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泪流
苏暖玉点点头,扔下手中的红盖头,先是一步步缓慢地走过去。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不然为什么走在地上感觉如此的不踏实,飘忽得像踩在天边的云朵上一样呢?
楚王,谢谢你,谢谢你肯对我伸出援手!苏暖玉在心里对他说道。眼泪再不受控制地在脸上漫溢开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多苦闷多难受?
此时此刻,他乡遇故知,果然是人生中一大喜事。苏暖玉极力吸了吸鼻子,企图阻止那纷至沓来的莫名泪水。为什么要哭?他来救你来了,你应该微笑。她试图制造出一点笑意,然而,她失败了。她仿佛是委屈得不得了似地,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地汩汩而出。她只能安慰自己说,这是喜极而泣呀喜极而泣!
终于来到他面前了。立定,苏暖玉泪眼模糊中,根本就看不清秦显的脸。她现在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是跟她亲人差不多的人。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让我做你的妹妹吧,请你像一个兄长般永远地疼惜我,保护我!
苏暖玉怯怯地伸出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一角,仰头望着他。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让秦显心中没来由地一痛,鬼使神差地,他长臂一伸,只是轻轻一带,她便整个人跌进了他的怀抱之中。
昨天在看到纸鸢上她的留字时,他就已经心神不定了。昨夜是他继新婚头晚之后的第二个不眠之夜。虽然他自己也有点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如此紧张焦虑不已,但一想到她可能有危险时,他实在做不到若无其事。于是卯时未到便急急忙忙地起床洗漱,带上三名亲随,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往咸阳。
当他看到一身嫁衣的苏暖玉时,他心中仿佛堵上了一块大石般难受,接着又暗自庆幸不已,幸好他及时赶来了。见她凝噎无语泪流的模样,抓着他衣袖哀哀地看他的神情,他再也忍不住地,一把将她抱入了怀中。
苏暖玉心中一暖,头伏在他的宽厚肩膀上,热泪奔腾。多少个夜晚,她孤单无助的时候,多么希望能有这样一个肩膀,尽情地给她依靠,感受她的悲苦,倾听她的心声,接受她眼泪的洗礼。她甚至幻想着有朝一日与方镇钦团聚的时候,她一定要与他抱头痛哭,用自己的眼泪鼻涕弄脏他的衣衫,告诉他自己受了多少苦闷委屈,告诉他自己是多么地思念他!
秦显缓缓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脊背,轻声如耳语般呢喃道:“苏暖玉,你受苦了!”
站在一旁的苏正夫妇早已是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苏三这么大的来头啊?怎么办?他们不仅囚其为婢,现在竟还想把她嫁给那个怪物苏亦亨?!天哦,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幸好楚王赶得巧,不然木已成舟,那他苏府还能安然无恙吗?
苏暖玉大概哭得差不多了,抽嗒着离开了秦显的怀抱,看着他清澈的双眸,破涕而笑。没想到这一笑竟莫名地让秦显鼻中酸涩,别开了眼,自怀中摸出一块手绢,递给苏暖玉。
“擦一擦脸,妆都被你哭花了。”秦显叹息着说道。
苏暖玉赶紧接过手帕,胡乱地往脸上抹了一把,展开来看时,上面红的白的弄得手帕脏兮兮的。把人家的手帕弄脏了,苏暖玉怪难为情的。把它叠好,准备洗干净了还给人家。不经意间,苏暖玉看到手帕的一角用金线绣了一个“玉”字,旁边还有她特别设计的大写“S”。这是当初苏暖玉扭股糖似地缠着方诗浣让她帮忙给绣上去的,绝对是独家设计,不大可能有人雷同的。而这张手绢,她分明记得在元宵节当晚,有位黄脸汉子赢了飞镖游戏,她作为运动会入场凭证送给了他。现如今怎么会在秦显手上的?
苏暖玉愣愣地看着手绢,却苦于无法开口询问。算了,等她恢复声音了再问吧。于是,她伸手牵过秦显的手,在他手心上写了三个字――“谢谢你”。
秦显见她毫无征兆地突然来牵自己的手,大感不解。接着她用手指在他手心之中写起字来。就在这短暂而轻微的接触中,他感觉到她手指生茧了。他的心顿时被揪住了。她是做了什么粗重不堪的活计,竟然让她的手变得如此粗糙不已?
很快地,秦显又是一惊:她为什么要用写字的方式跟他交流?她……
“苏暖玉,你为什么都不说话?”于是,秦显大惑不解地问道。
苏暖玉苦笑了一下,指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摆了摆手,意思是说她无法开口说话了。
“是他们害你的吗?他们给你下毒了是不是?”一股怒气顿时自胸中熊熊窜出,秦显近乎咆哮地以手指着苏正夫妇问苏暖玉。
苏正尚不解其意,苏夫人已经吓得立时双膝跪地。
“楚王明鉴,苏三来到府上时便已经口不能言,不信你可以问她!”苏夫人眼巴巴地瞅着苏暖玉,声音中尽是惧意。
秦显转头去看苏暖玉,后者点头表示同意苏夫人说的话。此时他的心情真是复杂已极。有太多的震憾,有一点愤怒,有稍许的同情,还有微不可察的心疼。
苏暖玉又捉住他的手,再度在他手心中写字。也许她为了能让他看得清楚,所以一笔一划写得很慢。她的手指在划经他的掌心之时,他觉得手心有些痒痒的,但又觉得很舒服很享受,竟令他心神不由为之一荡。他这是怎么了?
秦显强自敛了心猿意马的神智,认真看她的手指勾划出来的字,好像是“她有解药”四个字。
苏暖玉写完,又用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苏夫人。
“解药呢?还不把解药拿出来?!”秦显冷峻地喝问出声。
“回楚王,民妇并无解药!”苏夫人矢口否认。
苏暖玉又给秦显写字了:“我看见了,她有!”
“怎么,在本王面前,你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秦显心中恼怒,语气更加冰冷迫人。“你苏府胆敢买卖人口,这本已是重罪,况且这位姑娘乃本王爱妃的结义妹妹,你们竟然随意为她安排婚事。到底是何方神圣胆敢强娶王妃之妹,本王倒想见识见识!”
“楚王请息怒!”苏正也赶紧跪了下来,一边向秦显告罪,一边诘问其妻蔺如诲道:“到底有没有解药,赶紧拿出来给楚王!”
“相公,”蔺如诲颤栗着嗓音向丈夫求援道:“那姓朱的牙婆说她嘴巴刁钻,惯会胡诌骗人,妾身怕她教坏亦亨,所以干脆把解药给扔了……相公,妾身如何得知她是贵人啊?!”说到后来,已是低不可闻。
但苏暖玉却听得十分清楚,不由怒火中烧。居然敢骗她!这个女人欠修理!仗着有秦显做靠山,一个箭步冲到蔺如诲面前,“啪”地一声甩过去一个响亮的耳光。苏暖玉经过这几个月的魔鬼训练,其手劲早已今非昔比,又加上气不打一处来,一出手便使上了全力。
蔺如诲冷不防被苏暖玉这么一出手,细皮嫩肉的脸上顿时现出几道红痕,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地栽倒在地上。她从小到大受尽宠爱,待遇就跟众星捧月的公主也相差无几了,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这叫她如何咽得下气去?一时怒急攻心,不由眼前一黑,当场昏厥过去。
“娘子!娘子!”苏正吓得不轻,连忙扑过去抱住蔺如诲,一脸忧心忡忡。
“苏三你个臭丫头,你凭什么打我娘?”
突然,耳边传来某物急速破空袭来的声音,同时伴随着一个少年老成的暴喝之声。苏暖玉往发声之处看去时,不由大吃一惊。原来一支雕翎羽箭已声势赫赫,直扑她面门而来。苏暖玉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那箭来势甚猛,苏暖玉又猝不及防,当真是避无可避,说不得,只得伸手去抓,好歹也要赌一把!
“苏暖玉,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