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姐、翩翩姐！不好了！我刚刚听管家说……他说，府中要办喜事了，是三少爷、三少爷他要娶舅舅家的表小姐。”铃铛从外面急急忙忙跑进来，看到翩翩就不管不顾地嚷了起来，原本正在写字的翩翩一听铃铛的话，当场愣住，笔上沾满的墨汁“嗒”地落在她已写了满满一篇的纸上。 “你说什么？” 铃铛浑然不觉翩翩的异样，继续说道:“我刚刚路过前院的偏厅时在走廊看到了舅母和夫人，我觉得奇怪就悄悄跟了过去，才听见这个消息的！说是舅舅和舅母前不久才认的一个干女儿，生得聪明伶俐，学问也好，家世也配得上，夫人很是中意。现在全府上下都在做准备，只是咱们……不知道而已。”铃铛恨恨地说，“而且，还要赶在老夫人丧期百日内完婚，就在这月十五！” 屋内静得怕人，铃铛这才发觉翩翩的神情不对，回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不由后悔，只顾着自己生气，没考虑到翩翩姐的感受，不该那么口无遮拦地和盘托出，这让她怎么受得了呢？ 翩翩将手中的笔就这么放在纸上，表情看不出喜乐，却一言不发地走向门口。 “翩翩姐？翩翩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翩翩姐！” “我没事，我想自己出去走走，你不用跟来了。” “可是……翩翩姐！” 她觉得自己全身发烫，头昏脑胀，喉咙火烧般焦灼。糊里糊涂地走到荷塘边，仿佛池中的残荷在向她召唤，恍恍惚惚地顺着阶梯走下去。 第三层，打湿了鞋，沾湿了裙角；第四层，整只脚没进碧绿荡漾的池水，凉意瞬间侵入，一丝丝地钻进脚底，钻进心底；第五层，水已没至小腿，不能再下了。 深秋，从山中流出的泉水汇成的池水已经冰凉沁肌，小腿传来一阵抽搐的疼痛，翩翩却不觉得难受，只有这样冰冷的水才能稍稍缓解身上的火烫，令她感觉舒服些。 她慢慢弯下腰伸手去触摸，池水清凉，她闭上眼将整个手臂也浸入水中，唇边溢出一声轻叹。双手掬起一捧缓缓喝下，冰冷的感觉顺着喉咙一直传到四肢百骸，让她疼痛不堪的焦灼似乎也减轻了，但不够，还不够，还需要更多。 她像是渴极了的人，快速地掬起一捧捧冰冷，饮下，池水沾湿脸庞，沾湿头发，她毫无所觉，只是不停地捧起，饮下。 可是不够，还是不够！心里的焦灼更盛，刚刚舒缓下来的身体再次热烫无比，喉咙像是被烙铁熨过，痛！痛！ 身体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脸离水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睁开眼，看着就在她眼前晃动的水波，头上脸上的水珠滴下去只有那一瞬间的涟漪，多么渺小，多么卑微，多么微不足道。 耳边响起一个飘渺的声音吸引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来吧，来吧，进来就不会痛了，来吧，来吧，进来就再不用烦恼了。 世界一片宁静。 水波温柔地包围着她，拂起她的发，她的身体顺着水波的荡漾起起伏伏，像是躺在摇篮中的婴儿，那么轻松自在，那么无忧无虑。没有冰冷，没有疼痛，没有吵杂，没有害怕，只有轻微的水流声和那温柔飘渺的声音，带领她沉浸在这片宁静的黑暗中。 眼前闪烁着粼粼的波光，她心想，原来这样看，那阳光的反射才不会刺目，像那天黑夜里在竟日亭看到的星星，很美，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