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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婆
     赵老板走近前去,客客气气唤了声大姐,向妇人打听杨金玉家住在什么地方。   妇人看看他,回道:“你找杨老奶吗?你从那边过道里进去后面院子里,她恐怕正在跟人打牌呢。”   赵老板谢过妇人,按照她指点的那一条过道走进第二层院落,启眼一看,果然就见在院子中间的一株老槐树下面,四个老头子和两个老太婆,正围着一张青石桌子在玩纸牌。赵老板轻轻走拢跟前,哈下腰恭恭敬敬问道:   “请问,哪一个是杨金玉杨婶子?”   六个老人,一齐停下手里的活,都把目光转到了赵老板身上。其中那个穿件粉底蓝花绸衫罩个石青坎肩的三角脸小老太婆,用她两只深陷进去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着往赵老板身上扫了两三遍,然后才大大喇喇地开口回应道:   “我就是。你咯就是来送烟的?”   赵老板忙趋前一步应道:“正是正是!就是送好烟来给你家的。”说着,双手把那一袋子东西呈了过去。   小老婆子放下手里的纸牌,慢吞吞伸出手来把袋子接过去,打开来,取出其中的那一条重九烟,撕开封皮,抠出当头一包来打开,先拈出一支来放到鼻子跟前,嗅一嗅,叼到嘴里,然后顺着人头,给她的五个牌友每人发了一支。老头老婆子们,一个个便都放下手里的纸牌,一惊一乍地接过烟去,瞅一瞅,嗅一嗅,然后就着杨金玉敲燃的打火机把烟点着,专心专意地抽起来。   杨金玉仰起头,嘬起嘴,徐徐吐出一道白色烟雾,满意地点点头,才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递给赵老板道:“你也来一支。”   赵老板,露出一副欲待不接又不好不接的为难样子,但稍作迟疑之后,还是把那支烟接了过来,夹在两个指头中间。杨金玉也就不管他,自顾把打开来的香烟收进袋子里装好,让后起身对几个牌友道:“你们先玩着。”再转身招呼赵老板道:“你跟我来。”   于是杨金玉朝前,带着赵老板往更里面的第三进院落走去。赵老板从后面认真打量这瘦小老婆子,见她的头发虽然差不多已经全白,看样子已颇有些年纪了,但背不驼,腰不弯,身子硬朗,从头到脚一身穿戴,整齐熨帖,还依稀能看出几分年轻女人的那种窈窕神态。她脚下套一双平底浅口细皮鞋,走起路来徐疾自如,利索稳健。赵老板心下不由猜想,这么一个小老婆子,究竟是什么高级单位退休的老干部呢,还是靠着了有钱的儿女们呢,竟然每星期都要消耗两条好烟,向别人撒起大重九来,也这么出手阔绰?   第三进院落,其实就是这古宅的后院了,又分隔成了两个小天井。左手边的天井里,现住了三家人,门户都紧闭着,周遭一片静寂。靠院子后墙脚砌着一个花台,种着些水仙和两株细叶海棠。花台前面,摆放着一只水泥槽,设了两只共用水龙头;其中一只漏了,一滴一滴,不停地往下滴水,叮咚有声。   杨金玉取钥匙开了靠西边的一道门,引领赵老板走近屋内。屋内显得更加寂静。一间屋,隔做前后两间,前边算是厅堂,后面做了卧室。前面一间更显小些,一条旧沙发就占去了三分之一。沙发前面安了只小茶几,用餐时也就是餐桌。靠中间隔墙,摆放了一只老式三抽桌,桌上摆了几件茶水具。桌子上方的墙壁上,贴了一幅画,画着《白蛇传》里白素贞到灵山盗仙草,遭仙童截杀的场景。   杨金玉指指沙发,让赵老板坐下,然后给他沏来一杯茶。赵老板也就自己打着火,把捏在手里的烟点燃了吸着。杨金玉身子倚在三抽桌上,跟他闲聊了几句,问他铺子开在那条街,开多久了,生意如何。赵老板一五一十,都作了回答。谈过几句后,杨金玉让他稍等,然后掀开中门上挂着的青布门帘进了里间。   赵老板一边慢慢儿吸着烟,一面就随意地打量眼前这间屋子里的光景,同时他的耳朵,也兼听着里面房间里的动静。先听见有拉电灯开关的声音,然后是开锁的声音,然后是拖拉抽屉或是木箱的声音,然后好像又是开锁的声音,以后是一连串的悉索声。过得一会,先前的那些声音,又逆次地响过一遍,待到拉灭了电灯,杨金玉也就走了出来,把手里拿着的一张钞票,递到他面前。   赵老板接过钞票来一瞅,先就吓一跳,只见墨蓝色的票面上,四位伟人头像一字儿排开,这分明是一张百元大钞。两条烟总计不过二十四块钱,身上哪有这么多零钱来找补?为难之际,禁不住挠起头皮来。   杨金玉似乎看出了赵老板的难处,很不在乎地问他道:“找不开?无所谓。钱你先拿去,记个数就行了。反正今后每个星期都要送来的,送到哪天钱不够了,你再跟我说。”   赵老板一听,如释重负,觉得这样的解决办法,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办法,于是连连点头应诺。收起钱后,觉着不便久坐,推说店里有事,起身告辞。杨金玉不留他也不送他,任由他自个儿去了。   返回来一路上,赵老板不由得在心下琢磨起这三角脸小老太婆的一言一动来,觉得这老女人,还真是个慷慨大方撒漫使钱的主儿。   自那以后,每到星期六下午,赵老板都按时亲自给杨金玉送两条好烟过去。每次只须花个把小时工夫,就能赚到五块三毛钱纯利,而且个个星期都有得赚的,这样的生意,要是能多有几桩,该多好啊!   至于烟钱的事,赵老板自然是谨遵杨金玉的吩咐,专门用了本练习本,逐一做了记注,什么日子送去几条什么烟,记得清清楚楚。而杨金玉这边,似乎也是记着数的,当收到赵老板第五次送去的烟时,她便又进到里屋去,给他拿了一张百元大票出来。   赵老板从衣兜里掏出四块零钱来递过去道:“婶,前面四次一共是九十六块;我这里该找补还你家四块,那一百块的账就算结清了。”   不料杨金玉把手一挥道:“四小块钱,找什么找?就算是给你的几文跑腿钱。”   赵老板,心下自是欢喜,但也知道不可喜形于色,以免让别人把自己看小了,所以便又做出欲待不受又不好不受的样子来道:“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谢婶了。”   不想,杨金玉却眼皮一翻瞪他一眼嗔道:“你咋老是婶婶婶的?你看我是老得很咯?我看你也小不了我多大点!”   赵老板,之所以每次来都恭恭敬敬称这三角脸小老婆子为“婶”,一来有随着肖媛媛的辈分称呼的意思,二来呢,也是想向这位有钱的老女人,表示一种尊敬。可是没有料到,这鬼老婆子却不领情,反而几句话呛他一鼻子灰,弄得他大气出不来,一时间耳根都涨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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