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报复
吕不韦的马车出了咸阳城,往河南的方向而去。
车中,一声长叹无奈地升起……
嫣儿,我等了你这么多天,你当真不愿再见父亲一面了吗?
“老爷……”马车忽然停下,驱车的钟维似乎很兴奋,几乎说不出话来。
“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不走了?”
“老爷,是小姐啊!小姐在路旁等着您呢!”
“嫣儿!”他一把拉开车帘,果然看见披着暖裘的媚嫣亭亭玉立在路旁,怀里还抱着一把琴。眼眶一热,他仿佛看见了当年的云初……
素琴轻轻地垂着头,回想着旧日里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情景。多美好的记忆啊,可惜一切都成为虚空中的轻烟浮云了……
“素琴,吕相邦已经过来了。”站在她身旁的太子丹轻轻提醒。
素琴抬眼,果然看见一头霜发的吕不韦正站在离她仅两步之远的地方。才只是三个月不见,他愈见苍老了!
“民女素琴拜见相邦大人。”她收敛自己的情绪,恭敬地跪地。
吕不韦动了动唇,良久才唤道:“嫣儿……”
“民女思及亡母,特来为吕相邦送行。”
“嫣儿,跟爹爹一同去河南可好?你娘亲走了,爹爹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相邦大人远去河南,要好好保重身体,莫要再让亡母忧心忡忡了。”
“我记得你娘曾经说过,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陪同她的丈夫女儿,举家迁往离咸阳遥远的地方,即使那里很贫穷,即使那里很荒凉,但只要一家人和和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就是难得的幸福!”他想起云初纯净的笑,那么澄澈,犹如秋水,又如碧海晴天……
“娘亲已经不在了,这个梦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曾经,她也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女,无拘无束,无忧无虑。但是曾几何时,她被迫在红尘中打滚,被迫着长大,被迫习惯这人情世俗。她,失去了天真的权利!
“嫣儿,跟爹爹一起走!你一个人留在咸阳,无依无靠的,爹爹如何放心?”
素琴沉默不语,良久她才抬眼看着吕不韦。“相邦放心,素琴能够照顾好自己。”
“你一个弱女子拿什么照顾自己?”
“相邦大人。”太子丹在素琴开口之前,淡淡地说道:“素琴这儿,我自会照顾好的。相邦大人不用太过担心。”
吕不韦这才看向站在媚嫣身边的太子丹:“太子殿下,您与嫣儿是……”
“丹对素琴的琴艺仰慕不已,如此而已。人生最难求者,唯一知己。能够遇到素琴姑娘这般的红颜知己,是丹的荣幸!”
吕不韦心下担忧不已,这嫣儿跟太子丹在一起,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毕竟太子丹作为质子,王上又志在六国,只怕他前途堪忧不说,甚至连性命都岌岌可危……
“嫣儿……”
“民女愿替亡母奏上一曲,为相邦送行。”素琴不听吕不韦说完,径自盘腿而坐,将琴置于自己双膝之上,纤纤十指随意拨动,清音流泻在清冷的空气之中。
依旧是那首云初唱得最多的歌,悲切的痛,幽幽的怨,漫天的无奈,披泄在荒原……
弦悲恨戚戚
心中似沉吟
乱世又逢君
天命不佑兮
归去复来兮
日月参差新
剑气浩荡五岳齐啊五岳齐
愿从君兮赴黄泉
伴君琴瑟缱绻行
风飒飒兮木萧萧
舞翩翩兮落叶去
愿从君兮赴黄泉
伴君琴瑟缱绻行
泪纷纷兮声切切
顾盼家国长太息
……
愿从君兮赴黄泉,伴君琴瑟缱绻行。云初,这就是你当初的心愿吧!可惜的是,你至死都没能等到这一天。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你的魂灵会跟着我一道去那个安静宁和的地方……
他的嫣儿,自始至终都不再承认她是他的女儿,自始至终都不愿唤他一声父亲。难道,他是真的失去这个女儿了吗?
嫣儿,你滞留咸阳,究竟在盼着什么?盼一个公道吗?可是,在这乱世,哪儿来的公道?
素琴反反复复地唱着,似是在抱怨吕不韦的薄情,又似是在替她惨死的母亲控诉。在她的心中,有怨,无处可以发泄的怨……
吕不韦静静地站了良久,终于无奈地轻叹。这个倔强的女儿呀!
“太子殿下。”他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审视着太子丹。
“相邦大人有话请说。”
“若是无意,就不要给她虚妄的幻想。”他担心啊,担心嫣儿泥足深陷之后,才发觉她其实什么也没有握住过。
太子丹淡淡颔首:“相邦不必多心,丹只是仰慕素琴姑娘的才艺。”
吕不韦幽幽而叹,终于还是在素琴幽怨的歌声中转身,一步一步地朝着马车所在的方向走去。云初,这个家,是真的散了……
“素琴,你这是何苦呢?”直到吕不韦的马车已经渐渐在视线中模糊,太子丹才俯下视线看着眼微红的素琴。
“我已经对他失望了,我不想有一天,恨上他……”
父女血亲,终归是陌路而别……
自从回宫之后,嬴政没有召玉房去芷阳殿,也没有传她去寝宫。玉房呢,也就索性来个“敌不动,我不动”,天天呆在偏殿里逗弄着扶苏。这个正牙牙学语的孩子,让她想起了那个无缘的孩子……
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这个乍然到来的小生命给与的喜悦,她已经从云空跌落悬崖。该怪谁呢?
那个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人,她绝对不会放过!对不起她的人,她向来不会手软的!政,我倒要看看这次你该如何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夏姑娘!”
她抬起头,只见赵高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又是什么事?”
“王上请您去芷阳殿。”
“呵!他终于想起我了!”
“这……夏姑娘一直都在王上心上。”
“哦?何以见得?”
“夏姑娘去了不就见着了。”
玉房起身,掸掸衣裙:“那……就去见见吧!”
一走进大殿,玉房就被所看见的一幕气得头顶冒白烟。那狐狸精的手正往哪里钻呢?还有,那涂得跟血似的的唇,干嘛总是一副愿君多采撷的架势?
而最最可恶的是,那个男人居然还一副乐在其中的神情!很享受嘛!
“王上,夏姑娘来了呢!您要不要先把舞汐放开,否则夏姑娘要是生气……”一只手已经完全没入嬴政胸前的衣襟,舞汐撅着红滟滟的唇,瞥向玉房的目光却暗含着挑衅。
嬴政瞄都没有瞄上玉房一眼,只是兀自搂紧舞汐的腰:“寡人唤她来,只是让她为咱们斟酒跳舞助兴的。”
玉房垂下眸子,暗忖,这男人搞什么鬼?她从他的言谈之中,清楚地感觉到他在做戏。那么他对舞汐做戏,是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究竟他想从舞汐那里得到什么?
……寡人会让你亲眼看见她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看见嬴政黑眸深处的阴冷,玉房忽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这句话。莫非,舞汐跟她孩子的死有关?
若是这样,这男人现在对她宠得这么紧,又是打算怎样?
玉房正想着,舞汐侧坐在嬴政腿上,偏过脸来毫不客气地指使她:“夏姑娘,王上唤你进殿可不是让你呆愣在那里休息的。还不过来为王上斟酒!”
“我是王上的奴婢,舞汐姑娘似乎没有这个权力使唤我!”
“王上,你看她——”
嬴政似笑非笑地饮了一口酒,方才抬起黑眸看向玉房。“舞汐姑娘都吩咐了,你还不过来!”
哼!过来就过来!玉房一步一步重重地踩在地上,恨不得在地上踩出两串窟窿。还没走近,她就非常有种想捏住鼻子的冲动。这女人到底铺了多厚的胭脂香粉啊,瞧这香气熏天的!跟酒气混在一起,更是令人闻而却步!只是这置身其中的两个人似乎还没发觉……
“夏姑娘,斟酒吧!”舞汐非常想看好戏的样子,两只狐媚的眼睛含笑瞅着玉房。
还不知道谁看谁的好戏呢!玉房也不恼,非常平静地替她斟了满满一樽酒,还恭敬地递到她的面前。她就是有种直觉,某人即将从天堂跌入地狱了!
舞汐笑意盎然地接过酒樽,凑到唇边,正待喝下去,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把酒樽放下。“呵!舞汐真是该死了,居然忘记了腹中还怀着王上的子嗣。请王上恕舞汐大意之过。”
子嗣?火辣辣的目光立刻杀向某个正含笑望着另一个女人的男人。他居然让舞汐怀上了他的孩子!
听见舞汐的软语娇嗔,嬴政笑得更深了。玉房一抬眼间,竟然在他的笑中看见了嗜血的杀气。她不可能看错这个男人,他是真的很想掐断舞汐的脖子!
“其实就算这个孩子怎么着,寡人也会饶恕了你的大意之过的。”
舞汐一愣,旋即妩媚地笑开:“王上,即使您不追究,舞汐也会怀愧于心的。毕竟这是王上的子嗣,舞汐自然得好好照顾着。”
“这是你的孩子,寡人可从来没有承认过他!”他的手抚在舞汐尚未凸显的腹部,嘴唇弯出一个细细的弧度,可是说出的话却是那么的冰冷。
舞汐大惊失色:“王上,这孩子千真万确是您的骨血啊!”他误会了什么吗?
“寡人说不是就不是!”他蓦地起身,冷眼看着一个不察而狼狈跌落到地上的女人,冷冷地哼了一声。
“王上——”
“来人哪!”此刻的他褪去那邪魅的笑,顿时化为地狱修罗,阴森恐怖的气息在大殿中诡异地漫延开来。
“奴才拜见王上。”闻声而来的是两个身高体壮的宦官。
“这贱人胆敢与人私通,怀上孽种,还企图蒙混寡人,简直是罪无可恕!立刻施行杖刑,将她腹中的孽子杖毙!”
舞汐娇颜惨白,跪在嬴政脚边,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王上饶命啊!这孩子千真万确是王上的血脉,舞汐不敢欺瞒王上啊!”
“你这个贱人有什么资格怀上寡人的子嗣?”他冷戾地瞪着泪流满面的舞汐,长腿一踢,就将那抹娇弱的身躯踢到了御阶下面。
“行刑!”
“是。”
立刻有两个宫人上前,扭住她的手臂,让她直挺挺地跪在大殿中央。舞汐犹不死心,转头看向站在御阶一旁,冷着俏颜的玉房:“夏姑娘,舞汐知道错了!求求您,看在太子殿下救过您,看在舞汐曾经照顾过你的份上,饶了舞汐这一回。舞汐再也不敢跟您争什么了!再也不敢了!”
玉房却好像根本听不见她的话似的,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挣扎不休的女人,看着那张樱唇开开阖阖。许久,她才幽幽地问道:“是她吗?”
嬴政看着她的侧颜,沉默,答案已不需明言。
只见分别站在舞汐两边的宦官,一个人一棍子,狠狠地打在舞汐的腹部,那个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的地方,声嘶力竭的哭喊求饶声响彻大殿,凄厉绝伦……
玉房静静地站着,指甲却像发狠似的掐进掌心最柔软的血肉。就是这个女人在背后操控一切吗?猛然想起当初她还曾笑眯眯地问过一句:“夏姑娘想吐,是吧?”那个时候她就料到她怀孕了吧!难怪她如此热切地吩咐宫女去请太医,原本以为她只是想巴结巴结,未曾料到她怀着如此狠辣的心思!
“王上,夏姑娘,饶了这个无辜的孩子吧!啊——”
无辜的孩子?玉房冷嗤。她的孩子难道就死有余辜吗?清清白白的,却被污蔑为孽种!
慢着,清清白白的,却被污蔑为孽种?莫非……
她愕然地看向始终冷然的嬴政,舞汐所怀的真的是他的孩子?!
“住手!不要再打了!”
“继续!没有寡人的命令,谁也不许停!”
玉房不敢置信地看着嬴政,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笑得那么冷森,笑得凛冽……
她冲到舞汐面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全部往舞汐身上招呼而去的棍子。“你们统统给我住手!”
直到一切都恢复平静之后,她才蹲在舞汐面前:“很痛苦吧!当你日日夜夜地期待着一个小生命的时候,你全心依赖的男人却残酷地摧毁了你的期望!”
舞汐颤着手按住自己的腹部,汩汩而出的鲜血濡湿了她的裙衫,染红了她跪着的那片地方。“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当初我也曾经无数次地这样喃喃自语,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承诺是假的,保护是假的,爱是假的,宠也是假的……”
舞汐凄凄一笑,扯动嘴唇,一缕鲜血就从嘴角流下。
“启禀王上,燕国太子殿下已经到了殿外了。”赵高躬身禀告。
嬴政缓步走下御阶:“让他进来!”
玉房暗惊,这燕丹是政传来的吗?政想做什么?还是说,舞汐的背后还有人?
舞汐听见燕丹来了,凄绝的眸底升起了小小的期望。
就在三个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太子丹已经一身月牙白锦袍跨进了芷阳殿。
“拜见秦王。”
嬴政走到太子丹面前,一双黑眸紧紧地锁住他:“舞姬舞汐先是串通太医、以及宫女千黛,污蔑夏姑娘,继而害死寡人的子嗣,如今又与人私通,怀上孽种。不知太子认为应当如何处置?”
太子丹轻轻垂眼,看了一眼瘫软在血泊中的舞汐,才淡淡地回道:“舞汐虽是燕国人,但是既已送给秦王作为舞姬,自然就是秦王的女人。秦王要如何处置,丹自认为无权过问。”
“呵呵~~呵呵呵~~”首先对太子丹做出回应的是跪在血泊中的舞汐,她微偏着头,笑个不停。鲜血也随着她的笑,不断从嘴角流下,在她的衣襟上染出一朵朵血花。“呵呵~~果然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呵……”
原来这就是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感觉……一落几万丈……
当一直笑着的舞汐被拖出芷阳殿时,她笑看着太子丹:“殿下,为什么?舞汐只是一件礼物吗?”
“你当然不只是一件礼物。”
“那为什么如此绝情?”
“没有人能够伤害她!”他回望了殿中的丽影一眼,随即转身离开。而舞汐则被拖向相反的方向,长长的宫廊之上,只留下那一路的血色痕迹,还有飘荡在清冷空气中的凄凉笑声……
玉房犹自沉默地看着殿中那一摊刺眼的血迹,当初,枫叶飘落的宫院里,她的孩子也用自己全部的血描画了这么一幅刺痛她心的图画……
“阿房……”嬴政没有靠近她,即使他很想把她清冷的身躯搂进怀里,但是最终她只是站在原地轻轻地唤着。
“我只是不明白,千黛既然背叛了我,为什么还要将一切栽赃给你之后,再自尽?”
“宫女千黛与侍卫偷、情,被舞汐逮了个正着。自然就只能够听从舞汐的命令行事。不然你以为那个女人是怎么知道你曾经落到嫪毐手中,又是怎么知道寡人对你的清白一直存着误会?然而,千黛按照她的吩咐一步一步地做完之后,却觉得于心有愧,于是才准备拿自己的性命来抵还孩子的性命!”
玉房轻轻地垂着头,只怕千黛的死,舞汐也挑拨了不少吧!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放任千黛活着?况且,死无对证,她才能高枕无忧!
“那个贱人千算万算,却独独算漏了跟千黛有私情的那个侍卫,居然在千黛屈服于她的时候,逃离了王宫。所以,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就从那个怯懦无能的男人嘴里抖了出来。”既然如此怯懦无能,他就根本不配做男人!
“你是什么时候查出这一切的?”
“你离开后半个月。”
“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开始计划着要让舞汐付出惨痛的代价了吗?”
“她该死!”
“没错,她该死!”玉房淡淡地回应着。“可是就算她死了,又能如何?我的孩子也回不来了……”
“……”嬴政的身子微微绷着,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样的宣判。
“我累了,先回偏殿休息了。”她没有抬眼看嬴政一眼,甚至没有避开地方的血泊,就那样眼睁睁地踩了下去,鲜血染红了她的绣鞋。于是,每当她的脚踩在地上,就会留下一个猩红的血印。一个接着一个……
嬴政静静地伫立在大殿中央,没有出声挽留,也没有绊住她的脚步,只是静静地送着她的身影离开……
他曾经说过:“以后不要当着寡人的面转身离开!”
但是这一次,他纵容她的转身,也纵容她的离开……
因为,他也好累……
“夏姑娘。”
玉房躺在锦榻上,眼都懒得抬。现在的她不想搭理任何人,心里烦得很!何去何从,是走是留?一个个问题正困扰着她的脑袋瓜子,烦都烦死了!
“夏姑娘?”赵高不厌其烦地再次轻唤。
“干嘛?”玉房眼皮子打开一条小缝,没好气地嚷道。
“奴才就是想打听一下,夏姑娘打算冷落王上到何时?”
“谁冷落他了?我现在是在冷冻我自己,你看不出来吗?”
赵高蹭了一鼻子灰,心里却乐着。这夏姑娘能吼能骂,就说明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夏姑娘可有好好注意过偏殿前面的那棵红枫?”
“红枫?”玉房透过窗户看向那棵在严冬之际也照样红叶飘飘的红枫树。就是在那棵红枫下面,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她一直不敢在那里久留,她怕听见孩子的哭泣……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那棵红枫下面,总会伫立着一道人影……”
“他想做什么?”又是那一套!每次不想或不敢见她,就傻傻地守在窗前!怎么,以为她同情心泛滥吗?
“夏姑娘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赵总管,你是他身边的人,还不处处都向着他!”
赵高神色一黯:“夏姑娘,奴才有句话可能要放肆了。”
“呵!那我倒想看看赵总管想怎么个放肆法?”
“夏姑娘,你只知道你失去了一个孩子,那么你可知道王上失去了什么?如果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那么奴才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王上他失去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所怀的,也是他最最期待的!而另一个,却是他为了补偿你,最终亲手杀死的!”
“喂!舞汐的孩子是他自己下令杖毙的,你不要怪到我的头上!”
“夏姑娘知道王上为什么要刻意让舞汐怀上孩子,之后又如此残忍地杀死吗?”
“……”他难道不是想痛痛快快地发泄吗?
“夏姑娘报复的方法一向是一命抵一命,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是不?”
“这样才等价啊!”与此同时,她也隐隐意识到嬴政如此报复舞汐的原因。
“夏姑娘当初还沉浸在有喜的喜悦中,却刹那之间失去一切,所以王上也让舞汐在顷刻间从天堂跌落地狱。夏姑娘当初所怀的明明是王上的子嗣,却被误会是嫪毐的孽种,所以如今王上也让舞汐有屈无处申。夏姑娘失去孩子的同时,也对一直依赖的爱情绝望,所以王上把太子丹找来,让舞汐亲眼看看她所爱的男人对她有多绝情!这就是王上的报复!”
玉房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那个冷绝的男人,居然为了帮她报仇,亲自下令杀了自己的骨血!“赵总管,我想静一静……”她的心彻底地乱了……
是夜,玉房静静地靠着窗棂,静静地看着那棵在夜色中依旧让人无法忽视的红枫。
果然,没多久,一道孤傲却显得有些颓废的人影,自远而近,慢慢地走到红枫树下。
政……
他仰望着在风中飘落的血红枫叶,迟疑着伸出手接住一片,然后他微微转身,玉房再也看不见他在做些什么。
过了许久,他都只是维持着同一姿势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即使是玉房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他还是没有任何察觉。这男人啊,若是此时来个刺客,他靠什么逃过这一劫?
视线下移,借着月光,她看见了躺在他手心的那片枫叶,血染一般,红得透彻。然而,月光浸染下,那片枫叶竟泛着诡异的光泽……
玉房迟疑着伸出手,轻轻地触碰那片红叶……
“嬴政!!!”
黑眸倏张,嬴政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儿,摊开的右手也立刻合拢,似乎急于掩饰些什么。
“嬴政,你在发哪门子的疯?”该死的男人,果真是疯了不成?这叶子红得还不够吗?他还非得用自己的血再染上一遍!疯了,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嬴政抬眼看着头顶飘然坠落的枫叶:“寡人只是在想,当初你的血将那一地的枫叶染得血红,该是需要多少血?”
眼眶微微湿润,她张了张唇,最终却发现早已说不出话来。清泪在月光中缓缓划过脸颊,她伸开双臂圈住嬴政的腰,头枕上他的胸膛。沉沦吧!就此沉沦又如何?
“政,孩子没了就没了,一切都是可以重新开始的!”
过了许久,嬴政才有了动作。他的手在颤抖,却依旧坚决地揽住他怀中的人儿,他的全身都在颤抖,却依旧用自己的身躯为他所珍爱的女子挡去一切风雨……
“政,一切的痛苦,就让它过去吧!”
他把脸埋进她馨香的脖颈,褪去冷傲强悍,此刻的他很脆弱,好像一个在风雨中漂泊了很久很久的孩子,好想回到母亲的怀抱……
终于,月圆了……
终于,人也圆了……
即使,曾经伤过,曾经痛过……
这段情在浑浊的俗尘中还是开出了最动人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