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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世达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后,又以从容的举止取出单眼镜片,我知道此时他正压抑着满腔的好奇,调整好眼镜片后,郭世达又热心地检视了一次纸条,然后,再把它交给谢景佳。 “这在你的方程式中,会是一个很重要的因数的。”郭世达戏弄似地看着谢景佳。 谢景佳装模作样地看着纸条,愁眉苦睑地把它放在桌子上。 “我相信这张纸条和主嫌犯没什么关系,这位同伙好像头脑并不灵光,这个‘教主’嘛……”谢景佳说着,俯下头。“我不认识什么衣冠楚楚的绅士,我的算术中,不能接受这个护符。” “如果这样的话,谢景佳。”郭世达认真的说道。“我想你的方程式就会变得毫无意义。这张神秘的字条对我有着不同寻常的价值。也许我们是个门外汉,但请恕我直言,这张纸条也许是截至目前为止,与整件事最有关连的一个线索,这使我们跳出追究这个案子是个意外或是预谋的窠臼换句话说,这是,是控制所有方程式的一个恒数。” 赵私辉似乎是厌恶地直盯着那张用打字机打出来的字条。 “这简直是个疯子,郭世达先生!”组长指责地说。 “确实是个疯子,组长。”郭世达同意他的看法。“但是,这个疯子疯得很特别,我们不能忽视他对整个情况了若指掌的这一点他知道宁列的名字是冠克,知道他被弓箭射杀,而且他也晓得当宁列死时,牛格洛就在附近等等。这个疯子必定是个消息灵通人土,同时他对杀人也具备一些常识。这张字条一定是在你和你的部下尚未抵达之前,就已经打好字,投入信箱了。” “要不然,”赵私辉不甘示弱地说出自己的看法:“这家伙就是看热闹的人,一探听到发生了什么,就赶紧写了这么一张莫名其妙的字条,趁着警察背过身的时候,投入信箱的。” “那么,他还得先跑回家,仔细地用打字机打好,再放回来了?” 郭世达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接着说:“不对,组长,很抱歉你的理论无法成立。” “那么请问你是怎么想的呢?” 赵私辉颇为不悦地问道。 “我根本还没想到什么。”郭世达打了个呵欠,站起来。“喂,陶翰利,我们坐太久了,该去看看那位弘娇儿所讨厌的叶卡拉先生吧!” “叶卡拉?” 谢景佳很吃惊地叫了出来。“跟那人也有关系吗?” “叶卡拉嘛,”陶翰利说明道:“他今天早上曾经来过这里找你,也许他在没回去之前,曾和宁列牛格洛碰过面。”说到此,陶翰利犹豫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吧!” “不,我不去。”谢景佳将烟斗上的灰弹了弹。“我有一大堆学生作业要看,不过,我想你们可以带宁列去,五月夫人有些怪怪的……” “五月夫人?” “啊,对不起,我忘了你们还不知道这个人,我们都管她叫五月夫人,这是尊称呀!她是叶卡拉的母亲,脾气很古怪。”谢景佳意味深长地摸摸额头。“她很少来,可以说几乎没来过,她的个性很倔,成见很深,从早到晚只把心思放在叶卡拉身上,把叶卡拉当个娃娃一样的照顾,真伤脑筋,……你们最好带着宁列一起去,她还满喜欢宁列的。” “谢谢你给我们的忠告。”郭世达说,“请你去问问宁列小姐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 “好的。”谢景佳以微笑和我们道别带着一点嘲讽然后,他爬上了二楼,两三分钟后,薛宁世小姐就和我们同行了。 “谢景佳说你们想要去看阿尔道夫,他倒没什么关系,可怜的是他的母亲,稍稍一点事情,就会使她受到惊吓……” “我们会小心不要吓着她的。”郭世达保证着说。“事实上,叶卡拉今天早上确实来过,听女佣说,她曾听到他和宁列,还有斯欧阳格在射击室里谈话,也许从他那儿可以得到一些帮助也说不定。” “希望如此,”宁列有力地答道:“但是请你们一定要小心五月夫人呀!” 她的声音充满恳求的意味,好像要保护五月夫人似的,郭世达怀疑地看着宁列。 “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宁列说明着:“以前是个有名的歌星绝不是个二流的艺术家,而是有着光明前途的人。她和维也纳一流的评论家欧特叶卡拉结婚,四年后,生下阿尔道夫,有一天,当孩子两岁的时候,她带着他在公园玩,一不小心孩子摔了下来,从此改变了她的一生。阿尔道夫的背椎骨受伤了,成了个残废。五月夫人非常的悲伤,认为孩子的不幸都是自己造成的,于是毅然地舍弃原有的地位,专心地照顾阿尔道夫,一年后,丈夫去世,夫人带着阿尔道夫来到她少女时曾经呆过的中国,买了房子在此定居,她的生活都是以阿尔道夫为中心,阿尔道夫长大后成了一个驼子,她为了他,牺牲自己的一切,只是全心地把阿尔道夫当做孩子来照顾……”阴暗的神色袭上了宁列的脸颊。“有时候我会想我们都这样想夫人也许还把阿尔道夫当做孩子看待,而这一点也正是她病态的地方。但是这就是母爱啊,温柔体贴的爱情的精神病。我叔叔这么说的。最近这两三个月来,她变了,经常小声地唱着德国古老的儿歌或童谣,两手交叠在胸前,就好像哦,好像神明那样,很可怕似乎抱着娃娃一般。……而且,对于阿尔道夫的事情,有着强烈的嫉妒,她憎恨所有的男人,我上个礼拜曾带牛格洛去看她我们经常去看这位寂寞又不幸的老人她却用厌恶又残酷的眼神看他,而且还说:‘你为什么没有残废呢’……” 宁列打住了话,环顾了一下我们每个人。 “所以,我希望大家多留意一点,……因为,五月夫人也许以为我们是要去欺侮阿尔道夫的。” “我们尽量不增加夫人的困扰。”郭世达以同情的语气向宁列保证道。我们一起走了出去,郭世达又问了宁列一个问题。这时,我突然忆起郭世达刚刚曾经注视叶卡拉家好一会儿。“叶卡拉夫人的房间在那里?” 宁列讶异地看着郭世达,随即回答道: “就在房子的西边她的阳台就在射箭场的上方。” “喔?!”郭世达取出了香烟盒,拿出一支烟;“夫人经常坐在窗边吗?” “是的。五月夫人常常坐在那里看着我们练习射箭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定是看着我们的举动,能够唤起她某种痛苦的记忆吧?阿尔道夫的身体太差,只射了两三次就会疲劳,从此以后就不再玩了。” “她看着你们练箭而想到某些痛苦的事情,这不是一种自虐行为吗?真是值得同情。”郭世达一向充满爱心的。“也许。”当我们拉开地下室的门,走到射箭场时,郭世达突然这么说道:“我们应该先见见叶卡拉夫人。让她知道我们的来意,先让她放下心来比较好。我们能否不让叶卡拉知道而直接进入夫人的房间呢?” “好啊!”宁列她好像很喜欢这个提议。“那我们就从后门进去吧,阿尔道夫的书房是在靠近正门的那一边。” 当我们造访时,叶卡拉夫人正依着枕头坐在一张古式的长椅上,靠着窗边。薛宁世小姐好像对待母亲一般亲热地和她打了声招呼,而且屈膝亲吻了她的额头。 “伯母,我不知怎么说起,今天早上我们家发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宁列说着:“所以,现在我才带着这些先生们来拜访你。” 叶卡拉夫人苍白又悲戚的脸,在我们刚踏进门时,曾闪避了开来,但现在则满脸恐惧地疑望着我们。夫人个子很高,脸孔憔悴,瘦骨嶙峋,双手紧紧地抓着椅把,手上的青筋凸起。她的脸上有着很深的皱纹,看来很丑陋。眼睛清澄炯炯有神,鼻子坚挺而具威严,年纪一定已经超过60了,发色已斑白。有许久的时间,夫人的身子一动也不动,也不开口说话,只是嘴唇轻轻的嚅动着。 “你们有什么事吗?” 夫人低沉的说着。 “太太,”回答的是郭世达。“正加薛宁世小姐所说的,今天早上发生了一起悲惨的事件,从您的窗子就直接可以看到射箭场,所以我们想您也许有一些有用的线索可以提供给我们,才特地来拜访您的。” 夫人的警戒状态稍稍放松了,隔了一两分钟后,才又开口说:“是什么事情?” “一位名叫宁列的男子被射杀了您认识他吗?” “射箭的人宁列射箭俱乐部里的选手……是,我晓得这个人,他身体强壮,是个拉再重的弓也不会疲累的年轻人。是谁杀了他?” “不知道。”郭世达若无其事似的说道,但却毫不放松地盯着夫人看。“他就在从您的这个窗口即可看见的射箭场上遇害的,我们想请教您几个问题。” 叶卡拉夫人的眼皮半垂,手握紧了拳头。 “确实是在射箭场被杀的吗?” “他的尸体是在射箭场被发现的。”郭世达不厌其烦地回答。 “是吗?……那么,我能帮你们什么忙呢?” 夫人有些紧张地往后靠。 “今天早上您看到谁在射箭场吗?” 郭世达问。 “没有。”夫人很快而又有力地回答道。“我没有看见任何人,今天一整天,我都没有注意射箭场。” 郭世达把目光从夫人脸上移开,叹了口气。 “那就太可惜了,”郭世达低低地说:“如果今天早上你曾凭窗凝望的话,也许就能看到这幕悲剧的始末了。……宁列是被弓箭射杀的,但是我们实在找不出凶手杀他的动机。” “被弓箭射杀的吗?” 夫人灰色的脸颊,隐约出现一点红潮。 “验尸官如是说,我们看到的情形也是如此,箭从心脏处贯穿。” “不用说,一定是这样的。一箭射穿了宁列的心脏。”夫人冷然的态度好似她已洞悉了什么。 紧张的沉默又持续了一会儿,郭世达走到了窗边。 “我可以看着窗外吗?” 夫人似乎在想着别的事情,隔了一会儿才回答。 “请,没什么好风景,不过倒是可以看见北方第76街的行道树,也可以看到位于南侧的薛宁世家的一角。但是,那个红砖墙却大刺眼了,公寓尚未盖好之前,河景是非常美的。” 郭世达望着射箭场好一会儿工夫。 “是啊!”他的声音有点惋惜。“如果,你今天早上在窗边的话,一定可以看到整个现场的情形,这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射箭场和薛宁世家的地下室入口……可是,没办法了。”郭世达瞄了一下时间。“不知令郎可在?” “你是说我儿子?你们有什么事吗?” 夫人的声音高了起来,眼睛闪现厌恶的光芒,直盯着郭世达。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郭世达企图安抚她。“只是想问问他有没有看到谁在射箭场” “没有,我想是没有看见。他现在不在,他今天早上出去以后还没有回来。” 郭世达怜悯地看着夫人。 “令郎上午就出去了吗?您知道他去那里了吗?” “我知道他人在何方,”叶卡拉夫人得意地答道。“因为他都会跟我说。” “那么,他曾告诉你,今天要去那里吗?” 郭世达冷静地追问着。 “当然,他告诉过我了,可是现在我却想不起来。等一下,让我想想……”夫人长长的手指轻敲着椅把,眼睛不安地向四周环顾。“我实在想不起来,等他回来后再问好了。” 薛宁世小姐一边看着夫人,一边站了起来,显得有些焦躁。 “伯母,阿尔道夫今天早上到我家去了呀!好像是去找谢景佳的” 叶卡拉夫人突然跳起来。 “没有这回事。”夫人近乎憎恶地看着薛宁世。“我知道阿尔道夫没有去那些地方他必须去一趟工业区,那可不是在你家附近的。”夫人的眼中闪着光,挑衅意味浓厚地看着郭世达。 这一刻真宛如一世纪那么长,接下来的那一幕更是令人不忍目睹。 房间的门静静地被推开了,叶卡拉夫人很快地伸出了双臂。 “啊!我的孩子。”夫人叫道。“到妈妈这里来。” 但是,门口的那个男子却没有进来,只是眨着那一对细小的眼睛,他大概没有料到是这种场面,而使他呆立了一会儿。 阿尔道夫叶卡拉的身高大概只有5尺,身体的外型并不好,是个典型的驼子。脚细长,支撑着挤成一团的身躯,头看起来很大,有点不太成比例。但是,脸上却流露出智慧的光辉那种强烈的热情,非常引人注意。薛宁世教授称这个男子为数学天才,对于他在学术上的成就是谁也无法否定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尔道夫以颤抖的声音说着,一边转头看薛宁世小姐。“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吗?宁列。” 宁列正想开口时,郭世达抢先说道: “叶卡拉先生,”郭世达慎重其事地说明,“你们隔壁的房子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这位是地方检察官陶翰利先生,这位是警察局的赵私辉组长。我们是拜托薛宁世小姐带我们来的,我们来是想请教一下你母亲,今天早上是否从窗口那里看到射箭场上的任何可疑情况。这件凶案就发生在薛宁世家地下室的出入口。” 叶卡拉格了抬下巴,眼睛闪闪发光。 “凶案?什么的案?” “宁列先生被弓箭射杀了。” 对方的脸有点痉挛。 “宁列被杀了?他真的被杀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11点到12点之间。” “11点到12点?” 叶卡拉的视线很快地扫过他的母亲。情绪好像一下子兴奋起来,巨大的手指一直抚弄着外套衣角。 “你看到什么了吗?”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眼睛发亮。 “你在说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因情绪的不稳定而暗哑。 叶卡拉的脸僵硬起来,嘴角出现嘲弄的神情。 “因为那个时候我正好听到这个房间传出尖叫声。” “没有这回事。没有不对。”夫人端着气,头很用力地摇着。“你听错了,我今天早上根本没有发出什么尖叫声。” “是吗?那就是别的东西发出来的声音了。”叶卡拉的音调冷漠而不带感情。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接口道:“事实上,我听到尖叫时,正好在上二楼的楼梯,我在门口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我母亲说那是空调机的声音,又把我赶回房里工作了。” 叶卡拉夫人拿着手帕捂住脸,眼睛紧紧的闭上。 “你11点到12点之间不是正在工作吗?” 夫人的声音难掩激动之情。“我叫了你好几次” “我听到了,但是我没有回答,因为那时候正好在忙。” “原来如此,”她缓缓地转头看窗。“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呢!你没有出去吧?” “我去薛宁世家了。但是,谢景佳不在家,大约在11点之前回来的。” “我没有看到你回来呀?” 夫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跌靠在椅子上,眼睛一直看着对面的红砖墙。“叫你不见回音,我就以为你出门还没回来。” “我是从通往薛宁世家的那个出口出去的,到公园去散散步。”叶卡拉的声音有些焦躁。“然后再从大门进来。” “喔!那时你就叫好听到我的叫声,……我今天早上背痛,所以不知不觉间呻吟起来。” 叶卡拉皱紧眉头,眼睛很快地从郭世达的脸上移向陶翰利。 “我听到的叫声是个女人的而且是从这个房间里发出的。”他固执地说道。“大约是11点半左右的时候。”他说完后,坐到椅子上,心绪不佳地看着地板。 对于这对母子不一致的说法,令我们每个人都很吃惊。郭世达走近入口,站在古老的18世纪版画前面,与其说他在欣赏这幅画,倒不如说他是专心地倾听着每一句话,不久之后,他又慢慢地踱了回来,示意陶翰利不要讲话。 “这真是个可怜的事情,夫人,打扰到您,请您多多包涵。” 郭世达恭谨的说,同时转向薛宁世小姐。 “能麻烦你们带我们回去吗?或是只是送我们到楼下即可。” “我们一起走吧。”宁列说,她走进叶卡拉夫人,拥抱了一下她。“真可怜啊,伯母。” 走过走廊时,郭世达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停下了脚步,望着叶卡拉。 “请你最好和我们来一趟,好吗?” 他若无其事地说着。“你认识宁列先生,也许可以给我们一些线索” “你不能和他们去!”叶卡拉夫人叫道。她站起了身,脸上充满恐怖和烦恼的表情。“不可以去!他们都是敌人,只会欺负你……” 叶卡拉被激怒了。 “为什么不能去?” 他怒气冲冲地说:“我想要了解这个案子,也许正如他们所说的,我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也说不定。”说完后,跑过来跟在我们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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