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代心虚地点点头:“嗯。”
“那么……她人呢?”太子迁边说边往里走去,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玉房。
“她不在!”敏代急忙跟上。
“不在?那她去哪儿了?”
“呃……我想吃点糕点,她去帮我张罗了。”
太子迁也不多问,只是别有深意地看着她:“敏代,夏玉房那丫头对秦宫人生地不熟的,最好不要让她到处跑,否则万一闯入什么不该闯的地方,到时候谁也保不了她!”
本就担惊受怕的敏代被这么一危言耸听,顿时娇颜惨白。“不……不会的,她不会……乱闯……”
“最好是这样!就在刚刚,芷阳宫还抓了一个女刺客,听说好像被刺了一剑,再加上本就有伤,怕是活不了了……”太子迁说得云淡风轻,敏代听起来却感觉怵目惊心。
“王……王兄……”敏代颤着唇,手心冰冷。“你说……芷阳宫刚刚抓了一个……女刺客……”
“嗯,的确如此。我也是刚刚才听说的。秦王似乎并不理会她的死活,抓住之后就把她扔牢里去了,全凭她自生自灭。”
“怎么会这样?”
太子迁对她的惊慌失措视若无睹,只是一径安抚着:“敏代,别紧张。只要不到处乱跑,也就出不了什么事儿!”他似乎无意久留,掸掸衣服,准备走人。
“王兄!”敏代心急地扯住他的手臂,什么也不敢隐瞒了。“你救救阿房,好不好?救救她!”
“她去哪儿了?”太子迁并不意外敏代这样的举止,只是冷静地问了一句。虽然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芷阳宫。”
太子迁瞬间沉下脸:“敏代,你还是不死心,是不是?”他气急败坏地抓住她的细腕,丝毫不顾自己的力道加诸在敏代身上的痛楚。
清泪划过那抹苍白的娇颜,敏代恍惚地笑了,凄美绝伦。“不,敏代死心了,从此刻开始,敏代再也无心了……”
太子迁闻言,轻松收敛起所有的阴鸷。“敏代,这样想才是对的。只有这样,往后的日子里,你才不会痛苦。”
“王兄,救救阿房,好吗?”
“不!”
“王兄!”
“夏玉房,你得自己去救!”
敏代苦恼地蹙起眉:“你让我去找秦王?”
“当然不行!夏玉房是赵国人,处理得不好的话,就是我赵国意图谋害秦王!”
“我可以跟秦王解释,他和阿房毕竟相交一场!”
“可是他却将夏玉房投入了狱中!敏代,从来君王都是无情的!”
君王无情!是啊,若是秦王念着旧日情分,又岂会如此对待阿房?只是,阿房见到他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触怒了秦王?
冷眼睨着敏代犹疑的神情,太子迁微微俯下脸,在她耳边警告:“敏代,你该知道,我绝不允许此次联姻出现任何纰漏!要救她,可以!但是必须等到婚典之后!否则,我可不保证夏玉房能够安然离开牢狱!”
她当然知道!他是她的哥哥,他对权势的贪恋,他对亲情的漠视,她全部知道!黯然地垂下眸子,她幽幽而道:“阿房她等得了吗?”
“她等不等的了,从来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只关心联姻的成败!敏代,只要婚典举行之后,你想怎么做,我都没有二话!但是如果你轻举妄动的话,我可不担保不会弄巧成拙!”
翌日的婚典举行得热闹非凡,歌舞不绝,一派喜气。
敏代正式被册封为敏王妃,赐住章台宫。
夜色渐浓,半开的窗户什么也挡不住,沉沉夜色悄无声息地闯入布置得一片喜庆的寝宫,微冷的夜风拂动着那薄柔的纱幔。
帷帐后,敏代安安静静地坐在铺着大红锦褥的榻上,一身鲜红的嫁衣,盛装打扮。如墨莲般的黑色长发,水泻似的包裹着全身,映衬着小巧的脸颊格外的苍白。黯淡的眸光,似乎对所有的一切都再看不见……
这喜气洋洋的夜,不属于她,也不属于阿房……
殿门口似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抬起空蒙的眼,以为是秦王,却不料来的只是一个宫人。
“王妃,王上刚刚派人传话,说今晚有要事处理,就不过来了。请王妃早些安歇。”
不来了?那阿房怎么办?她还在牢里呢!她还浑身是伤!身上的伤,心上的伤,满满的都是伤……
“随我去芷阳宫!”纤弱的娇躯缓缓站起,苍白的秀颜上微露倔强的神采。
“王妃,这……”
敏代看了那个宫女一眼:“有什么事自有我担待着,你只须随行即可!”
“是,王妃。”
芷阳宫外也是一派喜庆,灯火辉煌,还没有从这个奢靡的夜中清醒。
赵高见是敏代,立刻卑躬屈膝地谄媚而至。“敏代王妃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要事?”
“秦王安歇了吗?”
“王上正在批阅奏章,恐怕……”
“我有要事求见王上!”
赵高一脸为难:“王妃,不是奴才胆敢在王妃面前放肆,实在是王上刚刚交代,任何人不得打扰。”
敏代垂下秀颜,手心一片冰冷。不,她不能再等了,否则等到的怕是阿房的尸体!“赵总管,既然王上国事繁忙,敏代自是不敢擅扰。只是敏代确是有要事求见,只好在此等候。烦请赵总管在王上有空的时候通传一声。”
顾不得地面夜深清寒,她双膝一屈,直直地跪下。夜风拂动她的秀发,那抹本就苍白的秀颜更添了几分凄然。
赵高微微一叹,旋即走进殿门。不消片刻,他又走了出来。“敏王妃,请进吧!”
敏代一喜,立刻起身。膝盖刚刚碰撞地面时的剧痛还未消褪,再加上一阵晕眩,她差点儿没站得稳。幸亏身后的宫女机灵地扶住她,才没让她在这里仪态尽失。
“臣妾参见王上。”一进去芷阳宫外殿,她就看见嬴政只着单色黑衫,正神情专注地在书案后批阅什么。
嬴政头也不抬,只是冷冷地问道:“王妃有何要事?”
只听这声音,就知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敏代心里更加没底了,他会放过阿房吗?新婚之夜,他尚且对她这个联姻的公主不闻不问,她的求情有用吗?
久久听不到回应,嬴政抬眼瞄了一下,声音更沉了几分。“王妃若是无事,早些回章台宫休息。”
“不,臣妾有事相求!”
“何事?”
“臣妾求王上……放了阿房!”反正他也见过阿房,应该知道阿房如今的身份。
嬴政握着毛笔的手明显一颤,一滴浓墨在摊放着的竹简上迅速化开,模糊了原本的字迹。“你……刚刚说谁?”他微眯着眼,深处跳动着令人胆颤的幽寒。
“王上不是见过阿房了吗?”
“……阿房?”他的声音隐隐颤着,一向冷漠的神情竟然浮现出几分迷茫。
敏代不禁困惑地看着他。“王上不记得阿房了吗?您忘了在赵国时那个一直陪着您的女孩吗?您忘了那个亲手将自己最宝贝的血玉凤凰交给您的女孩吗?您忘了昨晚只因想见您一面却被送入牢狱、至今生死不明的夏玉房吗?”她有些心急,嬴政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狱中,王贲命人打开玉房所在的狱室的门。
“王将军,今夜就要审问她吗?”狱卒忍不住问了一句。
王贲不答反问:“她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吗?”
“将军,她都半死不活了,哪儿还吃得下狱中的粗制饭菜?”
王贲的眉宇瞬间拢成一座小山。这女人都成这样了,还真要严刑拷打不成?可是要是审不出同伙,王上那里又不好交代……
正烦躁着,狱中却又来了一个人。“王贲,听说昨晚抓到一个刺客,有没有这回事儿?”
“蒙恬?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本是想找你喝酒,来个不醉不归的,谁知你窝这儿来了?”
“我正烦着呢!喝什么酒?!”他看着好像已经昏迷的玉房,披泄的黑发掩住了她大半张脸,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不过,光是她脚边晕开的一大片鲜血就够怵目惊心的了。严刑拷打一个将死之人,还是个女人,他王贲还真做不出来!
蒙恬已经跨进了狱室,瞟了一眼黑发披覆的玉房:“她就是那个刺客?”
“可不就是她!”
蒙恬半蹲在玉房面前,伸出右手,抬起玉房的下巴。这一看,足足害得他呼吸停滞了好几下。“夏姑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玉房挣扎着微微睁开眼睛,对着蒙恬惨淡一笑,旋即又撇过脸去,兀自合眼沉默着。
“蒙恬,你认识她?”
“她是敏代王妃的陪嫁侍女。”蒙恬直起身子,微眯着眼看向王贲:“王贲,你确定你没抓错人?”
“怎么,你不相信我?”王贲用力地挑起浓眉。
“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敏代王妃的侍女怎么会成为刺客?”这当中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王贲也想起当初看见这个女子的时候,她口口声声说要求见王上。这么一想,王贲的脑子也有点打结了。“要不,先禀告王上,毕竟这事儿牵扯到王妃。”
“禀告王上当然是必要的……”话没说完,只听牢狱外面蓦地响起一阵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