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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翰利颓丧地坐在中央桌子前。 “组长,现在我们就开始审问那两个佣人吧!” 赵私辉走到长廊,命令一名部下去找人。不久之后,一个个子很高,脸色阴沉,怯生生的男子走了进来,正襟危坐地等候查问。 “这位是管家,”组长介绍着说:“叫做孟博。” 陶翰利上下地打量了眼前这个男人一番,他年纪约有60岁,外型非常的高大,甚至有点过高,手脚皆比一般人大了一号,衣服虽然烫的很工整,但却不太合身。半垂的眼睑盖着眼珠子,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健康,嘴巴象个裂开的西瓜一样阔大。不过,他的肌肉倒是很结实,总之,他给人的第一个印象并不容易被磨灭。 “啊,原来你是薛宁世公馆的管家。”陶翰利恍然大悟似地说着。“你来这里多久了?孟博!” “大概10年了。” “换句话说,当薛宁世教授从教育界退休时起,你就已经在这里了?” “是。”管家的声音沉重而沙哑。 “你对于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知道多少?” 对于陶翰利单刀直入的问法,孟博仍旧表现的泰然自若的样子。 “我什么也不知道。薛宁世先生在书房叫我去找牛格洛先生,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晓得。” “当时教授曾向你提起这件事吗?” “先生只是对我说:‘宁列被杀了,快去找牛格洛’,如此而已。” “教授确实是说:‘被杀了’吗?孟博。”郭世达插嘴问道。 此时,管家首次犹豫着回答,而且脸上多了一层警戒的神情。 “是的。他确实这么说了:‘他被杀了’。” “当你在找牛格洛的时候,一定也看到了那具尸体吧?” 郭世达继续追问着,但眼睛却直盯着墙壁的画。 孟博再次陷入思考的样子,没有马上回答。 “是的。我一打开地下室的门,看到射箭场时,就发现了这位可怜的先生……” “我想你一定非常的吃惊吧?孟博。”郭世达不客气地说道。 “你有没有用手去摸那位可怜的先生或者弓呀,箭呀的?” 孟博呆滞的眼神中闪现了一抹光芒。 “没有,为什么我该这么做呢。” “你为什么该这么做?” 郭世达颓丧地叹了口气。“你看到弓了吗?” 他好似仔细地在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而眯细了眼睛。 “我没有办法确定。不过,我想是看到了吧?也许没有看到。我实在想不出来。” 郭世达好像突地对这个男子失去了兴趣,于是,陶翰利接下去问话。 “孟博,今早9点30分时,当叶卡拉过来拜访的时候,你有否看见他呢?” “有。他通常都使用地下室的出入口。当他经过楼梯上,管家的房门口时,曾说了早安。” “他回去也是走同一条路吗?” “我想是的。他回去的时候,我在二楼,他家就住在这后面而已。” “我晓得了。”陶翰利伸直了腿。“今早去为牛格洛和宁列开门的人,也是你吗?” “是的,那时大概10点左右。” “他们两人坐在客厅等薛宁世小姐的时候,你看到他们了或听到他们两人谈话的内容吗?” “没有。今天早上我忙着去整理谢景佳先生的房间,所以没有注意。” “啊!”郭世达一边说着,一边把头转向孟博。“那可是三楼后面的那个房间?有阳台的那间?” “是的。” “这可有趣了……薛宁世教授第一次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也是在那里的阳台上。教授怎会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那个房间呢?你刚刚不是说,薛宁世教授要你去找牛格洛时,你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的吗?” 管家的脸色一下子变的惨白。我发现他的手指神经质地痉挛了起来。 “我也许曾离开过谢景佳先生的房间吧?” 管家似有苦衷地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事实上,我曾到洗衣房去了一趟……” “原来如此。”郭世达放下了心似地点了点头。 陶翰利抽了一会儿的烟,然后眼睛直盯着桌子上。 “今天早上还有什么人来过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问道。 “没有了。” “关于今天所发生的这个案子,你还有没有想起任何事情来?” 对方呆滞的眼神空荡荡的,重重地摇了摇头。 “啊,是的,宁列先生真是个活泼,讨人喜欢的绅士,绝不像是会遭到如此横祸的人你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吧?” 郭世达仰起了头。 “我并不能肯定地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为什么知道这不是一场意外呢?” “我也不知道。”他冷静地回答。“但是,我对射箭多少懂的一点我这样说也许有些失礼,但请包涵我看过宁列先生的尸体,他是被打猎用的箭射杀的。” “你可真细心呀!”郭世达点点头。“你判断的没错。” 很显然地,我们并没有从管家这儿得到什么直接的线索,所以陶翰利请他出去的同时,又将女佣唤来。 女佣一进门后,我们马上发现她和父亲孟博有着一张酷似的脸,四十开外,严谨拘束的一个女子,个子很高,瘦骨嶙峋,脸孔狭长,而且手脚皆大,可见这一家族的内分泌必定过多。 经过两三个问题的探索后,知道她是一位寡妇,名为弘娇儿,由于丈夫在五年前过世,经由孟博的推荐而来到教授家里帮忙。 “今早,你几点钟出门的?” 陶翰利问。 “刚过10点半。”女佣直挺挺地,全身戒备着,声音低沉,语气好似在辩解。 “几点回来呢?” “12点半。那个人已经在这里了。”女佣恨恨地看着赵私辉。“他把我当做凶手看待。” 赵私辉苦笑着。“时间是对的。但当时我告诉她不要下去,她就生气了。” 陶翰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对于今早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吗?” 陶翰利冷静地凝视着她,继续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那时正在杰佛逊市场买菜!” “你是说你还没见过宁列和牛格洛罗?” “他们在我将要出门前,曾经过厨房到下面的射箭房去。” “你没有听见他们谈些什么吗?” “我又不是窃听狂!” 陶翰利有些恼怒地扬起了下巴,正当他要冲口说话时,郭世达温柔地对她说: “检察官的意思是说你在他们房门打开时,曾否听到印象比较深刻的谈话或内容没有?” “他们的房门也许开着吧,但我根本没注意去听。”她仍旧执拗地回答道。 “那你知道那间射箭室里还有其他的人在吗?” 弘娇儿皱起了眉头,以询问的眼光望着郭世达。 “可能还有别人吧!”她慢慢地答着:“我好像还有听到叶卡拉先生的声音。”她的声音有些狡猾,恶作戏似的笑容泛上了她薄薄的嘴唇。“他今天早上曾经过来拜访谢景佳先生。” “喔!叶卡拉先生曾经来过吗?” 郭世达好象很惊讶这个消息。“你看到他了吗?” “我曾看到他进来,但没有看到他回去或许该说我没有留意。他经常这么不声不响地来去。” “不声不响?这不是很奇怪吗?……你去市场时是走那一个门的?” “大门!宁列小姐把地下室弄成射箭俱乐部了,所以我通常都是利用大门出入的。” “今天早上你曾进去射箭室吗?” “没有。” 郭世达在椅子上坐直了身。 “非常谢谢你的合作,到此为止。” 女佣一走出房间后,郭世达即起身步向窗子。 “陶翰利,我们好像侦查到错误的方向去了。” “问遍了佣人薛宁世家的人,连一点线索也没找到。要杀入敌阵必须先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才行。这些人好像各自隐藏着心事,担心泄露出来似的。他们知道的真相必定比他们透露给我们的还多。我们目前所了解的事情也许根本与事实不符,就光拿时间来看吧,有好多个地方都不符合。反正,到目前为止,我们耳朵所听到的,有很多情节不能相信。” “不如说是我的脉络有了裂痕。”陶翰利陈述着自己的看法。“所以,不审问的话,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那里呀!” “你太过乐观了。”郭世达踱回到中央的桌子边。“愈问我们会愈糊涂的。薛宁世教授并没有把事情的全部告诉我们。他必定有所隐瞒他不想说出来,这其中必有蹊跷。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把弓带到屋里来呢?谢景佳也曾提出相同的疑问,而他真是一针见血,头脑相当的好。还有那位热爱运动,体格强健的女孩,她为情所困,却又不愿意伤及任何人,努力地想把自己和朋友从爱情有漩涡中救出来,她的用心确实良苦,可惜不够实际。孟博又是另一种类型。他遗漏掉的部分,一定有令人吃惊的真相在。可是不论我们怎么问他,他都不肯老实招来,这真是奇怪的一个地方。他整个早上都在谢景佳的房里,却不知道教授在谢景佳房里的阳台上晒太阳?而且又说他在洗衣房里,这种不在场证明不是太牵强了吗?你再仔细推敲弘娇儿说的话。她很不客气地表现出不喜欢叶卡拉这个人。一看到有好机会就想嫁祸于他,她说好像听到叶卡拉在射箭室里讲话的声音。可是,她到底有没有听到却是谁也无法证明的。实际上,也许叶卡拉要回去的时候,在路上碰到宁列和牛格洛……这一点我们要再进一步查证,必须要和叶卡拉再详谈……” 此时,前门的楼梯响起了脚步声,谢景佳出现在客厅的门口。 “到底是谁杀了知了呢?” 谢景佳那抹嘲弄的微笑又浮现出来了。 陶翰利一付不胜其烦的样子,原本想要顶他一两句话的,但却被谢景佳制止了。 “等一下。我来此是为了伸张正义的。从哲学的观点来看,其实并没有正义这种东西。倘若有真理,我们就是在宽宏无边的天理之下,又加盖了一层屋顶。”谢景佳面向陶翰利坐下来,轻佻地开起了玩笑。“老实说,宁列之所以早夭,可以从科学来得到印证。这是一个伟大的秩序问题。现在宇宙中还有许多未知的解答,而我正是想提出这些答案的人。” “谢景佳先生,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陶翰利知道对方的智力,因此尊敬之情油然而生,他马上收起嘲讽的态度,认真地和他讨论起这个问题来。 “啊!我还没有解开这一个方程式。”谢景佳拿出一支老式的烟斗,仔细地把弄着。“但是,只要我一有机会,就会站在平民的立场,幻想侦探工作的种种。这也正是驱使我成为一个永不知赝足的物理学者的原因,我的好奇心太强了。我以前一直在想,也许天地间的许多自然法则可以用在日常的生活上……” 谢景佳一边热心地与陶翰利谈论起他的哲学思想,一边咬着那支烟斗。 “陶翰利先生,”谢景佳认真地继续对陶翰利说:“我对于这件无头公案的好奇心也正如我研究学问的心情一样。我来此是想请你们相信我所言的都是事实,我也愿意提供自己的智慧来帮助你们尽早抓到凶手。”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么样?要不要告诉我,你们到目前为止的发现呢?” “我很乐意将所知道的都告诉你。谢景佳先生。”陶翰利稍稍思索了一下后说道。“但是,我没有办法向你保证能够将此后所发现的事实完全奉告。因为可能会无法伸张公理,甚至会影响搜索的进行。” 郭世达对于谢景佳惊人的请求似乎无动于衷,只是一个劲地坐在那里,半闭着眼,突然,他兴奋地转向陶翰利。 “喂,陶翰利,或许我们真的可以从应用数学方面来追查此事。谢景佳先生以慎重的态度将我们的情报以科学的见解来分析。这也许能为这件命案打开另一扇破案之门。” 陶翰利非常了解郭世达,所以对于他这种不事先商量,直接冲口而出的想法并不计较。于是,陶翰利对谢景佳说:“好吧,我们给你数学公式计算上所需的任何资料,你现在特别想要知道些什么?” 他这么说,我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 “不用了。我想到目前为止,我所知道的始末和你们差不多。等你们走了以后,我再从弘娇儿和孟博那边试着再打听出一点消息。但是,我解决问题,或在算计凶手所在之处时,希望你们不要干涉我。” 就在此时,门被打开了,站在门口的一位穿制服的警员带着一位尚未见过的男子进来了。 “这位先生想要见见教授。”警员的表情明显地流露出对这个人的怀疑。然后,他转向那个陌生人,用下巴了指陶翰利说:“那位就是地方检察官,你有什么事就向他说吧!” 这位客人有点慌张,但看得出他还很镇定,打扮穿着都很讲究。年约50岁左右,背脊挺直,看起来很有朝气,不显老态。头发稀疏,已经半白,鼻子尖尖的,下巴狭小。前额宽而饱满,容貌很容易引人注意,颇有一种独特的风格,有着一对梦想家的似的双眸。但流露着看透人生悲欢离合的智慧,半悲半恨。 他原本想向陶翰利讲话,但突然发现了谢景佳。 “早啊,谢景佳。”男子平静的声调扬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只是有人死掉了,崔光,”对方草率地回答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陶翰利对于谈话被打断似乎不太高兴。 “有什么事吗?” 检察官问。 “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们。”这位男子道歉着说:“我是这一家人的朋友,就住在隔街的那一边。听说这边发生了事情,我特地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谢景佳在旁边笑了起来。“喂!崔光,不要这么拐弯抹角的了,不必隐瞒自己只是为了好奇才来的。” 崔光的脸红了起来。 “你这样说就……”这个男子话还没讲完,郭世达就打断了他。 “你说你就在住在对面而已。你整个早上都有注意这栋房子的一切情形吗?” “不,但我的书房就正对着第75号街,俯看即是了。事实上,今天早上,我几乎都坐在窗边。不过,都是埋头苦写东西。吃过午饭后,又回去工作,不知不觉间突然发现这里停了很多警车,门口也站满警察。” 郭世达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崔光。 “崔光先生,不知道你今天早上有没有注意到谁进来了这栋房子吗?” 郭世达问道。 对方慢慢地摇了摇头。 “没有别人了。我只看到那两位年轻人是薛宁世小姐的朋友大约是10点左右时看到他们的。然后,我又看到弘娇儿提着菜篮出门去买东西。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了。” “你曾否看到那两个男子的任何一人回家去了?” “我没有印象。”崔光皱起了眉头。“不过,我好像看到有一个人从射箭场和出入口出去,就这样而已。”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我记不太得了,那大概是他们进去一个小时以后的事吧?我没有特别注意。” “除此之外,你还记得有谁曾在今早进出这栋房子的?” “大约过了12点半左右,我看到薛宁世小姐从网球场回来,那也正是我在吃午饭的时候,薛宁世小姐还用她的网球拍跟我挥手打招呼呢!” “还有没有其他的人?” “很抱歉,就这些人了。”他镇静的语调中含有不胜惋惜的意味。 “你看到的那两位年轻人中的一位,被人杀了!”郭世达告诉他目前的情况。 “是宁列,又叫知了的那个。”谢景佳开玩笑似地加了一句,那种表情令我们感到不快。 “这真令我感到吃惊,好可怜的人。”崔光好像真的很惊讶。“宁列?那不是宁列俱乐部里的选手吗?” “他不是很出名的大选手。是的,就是那个男子。” “宁列真可怜。”男子这句话好像有意引起郭世达注意似地加深了语气。“这个事件对她的打击未免太大了吧!” “宁列一向小题大作。”谢景佳回答道。“警方好像也是如此,其实这也没有什么特别,却要弄的一场骚动才肯罢休。地球上到处都有像宁列这种被称为人类的生物一堆由不干净的碳水化合物所组成的动物。” 崔光并没有马上制止谢景佳的恶语,只是悲哀似地笑了起来很显然地,他已经习惯了谢景佳的恶言恶语。这一次,他向陶翰利请求着: “能不能让我见见薛宁世小姐和她的叔叔呢?” “好,没问题。”不等陶翰利回答,郭世达马上不加思索地答应他。 崔光战战兢兢地走出房间后鞠了一个躬。 “真是个奇异的男子。”等到听不见崔光的脚步声时,谢景佳即脱口批评道。“他认为钱是世人的大敌,整天只是游手好闲地混日子,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在下中国象棋……” “中国象棋?” 郭世达很有兴趣似地抬起了头。“莫非他就是鼎鼎有名的崔光?也是发明崔光棋法的同一个人?” “正是他。”谢景佳的脸像开玩笑似地皱成一团。“20多年来,只是一个劲地研究中国象棋的走法,而且还写书出版呢!他是世上最伟大的中国象棋支持者,为了出席各式各样的国际中国象棋赛,已经走遍了世界各地了。当然,如此也才能让他发明的崔光棋法得到实验的机会,在格勒中国象棋俱乐部里,他是那群同好间的名人,只是他办的名人会赛,都得自掏腰包呢!最后,家产都被他花光了。不用说,在俱乐部中,他都要求大家采用他的‘定迹走法’,使得拉斯卡博士卡巴布蓝卡鲁宾司岱等人相继退出,最后,真正使用他的‘定迹走法’出赛的选手在比赛中全遭滑铁炉。这真是一大失算这对崔光的打击也相当的大。头发全部变白了,肌肉松弛,老态毕露,是个战败者啊!” “我也听说了‘定迹走法’的事了。”郭世达喃喃的说,他的眼神好像正在思考问题似的,直盯着天花板。“我也曾下过那样的棋法,是爱德华拉斯卡教我的……” 穿着制服的警员再次出现在门口,向赵私辉做了一个手势,组长马上起身显见他对中国象棋的话题并不感兴趣走出房里。没多久,又看他折了回来,手上握着一张小纸条。 “这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检察官。”部长说着,把那张纸条交给陶翰利。“站在大门口的警官刚刚发现这张纸条夹在信箱口中你有什么看法?” 陶翰利看了纸条后,脸上出现震惊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沉默地把它交给郭世达。我站了起来,以便从郭世达的肩后看个究竟。纸张是常见的打字纸,折叠的好好的,用印刷字体和浅蓝色的色带打出下面几句话: 第一行是: 梁柱宁列死了。 第二行是: 是谁杀了知了呢? 下一行则是: 牛格洛就是麻雀的意思。 右下角署名之处有两个很大的字体。 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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