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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皱眉沉吟良久,却也只能对连风一连串的提问摇头作答。竟然是紫衣鸾儿救下的连风他们,这未免太让我诧异了。不禁细细回想起萍姑的一系列古怪行为,似乎每每都超出我的意料。倘若说她与薛家渊源颇深,在秦皇宫中对我的庇护和辅佑都是出于依旧对姑姑心存感激和愧疚,那她襄助凤皇又是为何?难道纯粹是为了不想我再赴姑姑的后尘?我想未必如此简单吧!说实话,我从来不曾怀疑她姑姑生辰祭日那天在小楼中对我说的话,她和姑姑还有当时的东海王苻坚之间确实有一段恩怨牵缠的往事,但是她一定没有将故事的前因后果完告诉我,既然她曾经如此深爱苻坚,甚至不惜背叛姑姑的姐妹情谊,那她又如何会忍心扶植凤皇反了大秦,亲手将曾经的爱人送上一去不归的路途?由爱生恨吗?那她的恨意何来?会仅仅是因为后来得知姑姑为她所做的一切而对苻坚突生怨念?我在心里暗暗摇头,我爱过,也知道相思之苦、相守之难,鹰士是多么狠厉的一把匕首啊,对一个曾经将那个男人示若生命的女人来说,要经历什么样的心碎和折磨才能让浓爱和记忆消散无影,徒留一斛怨愤和刻骨仇恨?我想不透! 但是,若说萍姑的心中已经对苻坚了无爱意,那她为何还会甘愿将如花青春抛却,二十年如一日的守在那巍巍皇宫之中?难道又仅仅是为了姑姑临行前的祈盼和叮嘱?我又摇摇头,长长叹出一口气。世间之事变化莫测,却唯有男女情爱让人无从琢磨,也许,表面上泼辣果断的萍姑,在感情上却是一个犹豫不决的女人,可能她也不知道在她的心里是对苻坚的爱多还是恨多,又或者,两者都是一样的,她假托姑姑之名的陪伴与守候,只是单纯的为了他能够再回头看她一眼罢了…… 想来想去,却还是想不明白,如果说我和凤皇都是她手中对抗苻坚的筹码,那么我离宫那夜她派紫衣鸾儿来夺我是为了以我相挟,来控制凤皇了?那她又为何还要救下连风他们?她应该知道,倘若我没了景略安排在身边的梨花军相助,便会彻底断掉臂膀,那样岂不是更能任她所为? 眸光一闪间,一件事情浮上心头,离宫的那天夜里,子潇与紫衣鸾儿对峙之时,听他们的言语像是旧时一般,难道是紫衣鸾儿私下背着萍姑救了子潇和连风一行?提到那个翩然若风的英俊少年,心中时忧时喜,滋味难辨,他一袭蓝衫的俊逸剪影一如既往的在我眼前飞扬,但紧随其后的却是重新忆起黑轩带我走时,子潇忘乎所以的疯狂杀戮和看向我的那伤痛和绝望的眼神,心中顿时痛如刀绞,似乎一层一层的伤疤重新揭开摆在眼前,泛出脓疮和血肉,直让我悔痛难当的无以复加。 我静静垂目,面容沉静如水,心中却波澜四起,几月来得担忧、紧张和期盼,在这一刻竟然都化作了迟迟的犹豫忐忑,只是攥着拳头呆愣着。 连风似乎是见我沉默良久不言,有些诧异,他微微侧首看我一眼,半晌后才微微叹口气,沉声道:“小姐可是再担心陈公子?小姐是打算要问,陈公子可曾顺利脱身吧?” 我急急抬起头,嘴唇蠕动着,却还是没有出声,我在平阳平淡度日、纠缠在和凤皇的冷战、沉醉在相爱相守的甜蜜中的时候,子潇又在何处?他可否……他可否还抱着我那驰骋大漠泛舟江南的飘渺诺言四处奔走着搜寻我的下落?子潇,我到底要用什么样的心情来想你呢?为了我,你几乎一无所有,可是我却不能再许诺什么,甚至不敢面对曾经对你的诺言,若你安好,便忘了我吧! 一缕清明的晨曦拢在我的身上,远处青山依旧,只是有些微的朦胧凉意落入了我的思绪,身凉如水,肩头裙角似是也有瓣瓣寒凉簌簌无声,飘然而落,将一天一地覆盖充盈。我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幽幽道:“连风,下雪了呢!” 身前,连风略略扬眉远眺片刻,静默一瞬,敛目凝神却欲言又止道:“小姐,陈公子他……他……这些时日……他……” 我立刻紧张起来,望着他的神情一颗心如入冰窟,在不顾什么尴尬和害羞,一把攀住他的肩头,急问道:“子潇如何了?黑轩答应过我不伤害子潇的,况且他与紫衣鸾儿相识,那紫衣鸾儿会救下你们,难道不曾理会子潇?” 连风一把勒住马缰,骏马长嘶一声,渐渐停下了脚步。我一时怔忪,哪里还有心情去管他如何御马,只是牢牢的盯住他,屏息等候他的回答,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一片,只有那血染的蓝衫在脑中愈发清晰可见。 连风回眸静静看着我,沉稳如山般的眸子却不见连绵起伏的波影,竟是一派洞彻世事的无波无澜,他一反常态的良久注视着我,直到我被他的眼神看得恍惚起来,他才淡淡的开口道:“小姐,在你的心中,到底有没有陈公子的位置?”他垂下眼眸,平静道,“属下是说……陈公子为了小姐,至今下落不明……紫衣鸾儿曾在我面前轻蔑的嘲讽陈公子为一厢情愿的白痴,连风今日一问,只是想替陈公子还那紫衣鸾儿一个口实!” 我一愣,抓着他肩头的手不由松了下来,眼中半是空茫半是思索半是惊异的看向他。连风从来都是谨慎少言的,自从来到我身边,虽然相处之日不多,但是他的言行举止我都看在眼里,他从来都是只听命令不问因由,而且也不曾插手过我的事情,今日为何要这么问呢? 可是认真想过他的问题,我却哑口无言,在我心中到底有没有子潇的位置?没有吗?那为何会说出那样的承诺?又为何会时不时的想起他的笑颜?扪心自问,难道自己从来都没有被他的一汪真情和赤诚感动过?思来想去,只觉心一阵阵的发疼,子潇为了我,至今下落不明……紫衣鸾儿说的对,全天下也就只有他那个白痴会一生只为爱而活,从来不顾惜他自己的性命! 我吸口气,蒙蒙的细碎白雪纷纷而落,很快就将我和连风的肩头染白了,我默了半晌,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脑海之中只是在想着,在这初冬时节的漫天白雪之中,那个为我血染蓝衣的不羁少年又身在何处呢? 连风深深看了我一眼,一语不发的转回头,招呼着跟在身后的三个军士放缓步调继续向前走。我则怔怔的望着片片凋零在空中的晶莹,不再说话,淡然如常的神思下,心鼓响了一通又一通,似是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小姐,夜深了,天气寒冷,早些休息吧,您的身体还未康复!”连风一手端着一盅汤,一手握着那把冰寒剑,静静的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我紧紧身上的旧斗篷,回身笑道:“总是劳烦你这个曾经驰骋疆场的大将军为我熬药,这副病躯也该无恙了。”遂随手掩上窗户,坐到了桌案前,端起瓷盅掀开盖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让我冻僵的脸有了一丝知觉,低头嗅了嗅,不禁眉头皱起,咬了咬唇,还是大口大口地将药汁喝下。 自连风救我出来以后,我便随梨花军一起住进了以前景略专门为他们安置的地方——落梅坡。虽然叫做落梅坡,却并不是山间高地,相反,这里是两山之中的一个极其隐蔽的山谷,谷内有数十座简易的茅屋,桌椅炉灶倒是一应俱全,虽然不能与珠帘玉床相比,但却很有田园之妙,加之落梅坡中四季风景如画,倒是不像隐匿训练军士之地,很有些陶渊明的归园田居的感觉。我熟悉了半月才渐渐清楚了坡内的地势,以及它的大体位置。落梅坡应该位于长安、平阳和咸阳的中间,距离三地路途相差无几,可却也是这三地都管辖不到的地方,因此是个亦远亦近亦虚亦实的绝佳藏身之地,不但可以静观三地的动静,还可以不动声色的调遣梨花军,让我不得不从心底里佩服景略的见识和筹谋。 大概是因为心绪不宁又连夜奔波的缘故吧,进到落梅坡的那一天我便旧毒复发晕死了过去,再度醒来已是五日之后,连风便是这样端着一碗药汁立在我的床头,他对我说,我体内的惜花丸之毒因为调养不周加上残毒未清,已经重新发作了,而且引发了深埋在我体内的隐毒,若不是有雪灵丹保命,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不过,惜花丸的解药在他的手里,他可以先帮我除掉旧毒,但是对深藏在我体内十年的隐毒却是一时间没有办法彻底解除,因为这种毒药是没有解药的。 连风看我皱眉,只是垂首立在一旁,待我将药汁全部饮下,才开口道:“小姐,这是最后一副药了,残留在你体内的惜花丹之毒已经全解。” 我大喜过望,听到他的话差点儿激动地跳起来:“这么说来,我的小命还可以多活一阵喽!” 连风听罢我的话,却面色凝重的单膝跪倒在地,郑重道:“属下无能,至今为止尚找不到解去小姐体内隐毒的解药!” 我呵呵笑着扶他起来:“人各有命,富贵在天,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又怎能怪你?况且,这隐毒在我体内已经存在了近十年之久,岂是一朝一夕便能化解的?若是能轻易让你解去,那当初给我下毒之人便不会挑这种没有解药的隐毒了!只要解去了惜花丸的烈毒,我的小命不是还能延长一段时间么?我们还有机会的!” 连风面上的凝重之色稍褪,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沉思片刻,才又开口道:“小姐,今日平阳来报,已经查清了多日暗中出入平阳府邸的那批人的来历,他们乃是大将军慕容垂的手下。” “哦?”我看了连风一眼,举目望向窗外,冷风吹得小窗“吱吱”作响,从半开的窗扉中眺望出去,溶溶月色下,满目雪白之中几处红影飘摇,将这谷中的精致山水点缀的愈发梦幻了。垂首搓搓冻僵的手指,我平静的回看连风,“命人看紧那些人,同时,严密监视慕容垂和姚苌军中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常,立刻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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