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首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起来，根据我对萍姑的了解，她可不是这么容易买别人账的人，你是如何托她将此物交到我手里的呢？而且，你又如何肯定萍姑会下定决心来帮你？”我眸光一转，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慕容冲无奈的摇摇头：“说实话，在认识你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大秦国有名的鹰士组织的真正幕后主人会是皇宫里一个宫女，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轻易地掌握这股力量。就是现在，我也不敢肯定萍姑帮我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我翘翘嘴角，黛眉轻颦，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下巴沉思：“这么说来，你到现在也不知道萍姑携鹰士倒戈向你究竟为何了？那你又怎么会对她如此相信和放心呢？” 慕容冲淡淡苦笑，眼神移向我，将手中的荷包举到我的眼前：“你相不相信是萍姑亲自找我来要一件只属于你我之间的印记的？” 我有些惊讶，解下自己腰间的荷包和他手中的放到一起，凝视片刻后抬眸望着他：“若这些安排都是萍姑的意思，那她又怎么知道在我进宫之前和你相识？她怎么确定我不会被苻坚的深情吸引而甘愿住在宫里的呢？如果有一处猜错，那不但她鹰士之主的身份就此泄露，恐也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吧！退一步讲，就算她有本事在苻坚面前保全鹰士，面对朝堂上和后宫中的政权夺宠阵势，手中操控如此筹码的她又如何自处？更何况，若是苻坚知道了她是真正的鹰士之主，就算以前对她有多少愧疚、多少情分，也都会为了他的大秦江山而毅然割舍的，这一点，我想萍姑会比我更清楚才对！” 慕容冲听了点点头：“我也曾这么想过，第一次进宫看你的时候虽是借助于她，但也不相信她会没有目的的如此帮我，于是我就派玄亭去查，可是鹰士本就是江湖上一个神秘的组织，很少有人清楚它的内情，玄亭查起来很困难，没有弄清萍姑的用意，我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她，所以第二次她亲自来找我的时候我便借故推托，可是她看到我的神色后却不觉大笑了起来，大大方方的告诉我，她和鹰士如此帮我，并不是因为想助我完成什么复国大业，而是为了……”慕容冲停了下来，神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他顿了顿，抿着唇角看向我，最后一字一顿道，“你的姑姑——辰唯公主！” “姑姑？”我心中一滞，想了想才说，“你和姑姑又有什么关系？姑姑和苻坚的事她应该最清楚，若这一切都是为了姑姑，发现你有异心，她应替苻坚除掉你才对，怎么暗中帮你对抗他呢？” 慕容冲也是面带疑虑，他叹了口气，缓缓道：“当时萍姑的语气似乎什么都知道，她手里的鹰士和她在苻坚心里的位置都逼着我不得不接受她的安排，她说的对，倘若她真想害我，就算不自己动手，随便将我这几年的动作挑一件告诉苻坚，也足以看我身首异处了，何必费尽心思冒险替我做这些？”慕容冲虽然口中平静的说着，可他垂下的拳头却攥的紧紧地，“何况，我也不想因为那一墙之隔，生生阻断我们之间的联系，哪怕只有这一点，也不致你将我彻底忘掉。”他凝视了一眼手中握着荷包，对我淡淡一笑道。 看着他的笑颜，心中顿时开朗了许多，似乎一整夜他都在对我笑，浅浅的，神情的，温柔的……在这柔和的月光之下，连他眼中一成不变的冰冷都已悄悄退却，可是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却让我不由得有些恍惚，即使在梦里，我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我可以和他在这片纯洁的灯海里放下一切相视而笑，是上天可怜我的一片真心而赐予我的眷顾么？还是……算了，如若生命中全是清醒，人还怎么在残酷的现实中存活？生在乱世，生在帝王家，这一切不都是注定的安排吗？就算不信天命的我，也不能为他去改变什么，不是吗？更何况，作为这异世飘落的一缕孤魂，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既定的历史轨道里会有什么样的位置！ 脸上绽出暖暖的笑靥，我看着他道：“不管萍姑是为了什么，既然她选择帮你，便是一个意外之喜！” 慕容冲点点头，目光又移向河面上星罗密布的花灯，口中喃喃道：“是啊，如此便好，如此……便是最好……” 我没有听清他的细语，可是看着他放柔的眼神，也随他并肩站在了河岸上，举目望向那片闪烁的灯海。 沉默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沉醉在满目的灯火中，两人静静地临风而立，笑看着人间最美的风景。 慕容冲的手轻轻环上我的腰，而我则将头倚在了他宽阔的肩膀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自月圆之夜我与慕容冲一起看灯之后，慕容冲便不再夜夜宿在军营中，不但搬回了府里原来的住处，而且常常将军中的事情带回府里处理，并且以“弹琴对弈”为名，邀我去他的房里看他处理事务。渐渐地，平阳府中的人对我的态度也随着慕容冲的这一举动而愈发恭敬了，紫甸每次见到我都会掩嘴偷笑，而书容则继续维持着她一贯清甜的笑容不多问也不多说话，但在我偶尔间抬头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的看到她眸中蕴含的淡淡欣喜。 而在所有的人中，对我的态度变化最大的却不是紫甸，也不是书容，而是我只匆匆见过一面的那个身材挺拔的少年，众人口中的韩少将军，慕容冲的贴身侍卫兼异姓手足——韩玄亭。 每每想到这个英气勃勃的少年，我的眉头便不由皱起来，想来想去，却总是找不出一条他厌烦我的理由，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位少年将军，让他对我的态度如此冷淡！ 事情还要从月圆夜之后说起，平阳城的军营离太守的府邸并不远，而且自慕容冲和我吐露心扉之后，有些东西便不避讳我在场，有时还会主动和我讨论一些较为重要的事情，询问一下我的看法。对于他的这种做法，起初我是太情愿接受的，不是因为我不想和他倾心交谈一些见解，而是顾虑在军中很有威信的韩老将军会对此会有看法。自从从紫甸口中无意得知慕容冲前去救我的那一夜韩老将军不仅出面阻止，而且不惜以跪相求之后，心中便肯定这位身经百战、历过前燕兴盛衰败的三朝元老对我会心存芥蒂，为了不在老将军心中留下一个“巧言令色，野心勃勃，城府极深”的红颜祸水的形象，我对慕容冲嘴里说的平阳的一切都能避则避。可就算我如此明显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慕容冲对此却是不理不睬，依旧经常自作主张的将他对军事的处理意见说与我听。所以，我只能在韩家父子敌视的目光中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言语不越矩。 其实凤皇为何如此我心里很是明白，他是在用这种方法逼我和他站在同一战线，逼我下定决心和他并肩而战，他还是看出了隐隐藏在我心里的犹豫。 是的，在我心里确实是犹豫地，最后的抉择很难落定。没有哪一个女孩不希望和自己心爱的人天长地久的生活在一起，没有哪一个女孩不希望能有一个男人时刻守候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白首与共，可是，如果知道相爱的两个人注定没有未来，或者是眼睁睁的看着你爱的人在你眼前死去，那还会不顾一切的去爱吗？要我只在乎这短暂的拥有吗？可是人都是贪心的啊！ 单凭我的微薄力量，如何与历史轨迹抗衡？ 但，已经放不下了，从我爱上凤皇的那一刻起，他的生死就已经和我联系到了一起，命运不会因为我的爱绕道而行，该面对的还会面对，梦醒了，一切还会残忍的发生，这不是我一句愿不愿意就能左右的。 我犹豫，是因为我心底里执着的不甘，我犹豫，也是因为对自己面对历史结局的抗拒和茫然无措，我确实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要如何做，该如何做！ “姑娘怎么站在帐外不进去？”浑厚的男声将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我抬头一看，一双漆黑的眸子正冷冷的望着我，眼神带了些许的淡漠。 我微微一笑，向他行了一礼：“凤皇命人找我来军营一趟，绫可才到帐外，隐约听见帐内凤皇正与各位将军商议要事，绫可一介女流，不便贸然进去，遂在帐外等待稍许。” “少主找你来军营？”韩玄亭侧头看向我，那神情显然对我的话存有怀疑，我直视着他审问的目光，大大方方的点点头。 “既如此，姑娘便进去吧，里面的会已散，不要让少主久等！”韩玄亭再度深深看了我一眼，抿了下唇，转身朝我身后的营帐走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他离开的身影，只能在心里苦笑，摇摇头，提起裙裾向慕容冲的营帐走去。门口守候的士兵为我打开帘子，我冲他微微一笑做谢，那士兵看到我的笑颜却呆呆的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的意思，黝黑的脸上浮起一片红晕，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看到这士兵憨厚的表情，我不禁笑出声来，心里刚刚因为韩玄亭的态度而生的一丝不快瞬间消散而去。 “还未见人就听到你的笑声了，我的营中如此有趣吗？”一阵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端，慕容冲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温柔在身边响起。抬起头，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