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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赴塞外
次日陪着郑念玉和郑小暖玩耍了一天,医馆里的大夫亲自前来替苏暖玉姐弟二人换了伤药。午饭时分郑峰回来吃饭,顺便带回来一个粗使丫头,说是专门给苏暖玉使唤的。苏暖玉本来极力推辞说不用,但郑峰说皮氏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怕照顾不好她。苏暖玉自是不敢再劳动孕妇来为她服务了,况且还有一个躺着的病号,总要有伺候的人,这才勉力答应下来。 郑峰还说,昨天派出去的人在山岰之处查看过了,并不曾看到打斗痕迹或是别的什么异状。苏暖玉暗想打斗那么激烈,还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一点蛛丝马迹也寻不着?如果不是那两名衙役太没用的话,就是那帮人心思缜密,计划周全,把现场破坏过的。这令她更加确定那伙人不是普通山贼。到底是什么人要取她的性命?虽然那帮人暂时被卞水打跑了,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再卷土重来。看来,她不能在此处停留太久,以免连累郑峰一家。 不过,苏亦亨的伤势可不允许马上就离开此处,苏暖玉也不跟他言说有再遭突袭的可能,只嘱咐他好好养伤。晚上睡觉时她被迫提高警觉,枕戈待旦,以防不测。 所幸她的忧虑都是多余的,三四日间都是静悄悄的一片,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苏暖玉又纳闷了:难道那帮人真的怕了卞水,就此收手了? 这期间苏暖玉也旁敲侧击地向郑峰打听过朝中的动静,听说没什么大的响动,楚王秦显那边,也没特别的消息传出。苏暖玉稍稍松了口气,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若秦显真有个什么意外的话,应该会惊动朝廷了,不至于什么响动也没有的。说不定秦显现在在床上养伤,而萧萧便守在床畔,亲自喂他喝药,两人眉来眼去你侬我侬,甜蜜亲热得不得了。一想到此,苏暖玉心里又隐隐泛起酸来,眼中竟有些模糊起来。 “姑娘,给你手绢!”那名唤盼盼的丫头刚刚收晒好衣服,见苏暖玉伤感起来,自作主张地将洗干净的手绢递给苏暖玉。 “谢谢!”苏暖玉轻声呢喃着,接过了手绢,擦了擦眼睛。等她凝神细看时,发现这方手绢是当初方诗浣为她绣了标志的,当年在大理的元宵节上她送出去的,后来又流落到了秦显手中,再辗转回到她的手中。她一直忘了问,这张手绢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或许,这将永远变成谜案了吧? 是的,苏暖玉,不要再想他。这个人从此以后与你再无瓜葛。他生或死,他幸与不幸,都再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日,将近黄昏,苏亦亨身上的伤恢复得极好,他自己也不想一直躺在床上,出了房门,看苏暖玉和那丫头盼盼及郑念玉姐妹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苏暖玉当老鹰,盼盼就是老母鸡,几个女孩子在院子中摆过来甩过去,笑声喧天。 院子里斜阳脉脉,苏暖玉一身素色的罗裙,在院中来回跑动时仿佛蝴蝶般翩翩起舞,她清脆悦耳的笑声回荡在院中,感染着身边的人也会心一笑。他的三姐,这个时候就像无忧无虑的小孩一般,那么开心,那么投入。离开楚王府,离开秦显,是十分明智的。三姐,就让这一瞬间变成永恒吧,我宁愿一直背负着身体的创伤,换一生一世这样注目着你,此时暂忘烦恼痛苦的你,此时也能开怀大笑的你…… “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正沉思间,院外响起郑峰的呼喝之声。 苏暖玉立时一僵,停止了游戏,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门口,郑峰瘦弱的手上抓着一个男子的衣领,一脸迷惑。 “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的?”郑峰稍放下心来,松开了手。 苏暖玉也看清楚了那男子,虽然头发已经半白,但看年纪也不过四十多岁,五官倒也端正,只是双目不甚明亮,额际微现皱纹,一脸凄苦之色,却正是当日所遇见的哑巴。 “是啊,你怎么会来这里的?”苏暖玉也纳闷了。 那哑巴比手划脚半天,嘴里不停地咿咿呀呀,可惜谁也不明白他在表达着什么。 苏暖玉和郑峰面面相觑一番,思忖着他或许是迷路了或是和家人走散了,如今天色已晚,先留他吃住一宿,明日再送他至官府之处,寻查一下他的根底。 谁知次日,郑峰带走他没两个时辰,他又偷偷跑回来了,仍是躲在门外躲躲闪闪的。这次,苏暖玉把他领进了院子,耐心地问他会不会写字。那人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咿咿呀呀个没完。 苏暖玉便让盼盼取了纸笔,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接了笔,一看那姿势,就知道是不识字的。但他却像模似样地在纸上涂鸦了半天,苏暖玉凑上前看时,只见他在上面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河,在河的上方有许多茂盛的草,被风吹倒的草丛中,现出若干牛羊,一个人手持鞭子在后面驱赶着。 “这里就是你的家吗?”苏暖玉研究了半天,仿佛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告诉她他家在何处。难道说是希望她将他送回去? 那哑巴果然欣喜地点了点头,极兴奋的模样,又是一阵哑语。 苏暖玉心想这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啊,中国这么多的河流,在河流之上放牛牧羊也都极常见,这该如何是好? 似是看出了苏暖玉的困惑,那哑巴又重新在纸上画了一个人,这个人骑在马上,衣着与中原人士大异,并不是广袖长袍,而是贴身剪裁的窄袖马裤兽皮靴。这意味着什么呢? 游牧民族! 苏暖玉大惊:莫非眼前这个人并非中土人士,竟是来自塞外的胡人么? “你不是中原人?”苏暖玉谨慎地问道。 那哑巴点点头,脸上憨憨地笑着。 “你是……匈奴人?”苏暖玉警惕起来。 他更加点头不已,似是对苏暖玉的理解能力表示高兴。 苏暖玉不由深吸了口气。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把他带到中原来的?要知道,番邦人士进入中原,如果没有官府发放的通关文牒,基本是没办法入关的。即使侥幸到此,也是会被当成细作看待的。 难怪他一直东躲西藏无家可归的样子! 想来是苏暖玉一时善意,他便有些寄希望于她身上了。是以常常在附近出没,想要引起她的注意,然后设法让她送他回家。 此人来历不明,若是将他留宿此处,被查问起来,她还要落个窝藏之罪。她如今也是无处可去之人,哪里还能多管别人的闲事? 然而,那人目光恳切,甚是期待地瞅着她。 “你看我也没用,这个忙我恐怕是帮不上了。”苏暖玉赶紧将那图纸揉做了一团,婉言拒绝了他。那人目光中迅速黯淡下去,竟微微漾出一层清波来。接着,他转身往外,走出院子,竟然在外面失声痛哭起来。 苏暖玉忽然生出一阵心酸之意。他是一个哑巴本来就已经够可怜了,如今还背井离乡,食不裹腹,随时忧虑着会被官府抓住……她苏暖玉离开楚王府以后,若不是偶遇郑峰,恐前几日便已经被当成细作抓了起来,其情其形与这哑巴又有何异? 听到他悲切无助的哭声,苏暖玉刻意隐藏的伤感情绪也一一兜涌上来,份属同类,难免心有戚戚焉。 郑峰回到家中之时,眼见这一幕,不由大感惊奇。这个人不是送走了么,怎么又跑回来了?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郑峰呵斥着想要驱赶那哑巴离开,那哑巴却死死地抱着一棵树不放,大有赖定不走的意思。到最后,郑峰装出凶恶的模样,恐吓他说若再不走就抓他见官,那哑巴害怕,竟然身手敏捷地爬上树去了。 苏暖玉见他那么大个人居然还如此顽劣,不由一阵啼笑皆非。这情景,似曾相识。时空转换,当时树上的人,如今变成旁观者。 或许……苏暖玉转眸看了一眼苏亦亨,后者竟也一脸温柔地看着她。就在这一瞬间,苏暖玉心中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亦亨弟弟,最近身上的伤还疼吗?能不能出远门?”苏暖玉对上他深幽的眸子,轻声问道。 “苏姑娘,这是什么话?你要出远门吗?”郑峰大惊道。 “嗯,我曾跟亦亨说过,要找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平平安安地过一生。”苏暖玉瞅着苏亦亨,舒心地笑了,轻声问道:“亦亨弟,我们去到草原之上,放马牧羊,就这样一直到老好不好?” “是真的吗,三姐?”苏亦亨甚是欣喜,展颜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总是那么温暖不含杂质,竟让他丑陋的面貌变得顺眼不少。 “是啊。亦亨弟想去吗?”苏暖玉笑问道。亦亨,今生你所为我付出的,我无以为报,从此以后,我愿一生一世对你好,亲人也罢,朋友也好,就算要我嫁给你,我也不会再拒绝了。亦亨,这个世界上,我们才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人。 “三姐,我想去!”苏亦亨竟然说是风就是雨,急迫地问道:“什么时候走?” “那你身上的伤?”苏暖玉不无担忧地望着他,有些犹豫。 “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三姐,你不用担心我!”苏亦亨快活得不得了,满心满脸的兴奋。 “郑峰,这几日来承蒙你和嫂子的照顾,我心中真是感激不尽。”苏暖玉转向郑峰,言辞恳切:“我和亦亨不能在此久留,恐会给你们带来祸患。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弄一个通关文牒……” “苏姑娘,塞外苦寒之地,你为什么要去到那里呢?”郑峰一脸不解,状甚担忧地问道。“学生不了解姑娘有什么苦衷,就算要寻一个谁也不认识你们的地方,天朝疆域如此广阔,还怕寻不着安居之所吗?” 她就是要寻找非天朝的疆域啊,只有离开了天朝,才不太容易被这里的人找到。虽然不确定是不是会有人找她,但不管怎样,她都想离开此地,离得越远越好。如今这偶然的机会,她既可以送这哑巴回家,又能彻底和天朝的人事划清界限,不是两全其美之事吗?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苏暖玉并不跟他解释她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但她坚持要离开,并且要出关是铁板钉钉的事。不管是以恩人的立场也好,上司的角度也罢,还是朋友之间的情谊,反正一句话,他必须帮她弄好通关文牒为要,并且,越快越好。 郑峰虽然以各种理由极力挽留,但苏暖玉去意已决,他只是惆怅着,无话可说。 幸得他的公信力极好,申办通关文牒之事很快便落实下来。当然不能以苏暖玉的名字办了,她的名字多响亮啊。办这个东西还得提供户籍证明,又不能提供苏暖玉的,只得借用了他妻子皮氏的名义,开具了商用通关文牒,幸好当时没有照片,想要蒙混过关也容易。她没料到郑峰的办事效率竟然如此神速,还大大地表扬了他一番。然而郑峰丝毫没有喜悦的样子,一直愁眉苦脸着。 既然说了是商用,那就要弄点商品先。苏暖玉将身上大部分的银两给了郑峰,让他帮忙购买丝帛布匹瓷器之类的东西,等真的到了塞外,这些东西还能卖个好价钱。 终于,离别的这一天不可避免地来临了。 头天晚上,皮氏又张罗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替他们饯行,还为苏暖玉备了充足的干粮。郑峰还在试图说服苏暖玉打消出塞的念头,但自从苏暖玉提出这个想法后,苏亦亨一直兴奋到现在,她更加坚定了出塞的念想。 这天,一大早地,马蹄声声,车声嶙嶙,苏暖玉一行便踏着晨曦出发了。 因为起得太早,那两个孩子还在睡梦中,苏暖玉只是亲了亲她们的脸蛋,嘱咐郑峰好好养育栽培两个女儿。皮氏眼泪汪汪地,很是留恋不舍的模样。唯有苏亦亨和那个哑巴,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来立即离开似的,兴奋而雀跃。 皮氏只是送到门口之处,苏暖玉亲热地捉了她的双手,说了感激与道别的话语。又自头上拔下了碧玉钗,凄然地看了一眼,郑重地别在了皮氏的发间。 “嫂夫人,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你的。这支发钗,权当作个念想。”苏暖玉阻止了皮氏推拒的动作,柔声说道。 “苏姑娘,这如何使得?”皮氏红了眼,既觉感动又受宠若惊不已。 苏暖玉抱了抱她,轻声说了再见,皮氏眼中已是泪雾婆娑,强忍着不要哭出声来。 郑峰雇佣了两辆马车及两位车夫,分别载人和载货。又特意派遣了一班衙役隆重地为苏暖玉一行开路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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