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日子很是无聊，每日除了做做针线，写写字，便只有看书了，原来顺春给她和瑞云请了西席，那位余先生是余杭有名的才子，不但教他们读书写字，还教古琴和书画，因此日子过得极充实。顺春一家离开很是匆忙，临走包了两百两银子给余先生，因着此人已考了秀才，只是是家道中落才出来授课赚点儿银子，顺春此举无疑于雪中送炭，让人大为感动。 其实是云琛见余先生并不迂腐，学识又好，谈话间也颇有见地，便让顺春做个人情，有了这笔银子余先生也能专心读书，兴许以后还能中个举人甚至进士什么的，不说对顺春仕途有什么帮助，好歹也结一段善缘。顺春当然不可能全然就听云琛的，只是跟余先生谈过之后觉得女儿的建议实在不错，甚至还承诺有朝一日若余先生能上京来，能帮忙的一定不会推辞。 只是云琛和瑞云从此没了先生，回来京城顺春虽然着人留意了，一时却没什么好的人选。瑞云到也罢了，现在顺春也赋闲在家，那些经世之学，顺春就可以教导，而云琛这里书画还可以自己练习，但单单古琴一项却落下了。云琛倒也没想有多深的音乐造诣，只不过前世念书近二十年完全为了应试，是个连简谱都不认识的完全音乐白痴，这辈子有机会找补回来哪里会放弃，再说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学点东西，就算陶冶性情也好，因此总缠着顺春再给她找个先生，就算只教古琴也行。顺春无法，只好答应继母百日孝之后，亲自为她去寻一位。 眼前阖家最要紧就是三房要求分家的事了，大房伯母本来独揽府里大权，这两天也频频请佟佳氏过去一起看账本子，清点家中器物，明天便是祖母百日最后一天，云琛明白大伯母此举是在拉拢自家，好在分家时同大房站在同一阵线。虽然不明白父母具体打算，但云琛也只有等着看戏罢了。 百日这天，家中请了僧侣做法事，中午还为来祭拜的族人、亲戚们备了斋席。 三叔顺荣大约立意是要在今天办事儿了，吃了午饭送走客人，便请族中耆老都留下来到正堂议事。 大伯母也早有准备，已经命人收拾了后堂，给几位年长的女眷使用，佟佳氏和顺荣老婆章佳氏也陪坐，只那位姑奶奶他他拉夫人非要奔去前厅参合男人们的事，却被一位七叔祖奶奶喝住：“前边儿都是男人家，你去干什么！虽说咱们满人家姑奶奶尊贵，你几位嫂子都让着你，可也没有已出嫁的女儿回娘家插手分家的事，别忘了你现在是他他拉家的媳妇，可别丢了咱们两家的脸！” 这位云琛的曾祖辈老太太，其实也不过五十多岁，平常为人最是和蔼，但人家辈分在那里，所以他他拉夫人虽然不忿，却也不敢造次，只好悻悻地瞟了章佳氏一眼。旁边佟佳氏和索绰络氏气定神闲，招呼大家喝茶，心里暗笑。 佟佳氏觉得这位小姑子也太天真了，都嫁人了还来瞎参合又不能得到什么好处，不过是被三房当枪使罢了，自己没有一点脑子。也不想想她丈夫富海一个五品的步军副尉，在军中若没有大伯的提携有什么前途可言！毕竟顺昌可是正二品的前锋营统领，还是凭武功堂堂正正挣来的，在军中颇有威望。 章佳氏暗恼，面上还得一副笑容，本以为这位姑奶奶能派上点儿用场，没想到人家找了座五指山压场子，一句话就被摆平了，因此心中暗暗担心丈夫一人斗不过两个兄长。 “顺荣媳妇，给你这位妯娌换换茶水吧，想是不合她的口味。”七叔祖奶奶掀了掀眼皮子，慢条斯理地吩咐大伯母。众人眼光都转到章佳氏身上来，只见她一盏茶已倾了小半在地上，自己却浑然不觉。 “是孙媳没想得周到，这本是二弟妹从杭州带回来上好的龙井，三弟妹还曾夸赞过，没想到三弟妹如今已看不上了。不知三弟妹现在喝什么茶，嫂子这就让人去换。”索绰络氏爽快地自认失误，只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 章佳氏尴尬，又不能发作，只好顺势道：“劳烦大嫂请人换一盏吧。” 佟佳氏笑着接口道：“嫂子，弟妹那里还有一些峨眉雪芽，原是我们家那位在四川任上的同僚托人送来的，不如您差人去我院子里取来给三弟妹泡上吧。” “二弟妹不必如此客气，前儿你送过来的还没用完，这就让人给三弟妹换上。”索绰罗氏也有心，让下人为章佳氏换了茶汤，又对着佟佳氏道：“二弟妹有时也是太客气了些，不愧是大家出来的，忒讲究礼数，有时过了，倒不像一家人了。” “顺荣媳妇这话说的，弟媳妇敬你，倒还嫌起来了。”七叔祖奶奶也笑着。 “祖奶奶说的是，孙媳倒不敢嫌弃。祖奶奶也知道，咱们家那位粗人一个，哪里会喝什么茶，本是听得二弟极爱这峨眉雪芽，又听此茶金贵出产不多，二弟所得想来也不会多，二弟妹却送了足有半斤，三弟家也送了，自家里应该所剩无几了罢，不知二弟可会埋怨。”索绰罗氏这话真不像抱怨，倒像炫耀。 “大嫂说哪里话，这可是我们当家的吩咐的，兄嫂操持着府里的事务本来就辛苦，底下弟弟们得了点东西怎能独享，孝敬兄嫂是本分。”佟佳氏也极谦逊。 “对了，一家人就该这样，兄友弟恭，妯娌和睦，这才是兴家之道。”七叔祖奶奶很为这样的局面高兴。 章佳氏看得膈应，与他他拉夫人交换了个不屑的眼神，默默地喝茶，只是这茶入口真是难以下咽。 云琛看得有味，没想到老妈跟大伯母这出双簧演的如此默契，看一眼旁边的堂妹云婉，她也看得津津有味。后堂就她们姐妹两个，被允许来参与旁听这样的大事也是因为她们也到了可以学习管家理事的年纪了，多看看总没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