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
“参见王上!”
一片嘈杂的跪拜声中,蓦地划过一声低吼。“都给寡人滚开!”
正震惊之际,嬴政携着怒气的身影已经到了玉房所在的狱室外面。
“末将蒙恬(王贲)参见王上!”
嬴政对他们视若无睹,一双冷若寒冰的瞳眸一瞬不瞬地锁住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儿。狱中昏暗的光线,让他看不清她的脸……
随后而至的敏代看着一动不动的玉房,还有那将她身下草垫染得一片猩红的鲜血,玉容上更是血色全无,仿佛流失的是她体内的鲜血似的。巍巍颤颤的,她以手捂唇,却捂不住那自指缝间流泻出来的哽咽。
“阿房……”她拖着虚乏的脚步,走到玉房面前,缓缓蹲下,却不见玉房有任何反应。
颤着手,她拂开覆在玉房脸上的黑发:“阿房,是我。对不起……”她不该让玉房一个人去芷阳宫的,她不该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呆这么久……
玉房缓缓回过神来,看见敏代梨花带雨的样子,忍不住微微勾唇:“公主……还是你对我最好……”
“因为你也对我最好……”
玉房忍不住笑得更欢了,即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还笑得出来。那从狱房外面射过来的视线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她知道是他,可是此刻的她,再也不想见他了。“公主,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可以,我这就带你出去!”
“看来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了……”她笑意不减,嘴角却慢慢地溢出鲜血,滑过苍白如玉瓷的肌肤,凄美得妖异。
眼见玉房羸弱的身躯软软地往一旁倒去,敏代立刻将她揽到自己肩上,丝毫不在意鲜血染上自己的嫁衣。
敏代轻轻地环着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玉房,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唤着:“兮儿,帮我扶阿房回章台宫。”
“把她交给寡人!”宫女的声音没有如愿地出现,反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敏代身后的嬴政用着他一成不变的冰冷声音说道。
“王上,您以为事到如今,决然如阿房,还会允许您靠近她吗?”
“把她交给寡人!”又是一次重复!
敏代丝毫不为所动。“王上,在此之前,您放弃了阿房;在此之后,阿房也会放弃您!您该知道,阿房绝不允许任何人将她不乐意的事强加在她身上!”
“……是她先放弃寡人的!”
敏代不用低头,也知道那来自胸口的凉意是因为鲜血已经湿透了嫁衣。“王上,现在不是讨论谁放弃谁的问题,而是必须马上请太医为阿房疗伤!除非,您想放任她在这里鲜血流尽而亡!”
“把阿房还给寡人!”
冰冷的剑身贴上敏代玉润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中发出亮眼的寒光,剑身微动,流光溢彩。敏代微微侧首,看着锐利的剑锋在自己脖颈上划下一道纤细的血痕,几颗血珠儿陆续滚出来。
“王上,敏代必须告知您一句,阿房不是一个依附别人而活的女人。如果您想把她变成你的附属,只怕最终会是玉石俱焚!”还给他?阿房从不属于他,如何还?更别提这次,他伤她伤得如此彻底,阿房是否还会回头尚且是个未知数呢!
久久的僵持之后,嬴政只能僵硬着动作将剑收回,僵直着身躯看着敏代将阿房带走……
因为她说的没错,阿房,从来不是依附别人而活的女人!
那一夜,在弥漫整座王宫的喜气洋洋中,有三个人错失了生命中最美好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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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典之后没几天,太子迁就离开了秦国。
敏代站在楼阁之上,悠悠的目光投向赵国所在的方向。终于,尘埃落定了!
“公主。”阿房尤显虚弱的声音轻轻响起,像是怕惊扰了敏代似的。
敏代转身,强颜一笑:“阿房,我没事。”只是还在强迫自己适应而已。早知是这个结果,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会抱着希望而来吧!
“对不起,我终是没能帮到你。”
敏代握住玉房的手,本就纤细的玉指在经此一劫之后,更是只剩下皮包骨似的。“阿房,不要说对不起。一切,只不过按照它本来的轨迹走下来而已……”唯一不同的是,她曾经满怀希望,最终等到的却是绝望!
玉房看进那双盛满忧伤的眸子,心里隐隐作痛。动了动唇,她却没有再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呢?她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阿房,关于秦王,你……”敏代欲言又止,不忍揭开玉房的伤。
“秦王?”玉房毫不在乎地一笑。“我不认识秦王!”她决然地说道。在二十一世纪,她认识的是政,一个无意中闯入她生活随后又闯入她心的男人!在赵国邯郸,她认识的是赵政,一个全心依赖着她的孩子!秦王?秦王是个什么东西?
“阿房……”敏代怔怔地望着她,最终还是将话全部吞了下去。
“公主,你不用担心我!即使只是一个人,我也一样可以活得很好!”她苍白的小脸上洋溢着明媚的光泽。
“阿房,你不会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而如今的她,也只有阿房!
看着面前泫然欲泣的娇颜,玉房恍惚间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薇薇,清纯,不染俗尘,纤弱得惹人怜惜。伸出手臂,她轻轻拥着她:“放心,即使有一天我决意离去,也不会将你置于孤立无援的境况中的。”
“阿房,你要走吗?”
玉房收回拥住敏代的手臂,勾唇而笑,眸底却一片冷然。“我到秦国只为了一个答案,得到答案的那天,也许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你要去跟秦王要答案吗?”
“没错!我要去讨回属于我的东西!”
夜,无边地漫延,似乎要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吞噬……
希望的脚步声在黑夜的沉梦中轻轻点击,窈窕的人儿提着宫灯走向芷阳宫。褪下素来的黑衣,她入境随俗地换上秦宫宫人的服饰。但是,过不了多久,这儿的规矩就甭想再拘束住她了!
想到这里,她在黑夜中弯起了唇角……
“来者何人?”刚刚转过一个长廊,她就被一道有些熟悉的沉冷声音喝止。
玉房镇定自若地站在远处,恭候着巡视的侍卫过来。渐渐的,她看见了带头的男人的轮廓,再接着,宫灯的照映下,她已经能够看清来人的脸……
王贲?玉房浅笑着,右手撩了撩垂散的秀发。
直到走近,王贲才怔然一愣:“夏姑娘?”
“王将军,我想见秦王一面,不知可否?”
“呃……这……”王贲的舌头似乎打了个大大的结。
“不可以吗?”玉房黯然地垂下羽睫。
“不是!”
“嗯?”
“王上特意吩咐过,无论夏姑娘何时来,都可以直接进入王上寝宫,任何人不得阻止。”
玉房倒是微微错愕,那个男人这些天一直在等她吗?呵,他以为几天的等待和十年的等待是等价的吗?他以为几天的等待和千年的时空轮换是可以抵消的吗?赵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