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子他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但是每天都会有人打扫,所以一直保持得很干净。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这里的每一样东西每年都会更换,他刚睡习惯的床铺第二年也换掉了,在他看来,这里不过是不要钱的旅馆罢了。
二哥原本和他都住在母亲的主屋旁边,但为了静养就搬到了荷塘边的清景园阁楼里,翩翩姐就住在外间方便照顾。
想起那个娇俏女子他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家族里女子居多,姥姥家里的表姐妹们从小都被严加管教,行为举止都必须端庄娴雅,符合大家闺秀的模样。
女子的规矩甚多,诸如走路不可过快,说话不可大声,即使笑也要侧脸掩口等等难以细数。
于是家里的气氛一向是安静的,玉节何曾见过像翩翩一般无拘无束的女子。
因着和兄长亲厚,他对嫂嫂本就有一份亲近之心,见了面之后更是让他感觉新鲜,于是他也不由褪去那些沉闷的礼数,轻松自在起来。
他从不知道原来女子还能有这样的形貌,看她捧着药盅的样子,这是一种全新的经验。
她看起来有些天真,有些悒郁;有些乡野,又有些空灵,完全不同于姥姥家受闺阁教养的表姐妹。
而她说起儿时趣事和父母时的神情,似欢喜似追思,温暖而酸楚,他也从不知道原来家人也能有这样的融洽,也许父母子女之间也是缘深缘浅,各不相同。
快到清明,天气总是阴沉着,细雨缠绵不住,乏得人身子都要软了。
二哥的病也是一直没有起色,几乎下不了床,醒着的时间不比睡着的多。
玉节在家也没什么事,于是每日里趁二哥喝药的时辰到清景园坐坐,陪二哥说说话,有时也帮着翩翩熬药,渐渐地二人熟络起来。
难得今天太阳露了脸,驱散了阴霾,却把地上的湿气蒸腾起来,屋里面让人憋的慌。
往年这样的时节玉节早就出门踏青,活络筋骨去了,哪还闲得住脚在屋里发霉。
偏巧今天赶上集市,于是出门比往常早了许多,打算让二哥和翩翩姐一块出去逛逛。
刚进门正碰上翩翩姐提着一个大木桶从厨间费力地朝屋里一步一挪,赶忙上前帮她提过来。
“小泉呢?怎么不让他来提澡水?这么大桶热水你还逞强,万一泼到身上准得脱一层皮。”玉节不满地数落着,混不觉话语里根本没有没顾及身份长幼。
“他到镇上抓药去了,煮澡水的药快没了,我就让他趁着天气好赶紧去,省得断下。”
翩翩甩甩手,看玉节好似不费力地就把水桶拎着在前面昂首阔步,不服气地嘀咕:
“我爹病的时候我也是这么伺候的,还不是一样好好地,哪就那么不济事了。”
玉节回头看她撅着嘴,小脸红扑扑的,还一副不认输的样子就好笑,不由地说:
“你就是啥都要自己来,明明是少奶奶,干的活比下人都多。”
每天二哥喝的药和泡浴的药汤翩翩都不假他人,硬要自己来熬,说是大夫叮嘱的火候分量不容易掌握,她以前做习惯了自己来更妥帖些,反而伺候她的小丫头落了个清闲。
因此母亲对翩翩也十分满意,听说有意在近日让二人圆房,好给林家留后。想到此节玉节忍不住想逗她:
“翩翩姐,你是不是不乐意铃铛服侍二哥啊?”挤眉弄眼,一脸地促狭。
“哎呀臭小子,瞎说些什么!”
翩翩登时脸红得更厉害,举起拳头作势要打,玉节见势不妙扔下桶拔腿就跑,于是两人在院里追打起来,撒了一地的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