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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婚
     从此,隔三岔五,甚至三天两头,赵老板就要携了酒菜,到杨金玉家里去跟她对酌。每天谈话的材料,仍是无比丰富,比那家玉溪菜馆的菜肴,不知要多出多少倍。因为单是杨老婆子的青春回忆录,若全部整理成文字,就可以出七八本书。何况,杨老婆子也患有一般老年人的通病:建忘,爱重复,颠三倒四,刚才说过的事,过一会又当做新发现来提起,所以她的回忆录,估计讲一百年也讲不完,整理不出来。   不过她的那位忠实的也是唯一的听众,却显然并不介意,总是在兴趣盎然地听她讲,还随她的高兴而高兴,和着她的张狂而张狂,任由她在一种虚拟的过去时中,继续渡过她的美好时光。只是,每当瞅到合适的机会时,他就一句半句,对她提起一个新的话题:他对自己的婚姻,非常不满。   一开始,杨老婆子也不太在意,后来听他说的次数多了,才问起他家里究竟是一回什么事情。他于是把陈伟松可能了解的关于他自己的人生遭遇,大致对她叙述了一遍。他如何险些被打成右派,到后来又如何因四人帮倒台而受到牵连,以及辞了职出来经商等等,说起来时,充满悲情,引得杨金玉也频频为他叹惋唏嘘,因而对他有了更多的认同。   随后,他向她诉说出了他现时最大的苦闷:由于仓猝,老婆没有找好,找了个没有文化的乡下农民,跟他一点儿没有共同语言,生活十分乏味。杨金玉听了,规劝他,开导他,说农民也有农民的好处,没有文化也有没有文化的好处;夫妻之间,要互相包涵些,针过得去线过得来也就算了。他听了,一味摇头,脸上做出正在咀嚼一把黄连的愁苦样子,说她不了解,跟一个完全说不起话的人做夫妻有多么难熬。又说他的那个老婆,除了跟他没有共同语言,其它缺点也不少,不讲卫生,不会收拾,做不出好饭菜,待人接物,更是一团糟。这样到得后来,杨老婆子也终于无话可说。   又过了两天,再次来跟杨金玉对酌时,赵老板显得更加地气愤难平了,几次三番对他的阿姐表示说,现在跟他的那个老婆,是绝对无法再过下去了,必须坚决离掉,重新另找!杨金玉颇感无奈地瞅他一眼道:   “办离婚你不怕麻烦吗?难说还要闹上法院去呢。”   赵老板毅然把手一挥道:“绝对不会有什么麻烦!我跟她不过两三年的夫妻,也没有什么儿女,只要财产上让她多占点。两个人到区上办理结婚登记的地方办个手续就离了,法院都不用去。”   那一个又含笑斜瞅他一眼道:“这一离,又想找个什么样的呢?”   赵老板,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来,同时一眼一眼,只朝杨金玉脸上去看,却又迟迟疑疑不把话说出来。那一个,被他拖延得性急,催促道:“你吞吞吐吐的整哪样?”   赵老板,于是突然脱口而出道:“想找个像你家一样的!”   杨老婆子被弄得又羞又嗔,伸出指头指着他的脑门叱道:“呸!你是故意来戏耍我咯?”   赵老板立即收敛起笑容,对神发誓一般告白道:“姐!我说的是真心话,若是骗了你家,天打五雷劈!我每次过来跟你家在一起,都会觉得高兴;无论说什么,都说得到一起,很合脾气。我想了,要是我们能够处成一家,那会多么幸福多么美满啊!”   说着,他忽然站起身来,转到杨金玉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并顺势抓起她的一只手来双手握住,仰起脸来瞅着她腻声问道:“姐,你说是不是嘛?”   杨老婆子,一时间被他弄得手足无措,神色慌乱,待回过神来,才抽回手推开他并压低声音叱止他道:“莫胡闹!这种话要被别人听见了,今后有什么脸见人?”等到他很不情愿地退回到座位上坐下后,她才略带些儿羞涩地对他说道:“再说了,姐岁数终归要大你不少呢,怎么跟你做得成夫妻嘛?”   他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不以为然地回应她道:“年纪大小一点有什么关系?做夫妻嘛,最关键的是要情投意合,相亲相爱,人家法国有个大诗人说:‘没有爱情的婚姻,简直就是一种刑罚。’姐,我现在真的就跟坐牢差不多。那个法国大诗人又说:‘人需要爱情,就像树木需要水分,有了水,连枯木也可以复活。’我和你都经历过很多人生曲折,如今到了这把年纪,不缺吃也不缺穿,缺啥?缺的不就是一份真正的爱情吗?既然有这个缘分走到一起,为什么不做成夫妻,幸幸福福过些年呢?”   赵老板这一番话,可是预先就打好了腹稿,掐准了时机,才这么声情并茂地倾吐出来的,为的就是要在杨老婆子古井一般宁静的心中,搅起波澜。至于那一位什么法国诗人,只不过是他小小的一点临时杜撰罢了,就如同神汉设坛请神时,凭空里抓来的一位子虚乌有先生。   他这一席话说完,果然就见对面杨老婆子的一双大眼睛里,瞬间放射出一种异样的光彩。她迅速朝他看了一眼,便即躲开,低下头沉默了一会,才用一种勉强能够听见的低音自语似地说道:“这件事太大了,要好好想一下,要好好想一下??????”   赵老板见此情景,知道杨金玉那宁静了几十年的心底,已被他搅起波澜来了,便不再进逼,适时地起身跟她道了别,留下她自个儿去跟自己的灵魂纠缠。她没有起身送他,因为她似乎被这个突然降临的大问题,压住无法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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