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上)
愈近东南,景色愈美。
当禅去病与长空碧野、全天伤三人踏入冥域的地界,斜阳落日更是将这周遭的景致幻化得如同梦境一般。
长空碧野忍不住赞道:“想不到为世人恐惧的冥域,竟是这等绝美的所在。”
全天伤也有感而叹道:“也许就像那恶之花,愈美愈毒。”
“我却感觉有一种强大的动力,仿佛要将这种邪恶的美丽推送到极点。”当禅去病说出此言,长空碧野与全天伤更是暗惊。
因为他们俱从纪木辕那里获悉:当冥域的大阴大毒大恶爆发到极点,也正是忘欢至善之性完全绽放之际,这可以说是一个极其玄妙的秘密,江湖上所知者无几。
“难道禅去病真的像江湖传言,具有某种精神之能力吗?”一时间其二人俱满脸狐疑地向禅去病望去。
就听禅去病说道:“世论,善恶之美,极者相融,今日我才有感悟,因此我愈发的思念。”说到这里,禅去病忽然脸色一红。
“应该是愈发的想念他。”禅去病说完这一句,顿时向漫天弥漫的淡淡轻愁望去。
闻言,长空碧野与全天伤均不禁暗喜:“他终于如此动情的去想念一个人,看来二小姐的苦心没有白费!”
但是,他们终是没有料到,眼下禅去病所思所想的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那人正是昔日与禅去病战于赤龙湖,妄图以“自然之道”悟化禅去病的燕九幽。而眼下的禅去病也的确在走出内心束缚后,第一次用心去感受善恶之美。这也正是燕九幽内心一直所渴望做到的。
伴随着妖异的景致,雾障之气也愈来愈浓,饶是长空碧野修武三十年,此时也不禁有全身发热,呼吸不畅之感。而在他身旁的全天伤更是面色铁青,毕竟全天伤不能像长空碧野那样身具克制邪异的功法。长空碧野修炼的为 “三昧真火”心法,对眼前的大阴之雾瘴实有克之功效。
见全天伤露出不支状,长空碧野顿时与他掌心相握,随即,其如火的真气向全天伤的体脉中输去。
阴气忽然大盛,连长空碧野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也就在这一瞬间,长空碧野忽然想起一事,顿时转首向禅去病望去。
禅去病依然如先前一般的神色,浑然不见丝毫因雾障的大阴之气所带来的异样神情,反而给予长空碧野一种奇怪的感觉,禅去病自身的气机与这周遭的景致相融,浑然一体。
其实,长空碧野终究是不知道。禅去病自那日纪粼粼以流水之喻而逐渐走出内心困顿,再经纪涟涟以真情眷护从而一举挣脱心灵之枷锁,适才更因善恶之美的感悟,这一切愈发令禅去病领悟到燕九幽的 “自然之道”。
以自然之道处自然之境,即使极具大阴之气的雾障也奈何不了禅去病。反而,禅去病自天地正气中吸取精华来填补昔日因困顿所虚耗的身躯。因此,禅去病的脸上竟难得的出现红润之色,绝非先前的苍白虚弱之状。
“什么人?”长空碧野向那妖艳若火的枫林方向大喝了一声,顿时有人轻笑了出来。
“想不到名列梦府四大护卫的长空碧野,除了勇武过人外,这听觉倒也敏锐的紧!只不知在这等大阴之地,你之枪还依然神威的起来吗?”随着这似乎别有意味的轻笑声响起,只见一人身形如叶般轻柔地从枫林中跃出。
而那人正是 “夜游神”庄无影座下三大高手之一,世称 “独唱后庭花”的程弄箫。
“你是何人?”长空碧野一双虎目怒视着眼前秀美如女子的程弄箫,霎时间一杆长及丈二之枪顿握于手中。
“啧!啧!”程弄箫微笑着连啧了数记,赞道:“好一个枪拔弩张之势!”
说话间,程弄箫身形一折,如穿花绕柳,顿时一掌切向长空碧野。就在这一刹那,长空碧野蓄势已久的那一枪终于刺出,破空之音大盛。
“好一个凌厉如火的枪势!”程弄箫忍不住又赞了一记,身形在一瞬间更是随着那枪势的劲气仿佛身若无物的飘飞了起来。
长空碧野之枪势不停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自下而上向程弄箫挑去。程弄箫顿时冷哼一记,身形在空中一个转折,借着长空碧野枪势转折的空隙,反手一掌正切在长空碧野的肩膀处,就听 “砰”如败絮之音发出,长空碧野顿时闷哼一声,连退了数步,面色一刹那更是如火般的红艳。
程弄箫暗叹了一声 “可惜”,因为适才他的一掌名为 “后天神掌”,其后天之力借着冥域雾障所化先天大阴之劲气,可惜他终未料到长空碧野竟然习得 “三昧真火”。因此,其至阴至寒的那一掌只能令长空碧野伤,却不能令长空碧野废。
“但是世出梦府的他(长空碧野)为何身具仙派的“三昧真火”心法?”程弄箫刚疑惑了一句,然而一柄如风似扇的刀直向他劈来。这一刀正是来自梦府四卫中排名最后一位的 “阔刀”全天伤所劈出。
“原来你也想偷机占我之便宜!”程弄箫邪笑了一记,身形 “呼”地拔高,其势之疾顿时令全天伤也暗自钦佩不已。
全天伤一刀无功,也不焦躁,反而一撤步,刀在身前瞬间舞得如雪片一般,刹那间就听有如雨打芭蕉的密集之音发出,程弄箫快如闪电的连续攻势顿时在全天伤密不透风的刀势面前无功而返。
而 “阔刀善守”也正是后世对全天伤所为 “阔刀式”的评价。
“不错!”程弄箫不轻不重的赞了一记,瞬间眉间一煞,双手交错,脚步更是恍若尘土不扬的一滑,刹那间,程弄箫的出手如闪电一般,其手法的繁复驳杂即使禅去病也为之动容.
而程弄箫的这一式乃世出神派,号称天下繁之最的 “旭日式”。
“难道此人竟是意志坚凝之士?”以禅去病眼光见识自是知道:繁杂到此等境地非是意志坚凝之人不得其妙。
“旭日”一出,即使全天伤的阔刀式也顿破。程弄箫一个纵身,轻挥一掌,而这一掌正是积聚雾障先天大阴之质的 “后天神掌”。
然而,即使强如后天神掌依然伤不了阔刀失守的全天伤,因为一柄剑,一柄恍若有其质的剑意顿时刺在程弄箫的腕上,程弄箫顿时捂腕而退,更是一脸的惊骇。
“他是谁?竟然到了剑随心走的境界?”程弄箫看着那烟雾弥漫处,只见一人,一袭青衣,发如瀑的随风飞扬,那人的眼波更是如这秋日的流水,忧郁却又冰寒。
“你是禅去病?!”一刹那程弄箫不知是惊是喜是愁。
“天下间竟然有这等人物,竟然丝毫不亚于他!”程弄箫更是瞬间在内心感叹了一句。
“想不到你竟是意志坚凝之士!”禅去病恍若怅然的叹了一句.
闻言,程弄箫更是一惊,因为这样的评价,只有他曾经说过,而今日的他又说了同样的一句,刹那间如百感交集堆积在程弄箫的心头。
程弄箫终于一叹,然而在一瞬间,程弄箫忽然就有了个决定,他绝对不能让他与他对上。
“我劝你们还是离开此地为妙!”程弄箫叹道。
“为什么?”禅去病淡淡的问道。
“因为,即使是你也不能冲破我神派倾全力布下的封锁之局,除非今日的你真地到了以心为剑的境界,但是,你能吗?”当程弄箫充满希冀与矛盾的问出此言,即使禅去病也为之一怔。
“以心为剑?!”禅去病仰天闭目了良久。见状,全天伤与长空碧野无不一脸的狐疑之色。
“我已无剑,何来心剑?!”禅去病终于恍然而笑。
“无剑?”程弄箫默然的念了一记,顿时茫然的摇了摇头。终于,程弄箫猛力一摇头,仿佛要将脑海中的私情杂念完全空尽。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言,愿你珍重!”说完这一句,程弄箫的身形顿时 “倏”地没入林中,其去势的迅疾顿时令长空碧野与全天伤暗自昨舌不已。
“珍重?”禅去病喃喃了一句,瞬间如思念一般的微笑。
当听闻程弄箫的一席话,以及目睹其武功之精妙,不由得令长空碧野与全天伤对冥域之局暗自忧虑。因为,事想程弄箫的武功已然如此可怕,更何况 “夜游神”庄无影了。两人不约而同的就将目光投向仿若沉醉在回忆当中的禅去病。
“眼下,她可真是一个令我极其想念的女子!”当禅去病满脸笑意的说出此言,长空碧野与全天伤顿时一怔,瞬间两人俱知道禅去病说的是谁了,两人的脑海里也不禁浮现出纪涟涟那天真可爱的笑容,两人也忍不住微笑了一记。
然而,就是在这充满温馨的笑容背后,伴随着那具有大阴之质的冥域雾障,一种死亡的气息突如其来。
尸体,终于一具具形态各异的尸体散布在通往冥域的途中,从死者衣着形貌上来看,仿佛是来自天南地北。以长空碧野、全天伤之见识,自是判断出至少有十个家派参与了这场忘欢之局的争夺。一时间,其二人更是忧虑大增。
在行至不到一拄香的光景,终于见着了穿着神派装束的尸体,而这更让长空碧野与全天伤惊心,事想连神派也不能及时掩埋教众的尸身,可见战局已到了相当惨烈的地步。
但是,究竟为什么如此隐秘的冥域忘欢之局,竟然有如此多的家派获悉争夺,刹那间长空碧野不禁将思绪联系到那飘扬在十五里庙废墟上的一束白绢。
然而,惊心处更甚似惊心,当长空碧野木然的停立在一具尸体面前良久,连禅去病也不禁好奇起来。
“怎么了?难道此人非同一般?”以禅去病眼光,自是看出眼前这人的死法与先前之人明显不同,此人之死来源于胸前那一掌,那一掌的玄妙令禅去病顿时陷入了沉思。
“想不到一代刀法大家长远忍竟然也埋首于此地。”当长空碧野充满悲意的说出此言,全天伤更是惊道:“难道你说的是来自南海“封刀山庄”世称“封刀决”的长远忍?”以全天伤习刀多年,自是知道封刀决的威名,而 “封刀山庄”正是以刀名列在这 “九天十地”中。
“是的!”长空碧野颓然答了一句,其实他内心还有一言终没有说出,那就是他们的府主 “梦真君”纪木辕曾经与长远忍以武会友,在战至第三百招的时候,纪木辕的无梦决终因长远忍的封刀决而迟滞。 因此,纪木辕曾这样评价长远忍的:“如果长远忍的封刀决到了“如封似挂”的境界,我无须一招,就已然败了。因为封刀如封意,无意何言胜?”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令纪木辕战至不能再战,以至毫无战意的一代刀法大家,就这样静静的躺在他的面前,一时间,长空碧野的内心更是忍不住抽搐了一记。
“好!”禅去病赞了一声。 “但是幸好!”禅去病更是大踏步的向那死亡之地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