,那??” “不会的,会主雄心万丈,大好基业被小畜生毁于一旦,仇深似海??” “可是,眼前的事实??” “会主自会有用意,不需咱们担心。依我看,会主定然认为需要他协助劫宝,事成之后,再擒住他解往龙门处死示众。睡吧,好好养养神,不必卓 思乱想。” “万一会主弄假成真??” “不会的,放心啦!”禹信仁始终对卓文萱的事耿耿于心,虽在意乱情迷中,仍不敢放纵地 进入不设防之城,手眼温存适可而止,居然能悬崖勒马颇为不易。他紧拥着吉殷菇,含糊地问:“殷菇,你的家世可否让我知道?”吉殷菇发乱钗横,腻声道:“信仁,你爱我的人呢,抑或是爱我的家 世?” “请勿误会??” “信仁,不是误会,博陵禹氏??” “好好,不说这些。” “你要说些什么?” “说你,你对日后有何打算?” “我是个女人,所求并不多。信仁,你愿不愿与我并肩殷菇满怀希望地 问。 “哦!我们不是已并肩携手行道江湖吗?”吉殷菇的火热的樱唇迷乱地亲吻着他的胸膛,痴情地说:“我是说,今 后,永远。”他迟疑了,激情在消退。 “你不愿?”吉殷菇偎近他的颊旁问。 “殷菇,给我一些时间考虑。” “你我志同道合,如此亲密、相爱??” “可是你我仍然相知不深。两情相悦,如果相知不深,势难久长,我不 要彼此来日有所后悔。殷菇,一错不能再错,我曾经有过女人,如今,留下 的只有自疚、悔恨,很苦呢!殷菇。” “哦!曾经眷爱过一位女人?她是谁?她美吗?”他深深叹息,苦涩地说:“她美不美无关宏旨,问题是其中没有情爱, 只有仇恨,一时激忿而铸下的孽缘。因此,我必须加以慎重考虑,我不要你 日后后悔。”殷菇喃喃地说,缠绵地吻着他有点发僵的嘴唇。 “你的意思??” “这表示我珍惜你我的情谊,我在你心目中??” “殷菇,你是第一个令我如此动心的女人。”他动情地说。热火重升,发狂般吻着怀中的吉殷菇。久久,吉殷菇似乎对他未能专心,时冷时热的表现颇感不满,对他未 能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感到失望,突然幽怨地问:“信仁,她是谁?她真令你 困扰吗?” “过去的事,不说也罢。” “我坚持。” “殷菇,不要迫我。”他泄气地说。 “信仁,我要求你把这件事放开,让我替你分忧,替你解决。” “不,殷菇,不要,这??” “是卓文萱吗?”吉殷菇突然问。 “咦!你??”他吃惊地叫。 吉殷菇冷笑一声,凶狠地说:“这件事交给我办,她永远不会再困扰你 了。”他大感诧异,他与卓文萱之间的事,如不是卓文萱口风殷菇怎会知道? “咦!你知道我的事?”吉殷菇悻悻地说:“威武尊卓越早些天到了潼关,卓二小姐从山西南下 与乃父会台。卓越传信各地朋友要你的命,这是尽人皆知的事。信仁,你黑 衫客的名号,在江湖可说声誉鹊起,你不再是默默无闻的人。” “哦!原来如此。” “你替蝎子会出头,到处找血色海棠的晦气。这件事江湖朋友对你的批评 并不佳,同道相残,易招物议。”他苦笑,说:“我并不是替蝎子会撑腰出头,而是为友复仇,我并不介 意江湖朋友的批评,我会向江湖朋友交代清楚的。” “信仁,我有几位朋友,他们可能与血色海棠的重要人物有交情。” “哦!你肯助我一臂之力?” “不,血色海棠潜势力甚大,高手刺客艺业超人,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 与该会作对并无好处。” “那你??” “我希望我朋友穿针引线任鲁仲连,化解你与血色海棠的过节。”’ “这是不可能的。”他断然地说,握紧拳头恨声又道:“血色海棠专做些伤 天害理的事,那位神秘莫测的会主更是罪恶滔天,他们不会放过我,我也不 会罢手。” “如果他们肯与你化解呢?” “不可能的。” “如果可能,如何?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 “殷菇,你不知道我与血色海棠??” “我并非全然无知。信仁,你开出条件,我去找人居间调解,“怎样?” “仇恨深结,不可能化解??” “信仁,信任我,为了你的安全,我会全力以赴。信仁,为了你的未来, 请接受我的请求。”吉殷菇激动地说,声调中充满祈求的感情。他沉吟不语,久久方说:“殷菇,把你牵入??” “信仁,不要顾虑我,为了你,我愿上刀山??” “不要说了,殷菇,你这份情意,我感激不尽。” “你说吧,信仁。” “好吧,其一,我要血色海棠赔偿三眼杨戬与虬须客的损失,每家遣孤白 银千两。其二,解散血色海棠。其三,破了会主的气门,永远不许再在江湖行 走。” “信仁,条件不是过苛了些?” “这已是最低的条件了,其实会主是应该一死以谢天下的。几年来,该 会不知杀了多少无辜,赚了不知多少造孽钱,废了她已是天大的便宜了。由于不愿令你为难,所以我只要求废了她。”他的语气极为坚决,吉殷菇不再多说,叹口气说:“我试试看,给我一 些时日准备。” “需要多久?” “夺宝事了,你我立即到河南府,我传出信息,大概十天半月,便可获 得回音了。” “也好,我依你。”他首肯,重新抱住了吉殷菇。可是,他发觉吉殷菇的热情已经消失,可惜天色太黑,无法看到吉绛 姑脸上的神情变化。黎明前的黑暗降临,他终于沉沉睡去。近午时分,到达一条小河旁,河北岸有一座三家村,冷清清的,河水 不深,可徒步而过。吉殷菇在村里余的小土岗住坐骑,向他说:“这条河叫做刀辕川,下面 河旁的三家村,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称为昌河金剑茅家。”禹信仁一怔,问:“你是说,这是夺魂金剑茅纶的家?” “不错。” “哦!一代江湖之豪,住处怎么这般寒酸?” “这才不会引人觊觎。” “我们前往歇脚?”吉殷菇淡淡一笑,摇头道:“茅老儿在此隐居,只接待有交情的朋友。” “他会对咱们不客气?” “至少,他会对咱们饷以闭门羹。” “那就不必自讨没趣,走吧”吉殷菇扭头回望,说“如果我所料不差,明日近午时分,摘星换斗一 群人,将押了宝物按时到达。” “哦!原来??” “茅老儿与摘星换斗交情不薄,摘星换斗进出山区,必定在此与茅老儿 叙旧。因此,我决定借茅老儿的地盘,请摘星换斗一群高手献宝。” “晤!这附近的地势,倒是伏击的好地方。” “我要先制伏茅老儿一家老少,不然大事难成。”他摇头苦笑,说:“殷菇,不可冒险,茅老儿的金剑可怕,你恐怕制服 不了他。如果走脱了一个人摘星换斗便不会来了。” “我可用缥缈浮香。” “只须逃走了一个人??” “茅老儿也许会合作,只要我能胜得了他。”他呼出一口长气,说:“看地势,咱们只要把住河岸,这一面把住山口, 他们一个也逃不了。用浮香固然大佳,但如果村中设有地窟,有人先躲入待机警告摘星换斗一群人。”他点点头道:“这样吧,我去劝说茅老儿,你们三人占住两端,以便擒 捉外逃的人。” “你??你不是不介入吗?” “但我已经介入了。” “你胜得了茅老儿?” “也许,等见面后再说。” “信仁,你不必冒此不必要之险??” “我总不能袖子旁观,来,你们听我安排??”首先是吉殷菇的马冲出,一身紫裳极为夺目,冲过村前停在河岸旁下 马。乌骓马随后冲出,蹄声惊动了村民,三三两两出外驻足注视,好奇地打量两位不速之客。 乌骓在第一座屋前勒住,他从容下马,拢上缰拍拍乌骓的胸脖,乌骓向河旁驰去。他向站在门中的中年村夫抱拳一礼,笑问:老兄,茅前辈在家吗?” 中年村夫眼中有戒意反问:“有事吗?你老兄是??” “在下姓禹,名信仁,匪号称黑衣侠士,特地前来拜会茅前辈,有事商量。” “有何要事,可否先行见告?” “必须面陈。兄台姓大名?” “在下于吉。” “家师隐修,不见外客。” “禹某是为了伏牛三霸而来,与令师有关,务请于兄禀报。” “抱歉,在下不许任何人打扰家师的清修。这里由于某作主,禹兄可对 在下说明。” “在下非见令师不可。”他坚决地说。于吉冷笑一声,两面看看,说:“你们有四人四骑,曾在前面的山顶上 向下指指点点。目下那位紫衣姑娘堵住东首,另两位朋友定然守在西端,来意不善。姓禹的,抱歉,家师不屑与无名小卒打交道,有何指教,你冲于某来吧。” “于兄警觉得很,既然已道出在下的来意,在下就敞开来说好了。禹某 要与令师算帐。” “有事弟子服其劳,冲在下来好了。”左邻踱来一位二十余岁的壮年人,冷笑道:“阁下好大的口气,胆气也 不差,你要见家父,必须先过我这一关。”禹信仁呵呵笑,问:“你是茅前辈的爱子?好雄壮,不错,尊驾的大名 如何称呼?” “茅刚。”于吉伸手虚拦,叫道:“刚弟,去取兵刃,愚兄打发他上路。” “你先别走。”禹信仁叫,上前伸手相阻。于吉冷哼一声,先下手为强,猛地伸手便抓,五指如钩奇快绝伦。禹信仁反应更快,招发“金丝缠腕”,反扣对方的脉门,毫不相让。于吉一惊,双方皆用擒拿术,这就得看谁快,谁的火候精纯,很难取 巧,未能主宰先机,使得赶快撤招变招,一声冷叱,收爪出掌,以雷霆万钧之威,一掌向对方的胸口拍去,掌劲山涌。 “噗!”掌拍在禹信仁的左胸上,声音不对,如击韧革,似乎劲道突然消失了。而禹信仁的右掌,已在同一瞬间劈在于吉的左耳门上,快得象是电光 一闪。 “砰!”于吉摔倒在地,昏厥了。茅刚恰好抓了两把单刀,将另一把连鞘单刀向禹信仁脚下一丢,叫道: “拾兵刃,咱们比划比划。”禹信仁大笑,说:“老兄,你并不是茅刚。” “废话!” “夺魂金剑以剑术威镇江湖,他的儿子决不会用刀与人比划。老兄,去 叫茅老儿出来,以免浪费口舌反正他非出来不可,何必龟缩不出,自毁名 头?”茅刚步步迫进,说:“等你胜得了在下手中刀,再吹牛并未为晚,把刀拾起来!”禹信仁呵呵笑,说:“你的师兄一照面便倒了,在下不知道你凭什么敢如此夸口。好吧,咱们玩玩。”说完,泰然俯身拾刀。手刚抓向刀鞘,茅刚突起发难,刀光一闪,来一记快速绝伦的“力劈周公山”,啸风声刺耳,刀沉力猛势如山崩。 禹信仁却不抓刀,原势一蹿,不退反进,从刀下一掠而过,在蹿过茅刚身侧的刹那间,一掌拂在茅刚的有胁下,蹿出丈外大笑道:“火候不够,经验欠短,算了吧!” 茅刚直冲出两丈外,方大叫一声,扔刀栽倒,呻吟着站不起来了。这瞬间,右侧不远处观战的一名中年人,大喝道:“接我的连珠箭。”白星接二连三飞出,共飞出五枝八寸长的钢杆白羽箭,厉啸着向禹长 青飞去。禹信仁双手齐扬,眨眼间,手中接住了五枝箭,双脚纹丝不动,一礼全收。 “你还有多少零碎?一并发来吧。”他泰然自若地说,死盯着中年人,吸 住对方的眼神。中年人大骇,惊疑地拔剑叫:“高明!剑上见真章。”他拔出大剑,颔首叫:“上吧,你可以用白羽箭辅剑术之不足。”中年人一声冷叱,豪勇地冲进,剑吐出宛若电射星飞,浑雄的内力化 为剑气,排空直入。沙棠木剑涌起一朵白莲,“啦”一声便将刺来的凶猛剑影震出偏门,乘势探入,剑尖直指七次要害。中年人骇然飞退,一咬牙,重新奋勇冲进,这次用的是“羿射九日”,攻势如潮。 “啦啦??”禹信仁从容挥剑接招,不闪不避,只守不攻,将攻来的九剑一架开,化解了对方空前猛烈的一招九剑疯狂攻势。九剑无功,中年人再次知难而退,在丈外重新调和呼吸,沉声道:“阁下真人不露像,为何不反击?”禹信仁徐徐迫进,冷然地说:“在下不愿强宾压主,等你使用夺魂剑术 绝学。” “哼!” “如果在下所料不差;你才是茅老儿的门人。” “接招!”中年人沉叱,狂野地冲近,剑山压到,比先前两次的声势,增强三倍 以上,但见剑影漫天澈地而至,剑气进发如同狂风乍起,快速绝伦地冲刺锐不可挡,进退如电压力奇大奇猛,掏出了真才实学行雷霆一击。 禹信仁换了三次方位,在漫天剑影中游走自如,这次他不再硬接,而是寻暇蹈隙反击,在对方剑发一半的瞬间,他的剑便已疾探而入,反击对方的要害,迫对方撤招,攻其所必救,神乎其神。 表面上看,中年人气吞河岳,疯狂地进击势如狂风暴雨,主宰了全局。其实,中年人却心中叫苦,勇气在迅速消退,真力在可怕地减退,最后心虚地突然飞退丈外,脚下大乱,几乎站立不牢。四周共有六名老少观战,茅刚与于吉已被抬走了。中年人的神情,令 六名老少脸色大变,怎么主宰全局的人竟然败了? “咦!”一名老者讶然叫。中年人脸色泛灰,喘息着叫:“这人可怕,并肩上。”禹信仁却不追袭,轻拂着木剑说:“不要逞强了,快叫茅老儿出来说 话。”老者举步而入,伸出龙杖沉声道:“少年人,老夫领教高明。”禹信仁脸一沉,饱含怒意地说:“老丈,在下耐性有限,难道真要在下 出手伤人,茅老儿方肯出来吗?” “茅老哥目下不在此地。” “不在此地?他到何处去了?” “到下游三里地的普照寺去了。” “他何时可回来?” “平时他在寺中与慧方上人参禅,十天半月方返家一趟。” “快派人去叫他回来。” “胜得了老夫手中杖,老夫即派人前往促请。”禹信仁哼了一声说:“也好,你赐教吧。”老人道声得罪,沉静地一杖点出,轻飘飘地似乎未用真力,但在眼神 中,却可看出重重杀机。不远处把守出路的吉殷菇及时高叫:“小心他的杖有鬼。”禹信仁侧飘八尺,剑指出了。吉殷菇的叫声连续传到:“老鬼是七星瘟神桑浩,杖尾可发射七星淬毒 暗器。” 杖尾如果可发暗器,交手时,必须避免被杖尾吸住,委实千难万难,双方照面,想避免杖尾指向,只有一件事可做:逃命。不然,在相对的有限空间内,决难避开杖尾暗器的袭击。 禹信仁不敢大意,开始逃走,剑立身侧,随时准备切入拨开指向的杖尾。七星瘟神的杖尾跟踪着他,阴阴一笑道:“普天之下,能逃过老夫七星 袭击的人,屈指可数,我不信你能逃得性命。”禹信仁经过落在地上的一把单刀上方,问道:“你要杀我?” “是的,你必须死” “别无商量?” “你必须死。”他左足疾飞,单刀突然向七星瘟神飞去。七星瘟神一惊,百忙中举杖急拨。沙棠木剑破空疾飞,快得令人目眩。 “当!”杖击中了飞射的刀。 “啊??”七星瘟神厉叫,沙棠木剑插入右肩井,剑尖直透背骨,贯入 一尺以上。龙首杖向上一举,一阵机簧暴响,七颗星形毒暗器射向天空,上升五六丈,劲道之强,令人心惊胆跳。禹信仁飞扑而上,铁拳疾飞,“砰砰”两声暴响,捣在七星瘟神的小腹上。 七星瘟神终于不支,鬼叫一声,俯身便倒。禹信仁顺势将剑拔出,冷笑道:“你自食其果,快治伤去吧。” “砰!”七星瘟神冲倒在地,狂叫道:“快替我裹??裹伤??”肩前后血如泉涌,再不裹伤大事休矣!抢出两位年青人,将七星瘟神 拈走了。禹信仁拾起龙首杖,大喝一声,向一块巨石猛砸,碎石纷飞,火星直 冒。空心的杖身变了形,第二杖砸下,杖断成三段,他丢了断杖,向惊然 旁观的四个人说:“汪老鬼的兵刃太过歹毒,毁了倒是一大功德。”接着伸手 向脸无人色的中年人叫:“你可以上了,你的白羽箭在下不在乎。”中年人打一冷战,惶然问:“阁下,你到底想怎么样?” “叫茅老儿出来说话。” “他确是到普照寺去了,在下这就派人前往??”吉殷菇高叫道:“信仁,咱们一同去找,先叫他们缴出兵刃。” “哦!让他回来不好吗?”他高声问。 “不,任何人也不许离开,以免走漏风声。”三家茅屋共有十七名男女老少,被囚在一间茅屋内,由两侍女看守, 奉命对妄想离开,不听命擅自移动的人格杀勿论。吉殷菇问清普照寺的底细,与禹信仁上马奔向三里外的普照寺。普照寺建在一座小山巅,东面四五里有一座大村镇,向来香火并不冷 落,寺的规模也不小,三进殿,由前至后依次是天王殿、弥勒殿、大雄宝殿, 共三十六名僧人,是永宁县北境最大的佛寺。两人在寺前下马,禹信仁向迎出的知客僧说:“大师请了,请问茅老爷 子在吗?”知客僧笑道:“在,现在静室与主持大师证道。两位施主是??” “在下是茅老爷子的朋友,有急事请他赶快返家。” “哦!可是,茅老施主在证道期间,不许人前往打扰,两位施主请至客 室稍候,或至各处随喜??” “不必了,在下至静室找他。”知客僧伸手急拦,惶然道:“施主不可,茅老施主脾气不好??” “他家中出了事,十万火急,回去晚了便将家破人亡,还不领路?”知客被唬住了,赶忙说:“既然十万火急,请随小僧前往促驾。”知客僧在前领路,到了偏殿后面的藏经阁旁静室,向两人说:“两位施 主请稍候,小僧入内禀报。”不久,知客僧在内叫:“两位施主请进。”短几左右,蒲团上分坐着相貌清癯的慧方上人,与面目阴沉的夺魂金 剑茅纶,几上放着一卷八大人觉经。慧方上人垂首安坐,闭目垂廉如同入定。夺魂金剑也安坐不动,紧盯着两人,鹰目冷电四射,最后目光落在吉 殷菇身上,冷冷地说:“原来是你。不死心,是吗?”吉殷菇格格笑,说:“这次不是找你决斗的,要找你帮忙。” “你带了党羽,老夫不在乎。” “这次我可是善意而来的。” “蛇蝎女人的话,不可信。走吧,到外面去,不要将杀孽沾污佛门清净 地。” “嘻嘻!你何时开始放下屠刀信佛的?”夺魂金剑整衣而起,慧方上人突然抬头,平静地说:“茅施主,请息嗔 念,老衲请两位施主小坐片刻。”吉殷菇冷哼一声道:“老和尚,你少管闲事。”慧方上人沉静地注视着她,念了一声佛号说:“善哉!女菩萨盛气而 来??” “住口!”慧方上人长叹一声,摇头道:“女菩萨灵台蒙垢,眼中除了情欲仇恨之 外,茫茫然一无所见??”吉殷菇纤足疾飞,将短几踢翻,怒叫道:“秃驴该死!你??”禹信仁赶忙伸手相拦,低声道:“殷菇,不可无礼。”夺魂金剑冷笑道:“你又改名了?姓改了吗?”吉殷菇沉声道:“闯荡江观的人,谁没有几个假名?老鬼,你走不走? 说!” “好,走吧。”夺魂金剑冷冷地说,举步向外走。吉殷菇随后跟出。禹信仁刚欲举步,突觉轻风及体警觉地扭身,慧方 上人已不知何时到了他身旁。 他吃了一惊,耳中突听到细如蚊鸣但清晰入耳的语声,到老和尚的声音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施主小心紫粉陷阱;当局者迷,施主好自为之,阿弥陀佛!” 老和尚和掌欠身,念了一声善哉,泰然出室而去。他怔在当地,突然醒悟地低叫,“传声入密绝学,老和尚是非常人。”两人在山门外上了坐骑,禹信仁叫:“茅前辈,上马,我载你。”夺魂金剑冷冷一笑,说:“老夫双腿尚健,免了。”夺魂金剑领先而行,不裴不疾泰然赶路。禹信仁乘马走在最后,不住 回头眺望耸立在山顶上的普照寺,思潮起伏,百思莫解。老和尚是艺臻化境 的高手,为何不出面留住夺魂金剑?下山不久,吉殷菇突然叫:“茅老狗,你为何不带金剑防身?”夺魂金剑冷冷地说:“老夫已经封剑三年了。” “你封剑,江湖朋友并不知道。” “老夫不是欺世盗名的人。” “既然你不愿让江湖朋友知道,本姑娘便不受江湖规矩的约束。” “你所行所事,哪一点遵守江湖规矩了?” “你准备纳命。” “你动手好了。”夺魂金剑仍然冷冷地说,举步从容并未回头,根本不理 会身后的人。吉殷菇徐徐拔剑,扳鞍下马。蓦地,前面山脚下转出一个打樵的老和尚,担了一挑枯枝,用老公鸭 似的沙哑嗓门穷叫:“满地黄金又白银,横财不富命穷人;当先吃尽谁来问,缺少铜钱断六亲。呵呵!你一剑来我一刀,名枷利锁命不铙;朝生暮死难逃避,黄泉结伴路迢迢。呵呵!施主们,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禹信仁催马上前,叫道:“殷菇,不可!”吉殷菇的剑,正指向夺魂金剑的背心,闻声反而手上一紧,剑倏然送 出。禹信仁凌空飞落,一把抓住了她握剑的手。夺魂金剑浑如末觉,仍向前走。 “非杀他不可。”吉殷菇恨恨地叫,喝道:“放手!”禹信仁不放手,沉声道:“他已封剑,你能从背后杀他?” “哼!这老鬼满手血腥,我为何不能杀他?” “杀了他,你能心安?” “为世除害,心安理得。” “你不是说要利用他吗?” “不必了,有他反而坏事。” “这样好了,叫他回普照寺,不许他出来。反正用不着我了,我在普照 寺看住他就是。”吉殷菇怎肯让他与夺魂金剑相处?不依道:“不,杀了他永除后患,反 正事后他仍得死,我不能留活口。” “你怕我从他口中探你的底细吗?”他问。吉殷菇一怔,笑道:“信仁,我没有什么需要瞒你的。” “那么,你不要杀他,我不问,如何?” “好吧,但我利用他。走吧,上马。”吉殷菇目涌杀机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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