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国，九月半以后一个已有些凉意的日子，琴弦独自一 人在月照的荒野里朝张家村走去。雾岛渔船返回已将近一个 月了，有两只船在这六月的飓风里失去了踪影，但太仓号安然无恙，张原和全船船夫都平安地回来了。 　　想到自己正往张原家走去，琴弦不禁心慌意乱起来。张原从雾岛回 来以后，她只见过他一次；那是大伙一道送可怜的小吕大海动身去 服徭役。 　　（大家一直把他送上驿车，他稍稍有点掉泪，老祖母则哭得很 厉害，然后他动身到边境入伍去了。）张原也来和他的小朋友吻别， 当她瞧着他的时候，他装作把眼睛转过一边，由于车子周围的人很多， --另一些要动身的入伍者，还有聚在那儿给他们送行的亲友--她没 法和他说话。虽说稍稍有些畏葸，她终于拿定主意，到张家去。她父 亲和张原的父亲从前有过一些共同权益， 　　（在渔民中和在农民中一样， 这类复杂事情总是没完没了的。） 　　最近卖掉一条船，他得分给张原的父 亲十两银子。 “你可以把钱交给我捎去，爹爹，”她说，“首先我很高 兴去看看张原，而且我还从来没有去过月照那么远的地方， 跑这一趟我会觉得有趣的。” 其实，她是对张原的家庭怀有一种惶惶不安的好奇心，因为很可能 有朝一日她会进入这个家庭、这个村落的。 　　吕大海在动身前和她的最后一次谈话中，曾经为他朋友的不通 人情的态度作解释： 　　“你瞧，他就是这么个人；照他的想法，他不愿和任何人成亲；他 只爱海，有一天，他甚至和我们开玩笑，说他答应过要和海成亲。” 　　她于是谅解了他这种态度，而总是在回忆中重温他在舞会之夜的漂 亮而坦率的微笑，她又重新满怀希望了。 　　当然，如果她在他家里遇到他，她是什么也不会对他说的，她绝不 想让自己表现得那么大胆。但是他呢，这么近地看见她，也许会和她说 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