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因着他的关系才使弟弟有家归不得,但不知为何玉节却是与他特别投缘,从小就只粘他。
玉节一直与家人不亲,他知道玉节心里一直对母亲有着怨怼,偏偏自己身体不争气,好像拼了命似地附和着算命先生说的所谓命运。
每每看到玉节在家里疏淡有礼,仿似客人般的模样他就觉得特别内疚,这本该是家里最受疼爱的幺弟啊!
“二哥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这次母亲准我可以长住,”
说到这玉节心里忍不住自嘲——这里真的是我的家吗?面上只是淡淡地:
“等过了这个季节,你把身体调养好,机会总是多的。”
“什么机会?要是去竟日亭可得带上我。”门外传来一声轻笑,音调略低却婉转动人。
虚掩的门被推开,现出一身水绿的衣裙,纤巧的身姿一手托着一只瓷碗一手扶门,玉节转头望过去的时候,抬眼便仿佛掉入一汪春水中。
因为笑着而弯成月牙的眼灵动慧黠,像是两颗黑玉嵌在小小的瓜子脸上,此时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他。
“玉节,这是翩翩。”二哥看到她眼里便有了神采,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沉了下来。
今天早上就听铃铛丫头说起三少爷回府了。她虽然刚嫁入林家不久,但平常与二哥说话时常常提起的话题就是这个幺弟,所以她心里对这素未谋面的小叔其实早已熟悉,想必眼前这个就是二哥口里聪明懂事的小叔吧。
翩翩抬头望去,顿觉双颊有些发热,好个俊逸少年,朗眉星目,温润如玉,只是此刻目光呆傻,让原本被看得有些羞窘的翩翩反而觉得好笑起来,于是稍稍偏过头斜睨着他,看他要愣到什么时候。
“玉节见过嫂嫂。”回过神来,玉节连忙打过招呼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
原来就是她。
听母亲说,大哥上个月病得凶险,为了冲喜,匆匆讨了房媳妇。这翩翩是个孤儿,由舅舅养大。
说是结亲,其实是卖进了富贵人家,从此银货两讫,永无瓜葛。
“别叫嫂嫂,你们两年纪差不多,就叫翩翩吧。”二哥就着翩翩递来的勺子低头喝药,好像随口一句。
“这恐怕不合适,母亲要是知道……”玉节蹙眉,二哥并不是不知礼数的人,为何会这么说?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就听我的。”二哥少有用这种强硬的口吻,他要是再辩便会惹恼二哥,而且他也不好当着嫂嫂驳了她面子。
但是,母亲是最注重长幼尊卑的,家里上下从来都礼仪严谨,要是他这么叫,总会得一顿训斥。
“二哥,我比三郎大了两月,还是让他喊我姐吧。”二人正僵的时候,翩翩轻轻巧巧的一句话便把气氛缓和了。
玉节暗想,好个聪慧女子,并不像普通的农家孩子。
“也好,叫嫂嫂倒显得叫老了。翩翩姐,你在家里的时候读书吗?”顺坡就驴,他赶紧接个话题,才见二哥脸色好转,眼神温柔地看着翩翩。
翩翩拿开药盅,递了巾帕给二哥拭去药汁,然后笑着开口:
“也没读过什么书,就是识几个大字,能帮着家里算算帐罢了。可惜我爹去得早,不然我肯定能成女状元。”说完自己倒是笑得合不拢嘴,眼睛弯得就像下弦月。
“翩翩的爹是教书先生,”玉堂看翩翩笑得开心也不由得轻松下来,虽然脸色仍是苍白,但精神却好了许多:
“你的名字也是你爹取的吗?有什么含义没有?”
“当然有啊!我爹说我出生那天早上家里的梨花一下子全都开了,一阵风吹来,漫天花雨飘飘洒洒,别提多漂亮,而且啊,都飘到屋里来了呢!”
说着她还从床边站起,在屋里旋了一圈,水绿的裙摆随着动作飘散开。
“当时我妈正在里屋大叫一声,然后就听到我响亮的哭声啦。我爸一听是女孩的声音,就觉得这一定是个像梨花一样水灵灵的娃子,就给我起名叫翩翩了。”说完还得意地抬起了尖尖的小下巴。
“哈哈哈哈哈……我说翩翩姐,有谁会这么称赞自己的啊,你可真是……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