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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过了一万年,夫人总于开口了:“珍珠!”声音有些沉重。 “是,夫人!”我小心地应了一声,往前挪了挪。 “你一直叫我夫人,但你可道我是什么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在这火烧火燎的时候,怎么有空说起这题外话来了?但是,王嬷嬷和司徒反而好像松了口气,怎么,这很重要么?于是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程夫人!” “程夫人!”夫人好像在回味着什么,“想当年,我得到这个封号,你可知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恩典啊!”夫人的语调开始有些飘忽,她已经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连司徒递过去的茶都没有接。 “不过,这些荣耀,恩典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代表了我夫君的心,而我的夫君就是先帝!”夫人的嘴角微微地上扬了“那年,我入宫侍君,和先帝情投意合,宠冠后宫,先帝甚至想立我为后。那时正值邻国来犯,奈何朝中无人能敌,先帝夜不能寝。后终觅得一良将,大退敌军五十里。先帝封他为护国大将军,赐他殿内戴刀行走。又封他的妹妹为淑妃,一时之间,权倾朝野。” 夫人的有些鄙视地笑了笑:“谁知那护国大将军却并不满足于此,在最后一场大战的前夕,他按兵不发,要先帝立淑妃为后!那晚先帝彻夜未眠,在我的寝宫对着未盖玺的圣旨坐了整整一夜,最后还是我握着他的手把国玺印了上去。” 我被这活生生的宫廷斗争深深地吸引住了,屏着呼吸等她说下去:“淑妃虽为后,但先帝的心却还在我这儿,没多久他就封了我做程夫人!夫人,论地位虽低于皇后,但程是国姓,是皇上的姓!先帝封我为程夫人,乃是告示天下我才是他的夫人!”真浪漫,真感人,向素未谋面的“先帝”致敬。 夫人的双眼充满了迷蒙的深情,但隐约却有泪珠滚动。“不久,我和皇后同时怀有龙裔,后宫之中风云暗涌,猜测着谁会生下太子。谁知在四个月时,皇后却意外的滑胎,于是,我就又一次站在了那风头浪尖!” 程夫人的泪水终于都滑了下来,她泪眼朦胧地望向了司徒,司徒默契地扶了扶她的肩:“谁知六个月后,我却生下了一个死胎!不负众望是个男孩,但却是个死胎!” 程夫人一声哽咽,把脸埋进了司徒的胸膛——这是我见过的他们之间最大胆的接触了,只不过我现在已无暇再留意这些了,我的心正在为程夫人哭泣。这时王嬷嬷也叫了声“小姐”,又伏到了程夫人的膝前。程夫人低叹一声,伏身挽起王嬷嬷,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这个打击太大了,对我和先帝都是,我每天都沉浸在丧子之痛里,对同样悲痛的先帝也有所疏忽。等我在王嬷嬷的提点下有所省悟的时候,他已经移情于他人了,而这个他人,恰恰就是我的近身侍婢!”程夫人自嘲地笑了笑,眼角的泪珠断线似的滚了下来:“夫人?皇后?都敌不过时间,敌不过青春!” 我的衣袖早已被我的泪水湿透了,握在手里一片湿润,可脸上的眼泪还在不停地滴下来。我的心里好恨,恨那移情别恋的帝皇,恨那不顾情意的侍婢,更恨那造就所有不幸的宫廷。 程夫人接过王嬷嬷手中的一块手绢,抹了抹眼角继续回忆:“碍于我的情面,先帝只封她做了个美人,并让她继续住在我宫里。老天真是捉弄人,十个月后,她难产生下了一个男婴,临终握着我的手求我原谅,并把她的孩儿托付给了我。要我如何拒绝?其实她并没有错,这宫里哪个女子不想亲近龙颜?她只不过做了她想做的,而她也因此献出了她的生命。” 我的心情起起落落,完全被这个故事所牵引。正手忙脚乱地抹着脸上不断流下的泪水,斜刺刺塞过来一条巾子,定睛一看,是司徒。我握着他的巾子胡乱的抹了抹,又把眼光投向了程夫人。 程夫人这时反而平静了一些:“孩子就这样留在了我的身边,先帝因此也来得更勤了,但我对他,却已不是那时受封夫人时的心意了。就这样过了十八年,孩子有我的照顾,在生活上总算没受过什么亏待。但在那吃人不吐骨的地方,他又是那样的出身,心里受了怎样的委屈,怎是旁人可想象的。年纪越大,他对我也越生分了,全不若幼时的亲密。虽然表面上他对每个人都温文有礼,但我知道,他的心结始终没有解开过。” 程夫人的语调又有些激动了,我也不觉紧张起来。“两年前,先帝临终之前召他晋见,不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总之,是他继承了帝位。也许先帝到底还是爱着他的母亲的,而他也确有雄才伟略,堪称帝王之才。只不过,他登基之后,把他的雄才伟略都用到了宫廷倾轧上,凡是当初为难过他,嘲笑过他的,全被他以严厉的手段处置了。而对我,因于他有养育之恩,倒尚算礼待,但我不愿再见那些钩心斗角,也就以静养为名,请旨离开了皇宫。而你!”忽然程夫人话锋一转,说出了一句令我胆战心惊的话:“珍珠!得罪的就是那个他-当今的皇上!” 晴天霹雳,震得我一片空白,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冒犯的是皇上,我教训的也是皇上,我狠狠踩中的更是那个有仇报仇的当今皇上!!呵呵,有人只是当初跟红顶白地嘲笑过他,或者连嘲笑都算不上,只是流露了轻视,说不好就已经从新投胎了,而我——“调戏”了他!骂了他!还踩了他!该怎么办呢?诛九族吗?我张大了嘴巴,傻傻地站在那儿,没办法再移动。 这时王嬷嬷身子一滑,又想跪下,司徒眼捷手快地扶住了她。程夫人拉过她的手贴在脸上,好像做过千万次一样的自然。“嬷嬷,你跟了我几十年,也帮了我几十年,你的心意,我又怎会不明白。你疼珍珠,我知道;你想帮她,我也知道。只是这位皇上是位怎样的主子,您还不知道吗?不是我不想帮,而是这得好好谋划,今天珍珠和他照了面,相信他已经起疑了,我们再冒冒然行事,反而会害了珍珠。” 一番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程夫人顿了顿,又拉过我的手和王嬷嬷的握在一起:“如今之计,只有让我收珍珠为义女,盼望他还能顾及些许情义,胡了过去就好。”说罢,看看我的脸说:“如此,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多谢夫人大恩!”还不等我开口,王嬷嬷已经抢着回答,满是皱纹的脸上绽放着放心的笑容:“老奴也知,是咱为难小姐了!求小姐原谅老奴!” 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司徒也认同道:“如今也唯有此计了,天色已晚,不如今晚就此歇了,明天再从长计议吧。” 把夫人和王嬷嬷送回房后,我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回想夫人的话语,我明白这也不是万全之计,如今的皇上,已不再是承欢夫人膝下的那个文弱少年了。如今的他,大权在握,不用再仰人鼻息,也不会再顾及任何人和任何事了。 我不由得回想起贞县村民对当今圣上的评价:心胸狭窄,刚愎自用,凶残无道……不行,我不能再连累王嬷嬷和程夫人他们,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收起行李来。我要逃亡,一个人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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