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玉节收到了李玉萱给他的回信,信中写道:“公子既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徒惹女儿愁怀情思,却转眼弃之若敝履,教人情何以堪?我虽有铭心刻骨之言,却苦无人为我主张,倒教公子生生拆解,奈何奈何。我知自古多情郎,以公子世家情貌,自然堪配那种种名花,女儿家又如何可置啄?奴等身为女儿家,并无甚宏愿,只求寻一有情郎,知我怜我,待似那灯花并头,双蕊并结配鸾凤,便心满意足矣。”
玉节一见信,心下愁绪万千,当真又惭又愧。李玉萱的信虽短,但言辞切切,且纸上尚能看出斑斑泪痕,可见当时必定心伤意乱。虽对他负其情意怨怼不已,却又说不敢抱怨男人多妻多妾,竟对他说有意中人之事丝毫不在意,反而仍对自己一往情深,似只要嫁与他,并不介意为妻还是作妾的。玉节一时不知该如何回信才好,便暂且搁在一边了。
他只道这事儿只有他一人得知,却不料他并非查看此信的第一人,林夫人早已派人看紧了他的行动,来往书信也是先递给夫人看过才交到他手上,是以对他企图退婚一事也推知了七八分。
又过得三四日,玉节让小泉再替他送一封信给李玉萱,仍是重提请她退婚之意。虽然李玉萱对他情深意重,不在意身份,但他自思那日自己在众人面前对翩翩信誓旦旦,说她不嫁,他亦不娶,岂能背信弃义?已然对不住李家小姐,焉能再负翩翩,是以此番书信虽多番感激玉萱的隆情厚谊,自己愧不敢当,且在信中自毁不已,不值她如此情深,但对退婚一事,言辞却并无转圜,已是将心意清清楚楚表明了的。
只是这封信并没能到得李玉萱手里。
小泉送信出去之前,玉节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定要亲手将信送到李小姐手上,万万不可交与他人代给,因为此信干系重大,若是被母亲知道,他和翩翩恐怕再无相见之日。小泉见少爷说得郑重,自然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将信贴身存放了之后才悄悄地出门去。
但是小泉刚一出门就被夫人派来监视玉节的小厮看到了,小厮见他捂着胸口,左顾右盼地朝大门走去,便心知定是送信去。夫人果然神机妙算,早早嘱咐他们留意,果然今日被他逮到,可不是立了大功了。这小厮一边欢欣雀跃地想着夫人会给他什么赏赐,拍了拍怀里揣着的一封夫人早两日才交给他的书信,一边赶紧地缀了上去。
“泉兄弟,这么急急忙忙地是干什么大事去啊?”快到门口了,他才在身后猛地一拍小泉的肩膀,小泉不妨,被他唬了好大一跳,说话都不利索了。
“没……没干什么去啊,就是给三少爷出门半点事儿罢了。”小泉认得这是夫人那边伺候的人,是以更加胆怯,气势便先弱了三分,紧紧捂着怀里的信,只求速速脱身。哪知他越是这样,这小厮便愈加肯定他怀里有东西,哪里肯放过了他。
“泉兄弟,你怀里捂着什么好东西啊?拿出来给兄弟瞧瞧,也好开开眼啊。”
“没、没东西,那都是三爷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
“哎呀你这小气鬼,我看看又怎么了,又不会缺胳膊少腿的,你藏那么严实干嘛啊。”小泉着急,却耐不住他硬来,终是被他将信抢了去。
那小厮一见果然是封少爷的亲笔信,便背过身去,躲着小泉的视线,迅速地将自己怀里的信和手上的掉了个个,然后回头又跟小泉闹了一会儿,才说:“原来不过是封信,亏你那么紧张兮兮的,咱们都是斗大的字半点不识的奴才,要看这劳什子作甚,还你还你。”说完,自顾自地走开了。
小泉好不容易拿回了信,这才放下心来,已经耽搁了许久,所以也顾不得细想那小厮的怪异举止和检查一下看这信有什么不同,赶忙将它重又塞回怀里,急急地往李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