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忧(下)
视线中,大地一直在向后飞驰,永无止境。纪涟涟的思绪更是从与禅去病的相识,一直到最后的恍若生离死别。而记忆中的画面,又为何要这般逐一上演?
“他会记得我吗?我曾经是多么的爱着他啊!”纪涟涟喃喃了不知有多久,泪水更是风干了又悄然滑落。忽然,有人窃笑一声,那笑声竟是那么熟悉,又近在耳边。
“想不到我们二小姐原是这等痴情,你二叔先前倒也小看了你。”当那人说出此言,纪涟涟顿时大吃一惊。
“你是……”当纪涟涟满脸惊讶的看着,而那人也终于将其挟制住的纪涟涟放下,随即一抹脸,顿时露出一张清矍的面容。 “你是柳二叔?!”纪涟涟是即惊又有些害羞。
“让二小姐受惊了,柳如靖代府主说声对不起了。”柳如靖执手一礼后,顿时满脸的微笑。
正在这时,就见一人从另一方向飞奔而来,柳如靖定睛一看,只见那人虎目雄腰,煞是威猛,来人正是梦府四卫中排名第一的 “暴戟”孟汤臣。
“他怎么会来的?”柳如靖暗自疑惑一句。
孟汤臣抱拳持礼道:“府主命我转告二弟,请与二小姐直接汇合冥域。”说完此言,孟汤臣立即将在十五里庙发生的变故说与柳如靖听,而在听的过程中,柳如靖的脸上则忽喜忽忧。
在思索过后,柳如靖叹道:“向班的失心疯定有蹊跷!”
孟汤臣自是知晓柳如靖向有智名,一时间虽不明他这般说法的缘由,但眼下危机四伏,便也不多问此事,只转而问道:“那禅去病如何?”
闻言,柳如靖微笑道:“府主的这一着可谓高明,依我之见,禅去病必因二小姐的真情呵护而重生!”当柳如靖此言说罢,纪涟涟反而面现戚色。
“但是他终将误会我……我……”纪涟涟说到这里,眼泪顿时如珍珠般的落下。闻言,柳如靖却是大声笑了起来。
“府主岂能让情真的二小姐背负欺诈之名,在府主的计谋里,孟汤臣与在下自然是将二小姐你从原先我这个大魔头手中给幸运的解救了回来,而且,在下与孟汤臣孟兄更是拼尽了全力,重伤累累。”说到这里,柳如靖与孟汤臣相视大笑。
“但是,我终究还是欺骗了他!”纪涟涟忍不住叹了一声。闻言,柳如靖似怔了一记,瞬间就喜上眉梢。
“既然二小姐你真的喜欢那禅去病,而且府主说过,只要小姐愿意,府主定当在忘欢之局了结后,大张旗鼓的来主持二小姐与禅去病的婚事,到时饶不得在下要与二小姐讨杯喜酒喝。”当柳如靖的话音未落,先前脸上尚有羞色的纪涟涟顿时面色巨变。
“不行!绝对不行!我怎么可以与禅去病成婚?我私下里喜欢他就足够了。”纪涟涟黯然摇头,幽幽的叹息一声。
见状,柳如靖与孟汤臣顿时如坠云雾里,一脸的迷惑。
“好一个绝对不行!”
旷野中,一个飘渺的声音传来,随即回旋着钻入纪涟涟、柳如靖、孟汤臣三人的耳膜中。
“可笑纪木辕以女儿为嫁衣的交换手段又何止一回?我笑世人好不愚弄!”
那声音随着旷野之风飘散,忽近忽远,闻者的心绪更是随之七上八下没半刻安歇。
“保护小姐先走!”
孟汤臣大喝一声,红缨之戟顿成雷霆之势,一戟就向那旷野中虚幻得如同一抹幽灵的影子刺去。
“走!”
柳如靖则看也未看,一把就牵住犹在发怔的纪涟涟,转身即走,因为他知道,此时不走,可能他们就真的走不成了。
柳如靖的身形如风,即使有纪涟涟的牵拖,柳如靖依然在一柱香的光景里就狂奔了十五里。
然而,正当柳如靖庆幸之极而又无比心痛的叹息之际(因为他知道,孟汤臣必定凶多吉少),突然风起,那风卷着枯枝残叶,打着旋儿直刮了过来。
“逃!快逃!”
柳如靖奋力一掌将纪涟涟的身躯送得直飞了出去,随即柳如靖一转身,目视着那愈来愈浓的杀气,柳如靖缓缓地抽出一柄粲然明澈的剑,正是 “巧剑”,柳如靖一剑刺去。
当柳如靖的掌势一出,纪涟涟的身躯顿如腾云驾雾般的飞了起来,顺着坡度陡峭的山坡,直如流星般的斜坠了下去。
半空中,纪涟涟逆运无梦决,霎时间,内息与柳如靖那一掌所蕴涵的真气相融,身形于是一轻。纪涟涟的身躯在空中一个曼妙的转折,顿时安然的落于实地。
“逃?!”纪涟涟的脑海里霎时间就浮现出柳如靖最后那如见鬼魅的焦急神情,一咬牙,纪涟涟就向丛林深处逃去。
越逃路越迷乱,天色也仿佛在瞬间暗了下来,四下里更是寂静得无一丝声响,浑如死一般的寂静,纪涟涟终于刹住狂乱的思绪。然而就在这时,仿佛有阵风吹来,幽幽寂寂,四下里顿时发出稀稀簌簌的诡异响声。
纪涟涟立即汗水凉透,仿若有风从背后掠入衣服领子里,风更是若有其质,滑腻冰凉得令人生疑。
纪涟涟反而笑了一记,而后大声说道:“本姑娘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作怪?”说完此言,纪涟涟顿时反手探到近后背的衣服领子里,当指尖触及到那一物,纪涟涟的心中终于一松。
“原来只是片落叶!”纪涟涟仿若赌气般的将细长如柳叶的那一片落叶揉得粉碎。
“不对……”风中恍惚传来一种含混朦胧的人声,更仿佛是风穿过灌木而发出的吱咋声响。纪涟涟顿时一怔。
“我才懒得理会你们!”纪涟涟用尽全身力气大喝一声,拔腿就向浑若无路的那一片枫林跃去。
枫林似火,落叶铺满一地,踩在脚底煞是软绵,然而纪涟涟的内心丝毫也没有一份闲情,她只想远离这迷乱惊恐之地。
风又不知何时幽幽地刮起,刹那间漫天红叶飞舞,而在心中、脑海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几乎不是 “人”的人声顿时又开始回旋、飘渺……
“你逃不了的……我要你……”当那声音一经响起,纪涟涟顿时大叫一声,直向前冲去。忽然,纪涟涟的身躯一顿。因为她看见,不远的光线明暗处,似有一个熟悉身影。
“柳二叔?”纪涟涟似惊似喜的看着位在前方手持巧剑背立着的柳如靖。
柳如靖仿佛含混的应了一声,其声音的虚弱,令纪涟涟大为心惊。
“柳二叔,你怎么了?”纪涟涟急迫的上前问道,然而一个极其诡秘的事实终于发生了。
当纪涟涟的手刚触及柳如靖的身躯,其身顿如四分五裂般得瘫倒下来,鲜血更是溅射得纪涟涟满身、满脸俱是。然而,纪涟涟的最后一眼,却看见的只是柳如靖的头颅,那头颅正垛在那一堆血肉之上,睁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珠,残酷的目视着她,忽然一笑。纪涟涟顿时晕了过去。
当纪涟涟醒来的时候,窗外明净的阳光几乎令她一时间睁不开双目。纪涟涟立即用手遮挡住阳光,刹那间窗外翠绿得令人心动。
幽香,屋内弥漫着一股令人舒适安详的幽香。纪涟涟忽然发现她竟然躺在床上,轻柔而舒适的床垫被罩俱洁净得一尘不染,床前更是摆放着几朵白色弱菊,它们可爱的绽放着。
“你终于醒了!”
一个声线温柔低沉得恍有磁性的男子说道。闻言,纪涟涟却是一怔。
只见一人正在这屋子的另一端,那人一袭白衣,长身玉立,身前的案上更是平放着一张古色斑斓之琴。
“罄”地一声,那人恍若随意的拨了琴弦一记,顿成绝响之音。那人慢慢地转过身来,恍若梦境。
“木头?”纪涟涟顿时动情的念了一记。
闻言,那人不禁一怔,心中随即暗思:“我适才施之以“心随所欲大法”,她所见即所思,但是她思念的竟然是木头?”想到这里,那人神情优雅的一笑。
“原来不是他!”纪涟涟顿时失落的叹了一记,虽然眼前的这个男子的风姿丝毫不亚于禅去病。但是,纪涟涟在落魄之下也不愿再多看一眼。
见状,那人心中不禁有些愠怒,当思绪转折,瞬间却又暗喜:“世间女子虽无不在我心随所欲神功下沉迷不可自拔。但是,眼前这女子无疑心有所属,而且用情看来极为专一,那岂不是正好与我神功进境大益!”想到这里,那男子淡然一笑,那一笑竟然也有出尘之态。
“姑娘心中的思念可说得与我知晓?”那人语态温和令人如沐春风,其关切之意如同相知经年,令人难以抗拒。
“他……他不知现在怎么样了?”纪涟涟看着窗外格外动人的绿,满脸的羞红。那人更是心中一动。
“嗨——!”纪涟涟忽然一声长叹,其叹息声中所包含的失落与无奈顿时令那人心生疑惑。
“难道你还有什么心事不为外人知?”那人的声线愈发的温和。闻言,纪涟涟却摇了摇头,闭紧双目,泪水又悄悄的滑落了下来。
那人心中虽是暗恨纪涟涟自始至终未看自己一眼,但是,其依然语态温柔的说道:“既然姑娘心情不愉,不如在下以一曲来解姑娘心中所忧。”说罢,那人立即端坐,屋内琴音顿时响起。
琴音忽而抑扬,忽而凄切,细碎处如心事点点。霎时间,纪涟涟的心绪随着琴音忽而喜悦,忽而忧伤。然而,当最后一缕琴音散尽,纪涟涟的心中反而空明如镜,似乎不留下一丝痕迹。
“你适才弹奏的可是《流水》?”纪涟涟终于睁开双目,打量了眼前这么个儒雅之人。
“正是《流水》!”说完此言,那人满眼欣喜之色,道:“流水悠悠,如我心之悠悠,思念如流水,绵延千里不复返。流水虽逝,我心复来。其情当如这流水不断,不留半分痕迹。”当那人吟到此处,一时间纪涟涟恍若痴了。
“是的,我之思念何曾不像这流水,虽绵延不尽,但是终无复返。而他与姐姐早已经相知相爱,而我思念又如何?”想到这里,纪涟涟顿时矛盾,原先空明的心绪也不禁混乱起来。
“而眼前此人对我其情如水,其人更是不弱于他,我……”纪涟涟顿时向那人望去。那人也刚好抬眼仿似偷看了纪涟涟一眼,正与纪涟涟的目光相对,那人似怔了一记,而其眼中所孕育的柔情顿时像一把刀子扎在纪涟涟的心头。
“他竟能明白我心事?他是懂我的!”想到这里,纪涟涟的脸上显现绯红之色。
见状,那人心中一喜,心中更是暗思:“我用“柔”、“真”二字诀终于迫得她对我生情,只不知她是否真的对我真情?待我用“坚”字决一试。”想到这里,那人一个跨步,其神色的坚决顿时让纪涟涟一惊。
“在下对姑娘的爱慕实在难以压抑,姑娘请恕在下口出痴言。”说完这一句,那人一脸的坚定,更是满目的深情。
见状,纪涟涟不禁一呆,那人的手顺势就落到了纪涟涟的肩上,纪涟涟顿时一震。
“我……他……要是他也能对我说出此言,那该有多好啊!”纪涟涟终于满脸羞色的将脸依偎在那人的臂膀处。那人顿时大喜,顺势将纪涟涟揽入怀中。
“不对?我为何要说如果是他?难道我真正难以割舍的只有他吗?”忽然间,纪涟涟一把就将那人推开,纪涟涟一脸落魄的念道:“即使我心之思念如那流水,永无复返之时,可惜我……我如何割舍那一份思念?”说完此言,纪涟涟已是一脸的坚毅之色,那人终于色变。
“想我心随所欲神功,每使一人因我而遗情别恋,神功随之即进。此女子情之深切当为我所见最坚者,令之遗情于我无疑能令神功大进。但是反之,我之神功也必然损之。”想到这里,那人不禁犹豫了一记。
“其实,你又何必钟情于我这样一个心有所属的女子!”纪涟涟对着恍若失魂落魄的那人安慰道。闻此言,那人就是城府再深,此时也不禁有些动怒。
“情乃何物?有人说相悦哪怕初识也为情!”当那人狂放的说出此言后,纪涟涟回想与禅去病相识的甜蜜,不禁满脸幸福之色。
见状,那人更是冷哼了一记,道:“可惜,情之物,非是情欲相融,如何弥久?正所谓日久情更浓!”闻言,纪涟涟一惊,因为她适才发现她身上着得衣物早就非是先前的那一套了。
“你……”纪涟涟又急又羞又怒的指向那人。那人则满目淫邪的一笑。
“不得初识相悦之情,但求鱼水合体之缘,情欲相融,日久情必真!”说到这最后一句,那人顿时畅快的大笑起来。
“你……你是个披着人皮的魔鬼!”刹那间,纪涟涟简直不知该用何等语言来形容眼下的窘迫与恐惧。
“魔鬼?!”那人似是一怔,瞬间更是优雅的一笑。“世间谁懂魔?青面獠牙,凡俗愚弄之见也。凡我魔之身躯无一处不美!而我正是世称“妖魔”的古远难!”当那人的这一句说完,纪涟涟内心的惊讶与恐惧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