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兄妹在林家只住了三日便离开了，因为年节将至，他们若再耽误，怕赶不起这批货给林家过年用，而且家里也接了好几个大单子，他们必须回去照看。 而钟夫人和钟秀钟美也跟着他们一道回府，家里只留下大姑丈一个人，年前事多也要人帮忙，于是钟秀钟美依依不舍地跟翩翩告别之后离开了。 偌大的庭院一下子又变得冷清起来。 林夫人和玉节也愈加忙碌，玉节更是早出晚归，整日见不到人影，于是三个人又恢复各自用餐的习惯。 日子过得平静无波，天气倒是越来越冷。荷塘里都开始结冰了，只剩下一些残败之景，但翩翩看在眼里又有另一番萧索意象。 这日，厨房派小厮给清景园送来晚饭，铃铛突然提着饭菜欢叫着跑上阁楼，边跑还边喊： “翩翩姐，你快看你快看，有人给你送信来了。” 翩翩凝神静气，正在专注地练字，听见铃铛的声音也没有停下来。她近日都在抄写《楞伽经》，虽然看不太懂，有些字甚至不认识，但她还是孜孜不倦地每天抄上几个时辰。这么一段日子做下来，觉得心境平和，比之前段日子的忧伤、焦虑，心情自是好了许多。而且睡觉也安稳，不再轻易胡思乱想，人也就养胖了些，脸上的气色也恢复得跟刚进府的时候差不多了。 “铃铛，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啊。”终于停下笔，轻轻地搁在笔架上，才含笑抬头看向拿着一封信奔上楼来的铃铛。 “翩翩姐，我保证你绝对想不到是谁给你写信来了。快猜猜看，看你能不能猜到。”铃铛把信封捂着，一副得意的样子。 翩翩扑哧一笑，用袖子掩住嘴，嗔她一眼， “你都说了‘保证’我‘绝对’想不到，我还猜来干嘛？” 铃铛被她取笑，不依地拉着她袖子撒娇，硬是要她猜。 “好啦好啦，我也没什么亲人，舅舅他们也不可能给我写信的，你还是直接告诉我是谁送来的吧。”翩翩笑容有一瞬黯然，不过很快就抛下。但铃铛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不敢再闹，连忙把信递给她。 “是李振声李公子派人送来的信哦，翩翩姐你快看看他里面写了什么。” 翩翩拿着信回头瞅她一眼，小丫头表情很是谄媚，她摇摇头，重新把视线转到手中的信上。李公子怎么会写信给她呢？她记得他们好像并没有怎么交谈过，而且……她还记得那天他看她的眼神好像有些怪异。她那时只想着另一个人的眼神了，没有细想他为什么看她，现在想来，似乎…… 这封信大概是他在心潮澎湃的情况下写的，用辞虽含蓄有礼，但不难看出一腔爱慕之情几乎透纸而出，直让人脸红心跳。 看完信，翩翩心中也一阵激荡，不得不说这李公子实在大胆，居然真的能够不顾礼教向她……他难道不知道她已经嫁人了吗？虽然是守寡，但毕竟一女不能事二夫，他难道不怕被人说穿旧鞋吗？并没人知道她其实还是…… 以他的条件，莫说普通好人家的女儿，就是想要娶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是难事。她看得出大姑姑不正是对他十分欣赏，如果他够聪明，应该找钟秀或钟美而不应该找她。 他这样……简直太不可思议，也太难理解了。 铃铛看着翩翩一脸怔忪，表情变幻不定，但又有些异样的潮红，实在想不到李公子会在信里写了些什么，忙打断翩翩的发呆追问。 “没什么，他只是约我和三少爷元宵那天到镇上赏花灯，顺便到他们府上坐坐。不过我不打算去。”翩翩轻描淡写地带过，不欲多做解释。她既不打算回应，又何必多说。 “赏花灯？约你和三少爷？三少爷还说得过去，想必他们也都知道咱们有意撮合李小姐和三少爷，如果李公子是想替妹妹制造机会的话应该直接找三少爷才是啊，为什么要写信给你呢？”铃铛一脸不解，看着翩翩希望她给个解释。 翩翩表情有些不自然，“也许他觉得由我来约玉节显得不那么刻意，而且钟秀和钟美也会一块去的。” “是——吗——？”看着翩翩的表情她便猜着一二，于是特意拉长声调，“我怎么觉得他这么做反而显得更刻意呢？” “臭丫头，瞎说什么！”被铃铛一调笑翩翩脸色爆红，起身就伸手到她腋下和腰间呵她痒痒，阁楼统共就那么大的地方，铃铛躲也躲不到哪里去，只好连连告饶，翩翩才放过了她。 两人笑闹了一阵，铃铛突然正经地说：“翩翩姐，你别怪我多嘴，我觉得你应该去赴李公子的约。李公子这个人相貌堂堂，又有才学，对人也彬彬有礼，家中又殷实，多好呀。而且，我看李公子这么有心，特意写信邀你，想是诚心诚意，将来要是……他定然不会亏待你的。”见翩翩表情若有所思，她咬咬牙，不得已再加两钱重药： “况且你想想……要是李小姐真的和三少爷在一起的话……你在这里和他们日日相见岂不是更难受？” 翩翩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闭了闭眼，压下翻涌而上的心酸，拉着铃铛也坐下， “好妹妹，你的意思我明白。也许，这样对他、对我都好，但是，我做不到，我不能背叛自己的心。”她看着铃铛的眼睛，说：“你明白吗？如果我能做到，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那我也根本不需要借由其他人来帮我，你懂吗？” “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我不会让第三个发现我对玉节……铃铛，好妹妹，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她紧紧握着铃铛的手，眼中殷殷祈求。 “嗯！翩翩姐，我铃铛发誓，绝对不会跟别人说的！”铃铛伸手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