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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洒洞房
方镇钦一身惹眼大红喜袍,手上牵着系成花朵的红绸缓步往喜堂而去。他的脸上看不出新婚时的欢欣喜悦,他只是机械麻木地任由人摆布着,让他往前便往前,让他拜堂便拜堂。 随着一声“礼成,送入洞房!”的话语结束,他又牵引着头盖红巾的新娘往洞房而去。但很快地,他就离开洞房,前往宴客之处,热情地敬起酒来。京中世家子弟甚众,那等趋炎附势之辈亦不在少数,不用等他相敬,便频频地与其拼起酒来。 虽然皇上皇后都有在场,不过新婚之日无大小,大家倒并未太过拘谨,竟是放怀畅饮起来。 方镇钦的母亲俞心苇看得分明,心中甚感焦虑。他刚才的样子真让她气愤已极。即使再不甘愿,如今已然成为事实,他怎可在皇上皇后面前摆出那样漠然的脸色来!如今更是肆无忌惮地与众人周旋灌酒,难不成他想在洞房花烛之夜醉得不省人事?这让看在眼中的皇上皇后作何感想?! 喜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渐渐曲终人散。 袅袅因喜欢秦飞官得紧,便极力邀请咸阳侯夫妇至楚王府中留宿。咸阳侯夫人先是推脱一番,继而还是盛情难却地答应了。 出得门口,两家的马车都候在外面。方腾携了家人前来道别。袅袅悄悄拉了方诗浣到边上,轻问道:“怎么样,暖玉还是没有和你们联系吗?” 方诗浣既感惭愧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虽然料定是没有什么结果,但袅袅看到她这个模样仍然止不住一阵失望。早在几个月前,她到长安后没多几日,方家父子曾至朝中叩谢圣恩,方腾顺路前来拜望楚王夫妇,并告知苏暖玉已经离开方家,问其是否曾来过长安。方腾还拿出当日苏暖玉留下的字据为凭,说她执意要回家探亲,于是他给了她不少银两作为盘缠。 袅袅本来还以为不久后苏暖玉一定会来长安与她相见的,没想到转眼间半年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她竟然只字片语的消息都没得到,是忙得分不开身来长安了,还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吗? 与方诗浣作了别,袅袅任由西晴西倩服侍着上了马车,秦飞官也被她特别邀请一并上了马车。 咸阳侯夫妇上了自己的马车。马车之内,那被秦飞官蹂躏不堪的花喜鹊已是奄奄一息地躺倒在纸鸢之上。秦应华自怀内摸出一方绢子,覆于其上,心想等到了楚王府后找个地方把这小东西埋了吧,好歹人家是来报喜的。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抵达了楚王府。 秦显自马车中下来,小心翼翼地扶着袅袅下了车。西倩抱了秦飞官跟着下了马车。西晴已当先去敲府门去了。 秦应华夫妇也下了马车。秦夫人几步趋上前,对西倩说道:“这位姑娘,犬子让姑娘受累了,这就给我来抱吧!” “侯夫人言重了,能伺侯小公子是西倩的福气呢。”西倩抿嘴笑说道。 秦应华捧着纸鸢走上前来,对西倩说道:“犬子淘气,一路带了只小鸟过来,此时怕是咽了气,还烦请姑娘指个清静的地方,给它个葬身之地。” 西倩往纸鸢上看去之时,见那纸鸢是一只蝴蝶样式,双翼涂彩,样式也只是寻常之物。上面一方锦帕遮着什么东西,锦帕未遮住的上端露出两行各两个字“苏暖”“咸阳”,笔法拙劣,想来是什么迂腐文人在上面题了字,弄得不伦不类的。 西倩便只得将秦飞官交给了咸阳侯夫人,自己问秦应华取了纸鸢,说交给她来处理。秦应华道了声“偏劳姑娘”,便携了妻子二人随着楚王夫妇入了府中。 西倩便叫了个粗使丫头,吩咐她去后院挖个坑把东西埋了。那丫头应了声,接过纸鸢。交接移动中,纸鸢上被遮住的字体多露出一字,西倩只是无意中多看了一眼,见上面写的是“苏暖玉”“咸阳苏”。 苏暖玉是在纸鸢的中央骨架两侧由上自下写的字,正好符合当时之人的阅读习惯,此时又让西倩眼尖给看到了。那丫头捧着纸鸢已经转身离开,西倩心中也是惊疑不定:这个苏暖玉难道就是大理中那个苏暖玉么?是楚王妃常常提起的苏暖玉么?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西倩赶紧地将那丫头召回,取了纸鸢飞奔至王府正院馥桂园中。 秋天的傍晚来得早,此时客厅之中已经掌了灯,楚王与王妃坐在客厅上首,特意命人沏了从大理带来的陈年普洱茶,热情招待远方而来的咸阳侯夫妇。 西倩上前道了“打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袅袅面前,双手捧着纸鸢,气喘吁吁地说道:“王妃请看这个!” 袅袅疑惑地接过那个纸鸢,正在诧异西倩何事如此慌张,但在乍一看到上面的两行字时,她便“唰”地变了脸色。 “这个是……这个是……”袅袅激动又疑惑地看向西倩,问道:“西倩,这只纸鸢从何得来?” “王妃嫂嫂,这是小弟无意中从咸阳城中带来的。”秦应华认出了那纸鸢,当先抢白说道。“怎么,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秦显被袅袅的表情一惊,便也往那纸鸢上看了过去。视线所及之处,“苏暖玉在咸阳苏府”几个字清晰可见,他不由得也一下子脸色凝重起来。 “爱妃,把纸鸢给为夫瞧瞧!”秦显安抚着袅袅说道。 袅袅便把纸鸢递给了秦显,秦显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向紧张不已的袅袅宽慰似地笑笑,继而问道:“敢问应华弟,咸阳城中可有名声在外的苏氏府第吗?” “有的。”秦应华略加思索后回答道:“城北丝绸世家苏府,城南是以皮货买卖发家的苏府,两家皆商人之家。楚王兄,可是发生何故?” 秦显与袅袅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然后他淡淡地说道:“无甚大事,应华弟不必担心。今日你与弟妹一路劳顿,便去早些歇着吧。” 秦应华虽然隐约猜到有什么变故,但既然人家不愿相告,他便也不再追问,于是向秦显夫妇道了晚安,跟着下人去往客房之中。 驸马府中,洞房之内红烛高烧。北安公主秦柔头顶凤冠,沉得她早已无法正襟危坐。这都过去多少时辰了,驸马将她送入洞房之后便不见了人影,直到现在也不见其归来。透过盖头底部的流苏,她娇声问一旁的陪嫁丫头:“琼儿,外面宾客还未散去吗?” “回公主,听说那些个世家子弟一直给驸马爷灌酒呢。”琼儿体贴地问道:“公主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先吃点点心?” 秦柔轻声说“好”。琼儿便往她手上塞了几块糕点,秦柔也确实饿了,便微侧过身,狼吞虎咽地吃了。琼儿为她倒了杯水,秦柔一口气全都喝干了。没想到,成个亲这么累!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人声嘈杂之声,秦柔赶紧坐好,双手交握着放在腿上。琼儿迎出门去,只见两个半醉半醒的锦衣子弟扶着东倒西歪的新郎官很是不易地来到洞房之前。 “对不起啊,公主,今儿驸马爷太够意思啦,陪着我们一直喝到最后。”其中一位面色通红的公子讪讪地说道。 秦柔暗自咬着牙,又不能说什么,干坐着不吭声。 琼儿便让了开来,示意他们将新郎官扶到了床上。 一股熏人的酒气隔着盖头也扑鼻而来,秦柔微蹙双眉稍微往旁边挪了下屁股。那两个锦衣子弟再三地说抱歉,然后迅速地离开了。 琼儿关了门,秦柔便一把扯掉了红头盖,不免生气地看了看醉得一塌糊涂的方镇钦,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公主,奴婢去打点水来,给驸马爷擦把脸吧。”琼儿细心地说。 秦柔点头不语,琼儿自去打水。她自己动手取下了沉重的凤冠,又为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嗓顺顺气。 新郎方镇钦本来是整个人扑倒在床上的,此时似乎觉得有些不舒服,便双手胡乱抓了一把,正好摸到了床头的枕头,于是够了脑袋上去,背对着秦柔,侧身而睡。 琼儿把水打来了,把脸盆放在一旁的圆凳之上,将水中的湿巾取出来拧干水,欲为方镇钦擦拭一番。此时却听他断断续续地说道:“除非天崩地裂……或是海枯石烂……否则永远都要在一起……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琼儿一时之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开来,低声说道:“恭喜公主,嫁了个情深意重的好郎君!” 秦柔既羞且喜,须臾间涂过胭脂的脸上愈发艳丽红润了。她啐了琼儿一口,一把夺过后者手中的湿巾,嗔道:“这个没大没小的坏丫头,竟敢打趣你主子!罚你赶快去面壁思过,不得本宫允许,不可私自离开!” “是是是,公主,奴婢这就去了!”琼儿嬉笑着跑出门外,顺便将门给关上。 秦柔右手握着湿巾,左手轻轻翻转方镇钦的身子,低低切切地说道:“驸马,本……我给你擦把脸再睡吧!” 方镇钦似乎已经睡着了,便任由着她将自己扳正了身子,平躺在床上。秦柔看着他的俊颜先是呆了一呆,继而脸色绯红地伸手为他擦脸。秦柔虽然对他忽略自己而肆意饮酒甚感不满,此时却被浓厚的柔情蜜意包围着,心情说不出的舒泰愉悦。 突然,一颗豆大的泪珠自方镇钦右眼之中滚落出来,他口中模模糊糊地呓语着“阮玉”或是“阮韵”之类的字眼。秦柔大惊,他的眼泪仿佛燃着的蜡烛突然坠下来的蜡油般灼热,烫伤了她的眼睛与她正沉浸在甜蜜中的柔软芳心。 这个叫阮玉还是阮韵的人是谁?是他的初恋情人?他既是心有所属,又为何要另娶他人?她堂堂天朝公主,难道还比不过那个姓阮的女子,竟让他在与她成亲之后还不能忘怀?他的求醉是故意的吗,就是不想面对她这个赐婚而来的妻子? “哗啦”一声,秦柔重重地将巾子扔进脸盆之中,脸色阴郁地来到门口。她要去问问方腾,到底那姓阮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既是对她情难割舍,却又为何抛下了她? 手刚碰到门格,却又迅速缩了回来。她是在干什么?怎么,新婚当日就为不确定的事争风吃醋吗?不管她姓阮的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他方镇钦既与她拜了堂成了亲,就是她秦柔的男人,早晚叫他对她死心塌地的。管你姓软的姓硬的,她秦柔有绝对的自信让她的夫婿心里眼中只有她原配一个! 来到床畔,秦柔伸出纤纤玉手,朝方镇钦脸上左右开弓各打了响亮的一记。然后她恨恨地收回右手,轻轻朝疼痛之处吹了吹,无限风情地说道:“驸马,这两巴掌是勾销你冷落我和酒后胡乱言语之过的。从此以后我们要相亲相爱,你心中只有我,我心中也只有你,相依相守一辈子!” 方镇钦浑然不觉这一切。他是真的醉了。此时他的思绪正沉浸在元宵节当日,他匆忙之中出门去见苏暖玉,脚上只穿了一只鞋子,苏暖玉见了之后感动得无以复加,许诺说要与他长相厮守不离不弃,他大喜过望,抱着她不停地转圈。 然而,皇上赐婚,父亲责打,暖玉出走,从此音杳!他找不到她了,暖玉,你去了哪里?不是说好要一起私奔吗,为什么就这样抛下我不管了?心中好痛,就好像心已经破了一个大洞,怎么缝补也无济于事!暖玉,你快点回来,我现在好难过!暖玉,难道我们……真的就这样错过了吗? 洞房花烛之夜,伤心的泪水恣意地爬了他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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