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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兄弟
  黎明薄暮微带透明,一屡阳光破云而出。   当青云的步伐刚刚踏进了穆府的大门口,鼻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茶香,方才初闻,便觉入鼻苦涩不堪,又闻数下,苦涩渐渐变为香甜诱人,待得闻到第三次,那香甜之味渐渐消失,只觉得身筋骨变得松弛轻松无比,若非他数年功力非凡,只怕就要浸身其中了。   他脑中飞旋,却就是想不起穆府内如何会有此等茶叶,沉吟数久,嘴角微微一翘,高声大笑道:“臭小子,这次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会泡茶,哎!不过,你泡了什么茶啊?有点香!有点香!”穆君贤冷哼一声,在堂内高声笑骂道:“又不是给你泡的,你问什么啊?狗抓耗子,多管闲事!”他声音渐渐响亮,窜入云霄。他俩相识了多年,青云熟识他的性格,他们几年来都用在这种话语去对话,他倒也不以为然,耸了耸肩,笑问道:“那给谁泡的?”他白伞一收,置入青色广袖中。空并没有下雪,只有昨那场大雪的痕迹犹在,约有一寸多深,踏之艰难,但他这只是习惯,一种说是风雅而又不是风雅的习惯,他这柄白伞是十年前买的,来还有一把,却在一场山顶争斗中化为残破。   青云方进大堂之内,耳中便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哈哈,云,我们许久不见了!你如今还可安好么?”笑声爽朗犀利,末字方才自其口中传出,第一个字还尚未断绝,声音响亮,甚是豪爽,一道灰色长影从一旁的座上翻然起身,手执穆府独特的云杯,笑意盈盈。那人眉如锐剑,目似浓墨,长发飘洒而垂于背脊处,上面倒扣着一只淡金色的小环,一袭灰色的貂皮大袍宽松地披在肩头。   青云向那灰袍男子瞥了一眼,目光陡然一震,张口结舌,愕然道:“来……来是林兄……呃,敢情是你啊!难怪这臭小子还要泡这什么江南的茶叶!”穆君贤手执一面半径约半尺的扇子,扇面隐隐约约描绘着一处山峰,云雾缭绕,只消你看了第一眼,就会被其完全吸引,扇面微微摇动,扑打着桌上的一只粗铁小炉,每当扑打一下,那茶的香气便会向半空散发出数丈,含笑道:“青大哥,你方才不是问我这茶叫什么茶么?怎么现在又说这是江南的茶叶?”青云哼了一声,青袖陡扬,啐道:“关你屁事!”   那灰袍男子微笑道:“云,还记得茶么?”青云一耸肩,笑道:“废话,想当年我们三个名胜之时,在亦幻的青叶堡,一杯舜水龙井至今还齿间留香,唉……可惜啊!可惜啊!鼎云已经不在了……哎,对了,你那个‘千叶盏’带了么?”   来人是封龙山“青叶堡”的第三代堡主林亦幻。他今年年过三十,他一身“青叶诀”纵横江湖,少年之时曾与穆君贤之父穆鼎云、青云在江湖上名声鼎盛,并称为“江南三剑”,大有名堂。三人一个俊朗,一个潇洒,一个隐忍,实力强悍,曾经在太湖附近的一座孤岛上,三人联手,将太湖之上的千余名海盗溃寇杀的死伤无数,只余三名活口,却已是疯癫成狂,三人不屑杀其而已。   林亦幻闻言不觉眉头微微地皱了皱,直冲青云摇头,示意他不要去钩起穆君贤的伤心回忆,不料他却略一耸肩,冲穆君贤努了努嘴,满脸的不在乎,林亦幻向穆君贤看了眼,却见他低头沏茶,如若未闻,不由一愣,再看想青云,见他笑嘻嘻的,不觉一叹,复笑道:“数载不见,云你的功力依旧啊,哈哈!佩服佩服!”青云剑眉微挑,他知道他明嘲实褒,他性子潇洒豪放,倒也不以为然,忽地想到方才对话,不由追问道:“亦幻,问你呢,到底有没有带那个‘千叶盏’啊!?”话语变得渐渐急噪起来,目光烁烁逼人。   林亦幻哈哈大笑,手缓缓抚了抚胡须,笑道:“当然带了啊,你要是能够找到的话,我就双手奉上,如何?”青云哼了一声,道:“这是你说的!”他目光渐变锐利,在堂内下扫动,许些细微角落都不放过,忽地皱眉道:“不对!”林亦幻本自得意洋洋,忽听他道了句“不对”,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皱眉道:“什么不对?”青云手指其颊,手舞足蹈,怒道:“不对不对!大大的不对!你若放在其他地方,下之大,我去哪里找?哈哈,被我猜到了吧?!”林亦幻哼了一声,沉声道:“放屁!我告诉你,这酒就在堂内!”言罢,目光隐隐看向堂心桌上。   青云本想借此蒙混过关,见他颇不与自己合拍,正觉气恼,忽见他目光游离闪烁,顺他目光看到桌上,眉宇陡凛,快步走至桌旁,目光扫动,弯腰查看桌底,敲打桌面,闹了半天,一无所获,不觉怒满胸膛,一拳砸向那桌子,穆君贤瞧他目光凌厉,早有反应,一把夺过那茶炉,慌道:“小心!小心!千叶盏千金难得啊!”青云一愣,目光看向他怀中茶炉,鼻尖一抽只觉方才那阵阵松软的感觉尽数消失,相反,一种醇香扑鼻而至,目光震动数次,愕然道:“怎么会?怎么会?!”   林亦幻哼声道:“千叶盏既是酒也是茶,你若觉得它是茶,他就是茶,你若觉得他是酒,它就是酒,当你心中的念头改变的时候,它对每人的感觉也会同时发生变化,哼,你以前只以为他的酒,故而在你的感觉中它就会是酒,你方才不知道是千叶盏,故而其特有的茶味对你而言就感觉到是茶,懂么?凡夫俗子,怎懂世间千奇百怪的世态珍奇!”青云被他训得脸半红半紫,尴尬地干笑半,忽地目光一扫,见一名少女立在一旁,赶忙转移话题,呵呵干笑道:“呵,这就是你的女儿吧,哈哈,果然长的俊俏,哈哈!恩,果然是像那些诗人说的啊,呵呵!”   林亦幻的女儿名忆雪,表字芳菲。她出生之时银白大雪铺盖地,漫漫无际,而其母慧心于当夜难产而忘,遗留一女,林亦幻因伤心爱妻之死,取女之名为忆雪。林忆雪如今年龄十五,体态优雅袅娜,肌肤如白玉所雕,墨发飘洒而下,蛾眉皓齿。江南有人曾诗赞曰:“东貂蝉倾国倾城,汉昭君沉鱼落雁。江南佳人何处寻?只在青叶芳菲中。”   林忆雪从小就从未出过自家城堡,见识较少,脸皮极薄,闻言俏脸微微一红,低头捏动腰际衣角,喃喃低语道:“青……青大叔……”声音低若蚊鸣,若非在场三人功力皆有一定火候,恐怕都是只看见她嘴角嗫嚅抖动,听不见她的说话声。林亦幻苦笑道:“忆雪从小就没出过封龙山,面皮薄,见到生人就会脸红,唉……”林忆雪面色更红,低头不语。   青云嘿嘿一笑,坐下随手端起一盏云茶杯,掀开茶杯盖子,鼻尖略略一抽,举头一饮而尽,笑意盎然,微笑道:“青大叔多不好听啊,哎呀!君贤这臭小子也叫我什么青大哥,你也叫我大哥吧!”言语间笑意不绝。林忆雪见识虽少,但人也不笨,如何会听不出他话中的含义,脸色更加变红,低着头微微地点了点,动细微至极。   林亦幻见他鲸吸牛饮,一杯上好“千叶盏”瞬间就被他1饮尽,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怨色,微微皱眉,叹了口气,淡然道:“你如此饮茶,可当真暴敛物哉!”青云略一抬眼,一声冷笑,懒懒道:“重瞳之为,才叫当真是暴敛物!”林亦幻双目一凛,陡然衣袍一扬,剑眉戟张,沉声道:“云!你什么意思!当年……罢了。”大袖陡振,恨恨坐下,随手抓过一杯茶,低头闻了数下,心头忧郁之感尽去,心态又显平和,放下茶杯,呼出了一口大气。   穆君贤见二人方才对面竟就已剑拔弩张,不觉微微头痛和吃惊,看二人数眼,迟疑了半晌,方道:“青大哥,你和林……”他话至一般陡然止住,他猛地想起林亦幻和青云同辈,他叫青云大哥已久,已成习惯,但若叫林亦幻大哥,他对林忆雪微有情愫,如何叫的出口;若叫叔叔,那林亦幻岂不比青云大一辈,青、林二人自然是必定不会介意,但这江湖之中,极重辈分,又如何能够胡乱的叫出口,不由一时被噎住,不知怎么说。   林亦幻闯荡江湖已久,江湖历极深,见他先头话语和现在面色尴尬,便已看出了一二,挥手大笑道:“无所谓,江湖中人,豪迈义气第一,称谓之语,你就随便吧,大哥便大哥,叔叔就叔叔,伯伯便伯伯,无所谓了。”穆君贤微微点头,心中佩服林亦幻无际胸怀,含笑道:“明白了。”青云忽道:“哦!对了,亦幻,你不再你的封龙山上享福,吃饱了撑的跑来长安做什么呢?”此事穆君贤也正想问,闻言也是点点头,目光看向林亦幻,林亦幻倒也未当真恼他,白他一眼,想是怪他说话粗鲁,微微点点头,刚要开口回答,忽见女儿面色涨红,不住对他打眼色,心头微微一叹,冲她一扬眉。   林忆雪芳心大跳,,走到穆君贤身旁,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问道:“青龙哥哥,我好久没来了,你陪我出去玩玩好么?”穆君贤本正要听到重点,忽见她询问,心中不明白她为何此时要他出去。他本欲拒绝,但又转念一想,青云待会儿必定会告诉自己的,而且她也难得来这里一次,又何必去拂她的意思?当下微微一点头,与她并肩而出。青云在后看见二人背影,一个俊朗潇洒,青衣广袖,一个面如凝脂,美艳动人,不觉心中暗暗喊彩。   青云见他二人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目光一凛,渐渐变得严肃,转目看着林亦幻,沉声问道:“你此行有什么事吗?”林亦幻少见他严肃,破荒地见他面露严肃之色,只觉好笑,淡然道:“你说呢?能有什么大事,自从慧心去后,我心中再无大事,这次突厥进攻长安,我并不太担心,毕竟唐朝名将不绝,何况当年测君不是说过么,唐朝共有二十帝,如今才有两个皇帝,怕什么呢?唉……还不是忆雪叫我来的。”言语间极为颓废。   青云知道慧心是林亦幻亡妻,林亦幻深爱着妻子,自从她去世之后,除了后来一次武林大会和玄武门之战,林亦幻便已从未出过庄了。他微微一摇头,他性子实在,对方才林亦幻那模凌两可的话甚是头痛,但他却也不笨,又略一细思,旋即明白,不由哈哈大笑道:“明白啦,哈哈,明白啦!妙极妙极!哈哈!”笑声洪亮,传至长安上空,久响不觉。   林亦幻闻他笑声洪亮,目光微微一动,苦笑一声,叹道:“虽然说女大不中留,但……唉……若非是忆雪苦苦地哀求,我只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在出堡了,更别说与长安相隔万里了。”言罢取过一只云杯,倒了半杯“千叶盏”,至于鼻下,呼吸其茶味的香气,满胸阻滞之气无形中渐渐消逝了。青云见他茶,哈哈一笑,也取过云杯倒入“千叶盏”,不过他心中既然所想是酒,那茶味便不在是茶味,而是香醇的酒味,他不似林亦幻那般雅,倒入口中,一饮而尽,但见林亦幻过茶后稍过许久,眉宇竟又涌上浓浓愁色,不由含笑道:“青龙那臭小子功力已有火候,资质更是已经超过了我俩,将来成就必定超过我们两个,再过几十年,咱们都是半个身子进棺材的人了,就不要再管这么多了,忆雪假若跟着他,倒也未必不好啊。”   林亦幻被他言语逗的苦笑半声,微微一叹道:“穆兄亡时我不来不及相到,深为叹息,但青龙幼时曾经到我清叶堡来过,他性子我明白,他为人外似霹雳火性,实则城府却是极深,他资质绝顶,更得霍兄从小栽培,其能力当世绝对是下无双,这点毋庸质疑,但……他正为他无上资质所累,武双是他之长,而心中虚无是他的短,在他心中,似乎没有什么是重要的。”言极至此,他目光不由地微微一缩,脑中猛然闪过一道银白色的影子。   青云双眸微微一缩,他也想到了那道银白色的影子,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沉声道:“不错,唉……便是鼎云去世的时候,他也未曾掉了过一滴眼泪,当时来的朝官员都愣住了,暗地里直说青龙冷血心肠,哼,本老子暗地里一顿好揍,呵,所以以后基本上没有官员愿意再来。除了魏征慧眼视出穆君贤是个绝世英才,常常来府与之谈论下大势。不过……”他话语陡然一顿,目光闪过一丝沉重与敬畏,继续道,“这小子,在他心中,到底什么是重要的呢?”   林亦幻仰叹道:“我正是因为这,所以当年鼎云曾经希望青龙能够娶忆雪时,我便推说稍微推迟数载,不料……唉……穆兄之死,我也该负一般责任。”青云微微一笑,淡然道:“鼎云死的事情,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就对于我们而言,他的死,反而倒是个解脱,这寥寥世间本就是个无上烤炉,人生活本就苦的紧,嘿,鼎云反倒解脱了,留下我们这些人空自伤心。”他话语截然而止,身的气势已经变了,不再是那个醉酒阁楼的青衣浪子,而是傲视下的一代高手。   林亦幻少见他无敌气势,一时为之所夺,半晌才回过神,口中笑道:“啧啧!好家伙,好重的气势!”青云被他一说,反倒不好意思,身气势陡然一紧,瞬间消逝,他手微微抚动着下巴的短短胡须,苦笑道:“目前的情况,却主要是青龙这小子!这混小子不知道对忆雪什么感觉!”林亦幻目光微颤,苦笑道:“他对忆雪,该当只是兄妹之情。”青云一愣,愕然道:“怎么会?!”林亦幻剑眉一扬,淡然道:“他没注意罢了。”青云哼了一声,抓起云杯端视片刻,陡然掷在地上,纵声厉啸,啸声如若金戈破空,震耳欲聋。   林亦幻看他施为,叹了口气,淡然道:“在他的心中,到底什么是重要的呢?”青云低头正饮茶,闻言陡然抬头笑道:“双瞳之为,当为重要,是么?”林亦幻目光一变,倏地起身,怫然道:“云!”青云嘻嘻一笑,复又低头饮酒。   林亦幻双目吐出浓浓怒火,他知道自从当年那次事后,青云极是不满他的做法,虽然过了许多年,但每次碰面,总喜欢唠叨几遍,虽是自己理亏,但仍忍不住怒喝一声,猛然上斜一步,袖间隐掌,击向他的胸口,气劲猛烈,青云胸口青色大袍被劲风激得瑟瑟发抖,逆劲而舞,青云冷嘿一声,冷冷道:“到底想动手了么?怎么,是杀人灭口,还是施威于我?”衣杉陡振,手臂一折,猛然反手击出,劲力若潮,二人互拼一掌,皆是虎口发震,互退一步,齐齐怒吼,竟又斗成一团。   穆府的后花园并不大,不过是五六丈大小,然而里面却是一片繁荣,桃树、柳树一堆接一堆,春风吹扬,花木飘香,闻之如入蓬莱仙境。中心是一个小池塘,池水清冽透彻,虽是简单,却也是足够清雅,此处本是穆鼎云和太宗皇帝的私聊场所,二人于此饮酒下棋,颇地清幽和舒适。   林忆雪上次来记得是在六岁的时候,以前小时候并没有怎么的注意,如今又见到这美丽的花园,兴奋极了,一蹦一跳,拉着穆君贤下游走观赏,穆君贤被她纤纤玉手握住,脸上通红通红,尴尬的不知该怎么办,但脱开却又似乎太着人痕迹了,而且隐约心中,却也是隐含笑意,不住叮嘱自己不要轻易的脱开。   二人闲逛了一阵子,渐渐步行到了那小池塘旁,池内水面清澈,一望见底,各色金鱼们下游动,水底鹅卵石各式各样。穆鼎云生前极好金鱼,在他三十寿宴上,林亦幻曾经送他一尾红白虎头。   红白虎头金鱼,头部肉瘤非常发达,不仅长于头顶,甚至连鳃部、下颌也非常发达,短而浑圆的身体,加上小小的鱼尾,像个皮球似的,十分可爱,虎头因没有背鳍,所以游动时常会失去平衡翻斛斗,十分有趣。这种金鱼也被人们称为“寿星”,寿星是中国传说中掌管人类寿命的仙人。   穆鼎云得此鱼,在寿宴上曾笑着大呼道:“红白虎头鱼,林情吾心知!”   林忆雪脱开穆君贤的手,步至池侧,凝神看池塘,穆君贤被她脱开手指才回过神,在背后看着她轻轻地用手探入水中,荡起微微波纹,穆君贤痴瞧他背影,脑中忽然想到突厥之事,双目望,沉默不语,凝神思考着对策,他虽然这段时间少出自己府邸,但魏征却时常前来,与之探讨下大势,也略略知道也各地情势,他本并不参与任何政治事务,但如今既然已经在朝殿之上与吴钩一场大战震彻场,便也对大唐已有效忠之心,当下凝神思考对策,不再多言。   林忆雪双手浸在那口潭中,池中金鱼喜好温暖,纷纷游至其手指旁,以鱼唇触她玉指,林忆雪见到难见奇境,不觉心头喜乐,转头笑道:“青龙哥哥,这水好暖和啊!这金鱼也蛮有趣的!”穆君贤刚好想着突厥大军之事,没太注意,听到她说话,随口答应了几声,林忆雪见他爱理不理,只顾抬头望,不觉微微有气,又叫了几声,穆君贤想得专注,没听到,负手一旁沉思不语。   林忆雪本是世家小姐,如今看见他情景,不由顽心大起,心中暗自思忖道:“你不理睬我,看我的厉害!”低头用手捧了一把水,猛向他泼去,穆君贤正想到要处,脑中正想到了点点主意,心道颇佳,冷不防面前一花,被水泼个正着,那个念头一闪而过,再也想不起来,不由挥袖怒道:“你干什么?!”声音威严至极,隐含浓浓怒意。   林忆雪自幼是在封龙山上的“清叶堡”中长大,且不说每名仆人因为其是堡中小姐,对之温和,便是其他江湖客迫于林亦幻江湖威名,也都对她是客客气气的,何曾对她像今这样威言怒吼。林忆雪如今被他这么雷霆一喝,心中害怕至极,不由美目猛地一颤,娇躯一震,泪水“哗”地流了下来,掩面疾出,奔向大堂。   穆君贤本刚刚喝出,心中就已经是深深的后悔,见她要向正堂跑去,深怕她向林亦幻告状,要知道林亦幻不像青云那般好说话,对他已兄弟之谊,若是青云,最多对林忆雪劝慰几句,实在不行,假装打他几下,自己也就装装样子地惨叫几下,但林亦幻对其甚严,记得幼时到其堡中,一次本该早起练功,却赖床不起,被林亦幻拖到太阳下暴晒两个时辰,对其甚怕。   穆君贤见她快要到了大堂,赶忙足下倏地一晃,身影一瞬间变出五道残影,已经闪到了她的面前,手抓了抓头,赔笑道:“忆雪,最多,对……对……不……不……起啦!我……我……我心情不太,好……”这几句话他自从出生后从未说过,如今疙疙瘩瘩说出,当真比杀他还难受。   林忆雪见他支支吾吾,嬉皮笑脸的,颇为言不由衷,不由心头火起,她性子虽然温和,但自己苦求了父亲三,林亦幻才答应了带她来,如今好不容易来了,穆君贤对自己却是一顿吼叫,颇感委屈,恼道:“走开!”见他挡在面前,挥拳顺势就打去,穆君贤本欲躲闪,但见她拳势甚慢,忽然心头一亮,闪过一个念头,假装被一拳打中了胸口,“哎呀”惨叫了一声,身子猛然倒下,不住抽搐。   林忆雪心头大惊,她不料自己一拳之威竟强至如厮,见他面露痛苦,不由将方才怒火尽数散去,俯身查看他伤势,柔声问道:“你…没事吧?我……我没用多大劲……”   穆君贤猛地“哎呀”叫了声,道:“好……痛啊,忆雪……你怎么用这么大力气啊?”心中却暗忖道:“忆雪身为武林后裔,武功半点不会,唉……真佩服她……”顺便装腔势地将身子扭了扭。林忆雪心头大急,泪水从眼眶淌出,悲泣道:“你……不会有……有事吧,怎么办呢?对,对,我……我去叫爹爹来!”说完起身便要向大堂跑去。   穆君贤心中大急,忙叫道:“好痛啊!”当真“撕声裂肺”,声音嘶哑无比,可见“痛楚”之强!林忆雪刚跑几步,听到惨叫,却又只能跑了回来,泣道:“青龙哥哥,我…”一时泪水如雨,浸满衣杉。   穆君贤心见计成,心头暗自喜乐,嗫嚅道:“忆雪,哎呀……我恐怕就要死了,你…能不能谅我?”他从未说过这种话,一时疙疙瘩瘩的,颇地不顺,但林忆雪却误以为是他快要死了,哭道:“谅谅!”穆君贤道:“不…不告诉林大伯?”心中却是暗气,想道:“老子还从来没这么做过!”林忆雪哭道:“不告,不告!”   穆君贤呼了口气,叹道:“还好,还好…”林忆雪听见,心中起疑,道:“什么还好?噫?你怎么没出血啊?你…你好像…没事啊?”穆君贤暗笑,一个翻腾,起身一展手,道:“当然没事。”林忆雪便是再蠢也明白他在骗自己,怒道:“你骗我!”挥拳打去。   穆君贤心头喜悦,林忆雪武学并不甚精,当下瞧准来势,双手成爪,猛地拽住她手臂,嘿笑道:“哎!我武功可没那么烂!”林忆雪瞧见他手势如风,心中已是确定他方才在骗自己,一时又惊又愧,猛力挣扎,但穆君贤手腕力量岂非平凡,林忆雪挣扎数下,却是挣脱不开,忽听他“噫”了一声,林忆雪方才止这,见他双目望着自己眼睛,不由面颊生红,低头不语。   穆君贤却是看见她双目通红,不由心头猛地一震,念及她方才哭泣,忽地胸口一热,看着她双目,慢慢靠近,林忆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亲在脸上,一时面颊羞红如火,娇呼道:“你别……”话未说话,只见他慢慢靠近自己,嘴唇慢慢靠近自己,一时呆立不语,愣愣看着他面颊靠在自己脸上。   正当二人快要靠在一起时,忽闻一侧有人一声咳嗽,二人灵台陡清,林忆雪脸色通红通红,猛地一拍穆君贤胸口,跑到池塘边,粗粗喘气。穆君贤面颊瞬红,恼怒地看着那人,皱眉道:“周观,有什么事么?”来人两道凤眉,目光凌厉迫人,双手互入广袖之中,正是穆府管家周观。   周观乃是穆鼎云在时的穆府管家,为人沉稳隐忍,将穆府管理的甚好,他来历不清,但穆鼎云也不在意这些,与之兄弟相称。他一身武艺也是不凡,更是通晓百家武学,为人甚是神秘。   周观仿佛未曾看见二人尴尬模样,闻言淡淡一笑,微笑道:“青公子和林堡主打起来了!”穆君贤初时还没反应过来,猛地回过神,惊道:“什么!”周观仍是处世不惊的模样,淡然道:“青公子和林堡主本谈的好好的,忽地听到林堡主怒吼一声,就听堂内噼噼啪啪的一通声音,两个人就打起来了,打了片刻,又出来打。”穆君贤猛地顿足道:“老子就这么点俸禄,想拆了我府邸啊!”话音未落,他足下猛地一掠,冲向了大堂,周观步子一歪,竟在一瞬间扭过身子,并肩跟上。   穆君贤侧目瞧见他神色淡漠,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不由低声问道:“你看到了么?”周观微微地笑了笑,淡然道:“我该看到什么?”穆君贤听他回答,心知他已经看到,不是不去说破,面色一红,转头一看,只见两道人影已在堂外空地疾斗,敢情堂内狭小,二人武功施展不便,便出堂大战。   青云的青虹剑为三国时赵子龙所配神剑,青虹剑与倚剑齐名,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剑柄上有金嵌的“青虹”二字。本夏侯恩佩此剑,后为赵云所夺,在曹操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砍倒大旗两面,夺槊三条,前后枪刺剑砍,杀死曹营名将五十余员,一战成名,而青云也凭借此剑于数年前一战成名,得了“天天下第一剑”的名号。而林亦幻的武器却是一套山蚕丝所制的银白手套,银银发光,晃动如风,他十指如若十道银色星辰,晃动间留下淡淡残影,这副手套不惧刀剑,坚韧异常。   二人武器一青一白,犹似两条蛟龙探海翻腾,二人武功何其了得,劲力呼啸,将周草木尽皆压得歪腰断折,痕迹狼狈不堪。穆君贤看了数眼,怒道:“靠,老子就这么点俸禄,你们想拆了我这都尉府啊!”他叫了数遍,见二人无动于衷,怒火冲,连连跺足。   二人在穆君贤数语功夫,争斗更加快捷,穆君贤忍不住怒叫道:“青大哥,林大叔,快点住手啊!”这次他运足“惊龙吟”,声震如雷,响彻云霄。青云闻言心头恼怒,厉声道:“臭小子你别管,老子要打醒……哎哟,你娘个死混蛋!”敢情他说话分神,被林亦幻拂中右臂,酸痛无比,略一提气,剑势更紧,他边打边骂,什么污秽语言尽皆说出。   林亦幻闭口不言,但见他眉宇神色,显然是怒气被其一通话语激得更加高涨,猛然间又飞出数枚翠叶,十指犹如陨石迅风,紧随其后。二人攻击速度更加快了,周气劲纵横,刺的在场众人面颊吃痛,俱是躲避二人争斗的劲风。   穆君贤心下暗自大急,下瞥了瞥,见府中五大护卫均在,忙道:“雷无量、火无炎制住青大哥,风无疾、土无圭制住林大叔!”言罢,纵身抢上,“青龙掌法”霸道异常,他年纪虽小,但威力仍是不凡。他一掌袭去,厉风凛凛,呼啸而出。他是二人故交之子,青、林二人俱不愿伤其,不由得攻势皆是一滞。   见二人攻势皆有一顿,雷无量、火无炎、风无疾、土无圭人尽数抢上,人武功皆非凡辈,乃是当年跟随穆鼎云座下,打下了大唐至少一半的疆土。青、林二人本就因为穆君贤掺杂中间,不好放手一搏,争斗之势倏地一止。一时不防,竟被雷无量人瞬间抢攻制住。   穆君贤轻叹一声,示意雷无量人将青、林二人微微放松些,叹道:“你们斗什么斗啊?知不知道我的府邸现在很穷啊,本来就给青大哥喝酒刮去一半了,你们还打,现在这么重新一修,不知道又要花去多少银子……”林亦幻见他唠唠叨叨只顾说如何重修,心头火起,冷不防哼声道:“损坏之处,林某改日令人将钱银送来。”穆君贤“哦”了一声,随口道:“打吧,打吧……”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穆君贤才回过神,慌道:“别打!别打!”他沉吟许久,颔首道:“你们干什么打啊?”青云怒啐道:“问他!”穆君贤看向林亦幻,林亦幻将头别开,目中却露出一丝惭愧与心痛之色,但旋即便逝去,惟有水无柔看见。   穆君贤正欲在说话劝慰二人,忽然肩头被人拍了拍,他功力了得,竟会被人到了身后还不自知,心头一惊,不过对方既然拍了自己肩头,想必没有恶意,一瞬间他已动了数个念头,回头一看,只见他身后立着人,一人身穿灰色大袍,容貌英俊,自带霸气,左边一人目光凌厉,身穿一袭白色衣杉,右边一人却是身穿红色外袍,内里则是一件绿色紧杉,最后一人容貌庄严,双目不怒自威。   穆君贤目光在人中扫动许久,陡然身躯一震,踉跄后退几步,喃喃不语,众人见他神色,俱感奇怪,水无冰步至其侧,奇道:“都尉,你怎么了啊?”   穆君贤回过神,猛然匍匐拜倒在地,抱拳道:“不知圣上亲临,圣上恕罪,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此言一出,林忆雪等人目光皆是大变,雷无量最先回过神,蓦地拜倒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林忆雪、火无炎等人也是纷纷拜倒行礼,一时间在场众人纷纷跪倒。整个府邸中除了青云、林亦幻依旧怒目看向对方,二人虽然已无大护法压制,但李世民乃大唐之主,二人性子再是猛烈,也不敢多动弹,但二人火气仍是未尽,故而仍是老样子,穆君贤见状不由心头暗自大急,低声唤道:“青大哥、林大伯……你们……”   李世民目光下一环顾,看了看青云、林亦幻二人,眉宇微微一皱,颔首道:“朕此行乃是微服私访,不必拘束于世俗礼仪,你们都起来吧。”穆君贤听出他的言语中大隐有深意,迟疑道:“皇上此次来我的府上,不知有何事情?是否因为……”李世民冷哼一声,淡然道:“难道没事不能来了么?恩,穆都尉,突厥大汗将于后日来到,我此次来,就是为了这事。”   穆君贤心中想到一二,微微一皱眉,问道:“圣上的想法是……”李世民目光微动,冷冷看了眼周众人,穆君贤知道他的意思,略一拱手,淡道:“这二位是先父的旧交,至于他们,皆为我先父的亲信,圣上有何旨意,但说无妨。”李世民眉头微微一皱,哼了一声,仰头看。   那红袍人乃是“太尉”长孙无忌、而那灰袍人则是“才兼武,出将入相”大将李靖、最后那名怒目人,便是“每以谏诤为心,耻君不及尧舜”魏征。长孙无忌心中也觉穆君贤太不识相,步至其旁,冷声道:“穆都尉,这事可是关系我大唐是否能够脱离这次突厥之灾的大事,怎么可以让外人知晓?”青云因为被唐高宗忌讳,对唐朝的各路将领官都没多少好感,闻言响亮的冷笑一声,长孙无忌大感不顺耳,皱眉道:“难道青公子有什么好主意么?”   青云性子狂放,也不在意,“哈”地一声,微笑道:“没有主意咯,不过是鼻子痒而已,嘿嘿……”   长孙无忌面色一青,怒道:“我们在此谈论国家机密大事,你们无关之辈趁早滚开,小心我们治你个窃取国家机密之罪!”青云双目看,喃喃道:“好像这块地老子先来啊?怎么,皇上打算以威逼人么?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再说……”他缓缓站起,目光绽出逼人厉芒,手搭上腰际“青虹剑”剑柄,众人目光一花,青云竟已拔剑而出,银光射,聚如赤阳降世,散如繁星落尘,剑光之快,委实令人心颤,青云闪电般出了十剑,猛然回剑在脖颈侧,冲剑锋吹了口气,冷笑道:“在下又岂是惧怕高官之辈?”   他十剑之威,世间罕见,一时除了林亦幻尽数为之夺魂,林亦幻与之相交多年,自然知道对方实力,是故这十剑也不放在心中,穆君贤与青云相交数久,却也少见其绝世剑法,一时也被震住,更别说雷无量等五护法和李世民等同行人了,雷无量等五人武艺也是非凡,自忖与青云等人也只差了一筹之阶,但方才看见他十剑之快,一时愕然无语。至于李世民等人,虽然李靖为一代豪杰武将,也无法达至如此地步,虽然李世民当年曾见过此等剑法,但与今日青云之比,似乎仍是差之千里。   穆君贤见长孙无忌面色涨红,知道他身居一代高官,面子甚是重要,如今被青云这么明刀明枪的一顿反驳,如何下的了台,双目恶狠狠地盯着青云,如欲择人而噬。   李世民眉宇陡然一凛,沉喝道:“长孙无忌,退下!”他此行本为拜托穆君贤一重要事情,而且他以前也听过穆鼎云至交好友“天下第一剑”青云、“摘叶飞花”林亦幻大名,若有二人同时帮助,事情足可事半功倍,但见长孙无忌不顾来意与青云对上,他对青云倒并没多大交情,不过如今之事得其帮助的话成功几率甚大,若是穆君贤,他倒不担心,毕竟他是唐朝官员,但青云一代浪子剑客,毫无牵挂,若长孙无忌与他当真结仇,事情倒也难办。   李靖见势不妙,上前拉了拉长孙无忌衣袖,长孙无忌也想起来意,方才被青云数言相激,竟忘了来意,当下深吸一口气,退到李世民身后。李靖步至李世民身侧,低语道:“圣上,若得青云之助,这事必然可成。”李世民微微点头。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魏征忽然说道:“青公子,你若愿意帮助我们成就此事,今后美酒不绝,至于林堡主,相信该堡在封龙山顶很久了吧?”李世民瞬间就明白了魏征意思,当下长吸一口气,淡然:“好,你们今日如果帮助朕了结此事,青公子,今后皇宫酒窖为阁下所开;至于林堡主,朕赏岩山为汝封山,如何?!”   青云、林亦幻目光齐齐动了,青云寥寥一身,除了兄弟之谊外,只有酒可以牵动他的心了,林亦幻因为家族兴亡,但“清叶堡”位于封龙山顶,面积太小,如今多了一座岩山,如何能不激动?当下二人互望一眼,在对方目光中都看到了一丝首肯,但青云方才与长孙无忌起了冲突,拉不下面子答应,而林亦幻也毕竟是一派宗师,也拉不下面子。   李世民看出二人始终不说话的缘故,当下也不点破,目视穆君贤,微笑道:“现在不用做出回答,穆都尉,朕是要拜托你夜探突厥大营!”穆君贤深吸一口气,明白麻烦已经到了,他虽然知道此事必定艰难,但想不到竟是如此艰难,突厥大营?自己手下半个兵将都没有,加上五护法和林亦幻、青云,顶多八个兵,要想在突厥大营中来去,一时不由愕然。他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李世民嘴角突然涌上一道淡淡笑意,淡笑道:“朕要走了!你,好自为之吧。”他目光在青云、林亦幻二人身上扫动片刻,忽地一笑,转身而出,李靖、长孙无忌二人齐齐跟上,魏征看了眼众人,忽对穆君贤一眨眼,微笑而去。   穆君贤缓缓地叹了口气,看着李世民的背影,不知为何,竟有一丝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略略一摇头,回目看了眼青云站立堂中,傲然望,林亦幻依旧半跪于地,默默看地。二人对李世民离开,似乎都没半分感觉。   穆君贤看着二人身影,忽地说道:“怎么了,半点都不动,被人凌空点穴了?”青云哼了一声,没好气道:“鬼才给凌空点穴,凭老子的功夫,会给人点穴?!”他看了看林亦幻,仍然是沉思模样,哼了一声,冷冷道:“小子,有酒么?”   穆君贤半才明白过来是对他说,笑道:“自然有的。”青云默默看着他面颊,陡然一声厉啸,啸声猛烈,震的周树木瑟瑟发抖,啸声方止,他冷笑道:“亦幻,你怎么了?”林亦幻闭目沉思,淡然道:“你发现了么?”青云笑了笑,道:“发现了。”   穆君贤默默看着态度忽然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的二人,忽地插口道:“怎么样?你们到底来不来帮忙啊?”青云沉吟半晌,颔首道:“好!皇宫的酒,自然是多的。”林亦幻哼了一声,笑道:“长安的青云,自然是贪酒的!”青云摇头道:“不对!”   林亦幻一愣,奇道:“哪里不对?”青云默默看着远方,傲然道:“是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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