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云散
宸妃的状态总让洛安琪感觉像是厌食症引发的重度营养不良。现代就有许多女人为了减肥而不吃饭,以至于患上厌食症。身体消瘦还算轻的,当厌食症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即使想要恢复进食,肠胃的功能也已经衰退,无法进食了。不仅如此,伴随而来还会有许多十分可怕的症状,严重的甚至会致命。其中最有名的大概要数演唱《YesterdayOnceMore》的卡伦•卡朋特了。
据海兰珠身边儿的宫女私底下说,娘娘进食差的情形由来已久,也有一年多未来月信了。开始都以为是有喜,还高兴了几日。可后来经太医诊脉,却并不是,而是另有疾症。如今焦虑、忧郁、恍惚的症状也是有增无减,着实令人担忧。
太医院的医官们走马灯似地出入关雎宫,反反复复强调的却都是说的那几句话——娘娘只要能吃得饮食就可望痊愈。可都仍无起色。到了后来,宸妃只要是见到太医便统统撵了出去,再也不接受任何人来给她诊治了。
这样下去将会导致的结果,谁都心知肚明,只是谁都没那个胆子说破。因为没有人能对此负责,也没有人承担得起。若是说太宗皇帝最为宠爱的宸妃娘娘如今的病居然是饿出来的,估计宫内宫外会有大批无辜的人会被震怒的君王处以极刑。
“格格,到了。”晃动的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车窗外,珠拉的嗓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
洛安琪忙理了理旗服,从掀起的车帘下走下马车。她望了望巍峨的大清门,轻轻回头对身后的珠拉说道:“今儿个待不了太久,府中还有事。你们在这边等着,我自己进去就成。”
“是。”
于是,女子便径自向宫门走去。
进了宫,才走过翊门,却一眼看到一个身穿朝服的修长身影走下翔凤楼的台阶,想是才从宫里出来。心下喊了句不好,对方却已然看到了她。眼见躲是躲不开了,洛安琪只得扯出笑脸,硬着头皮迎上前去。
“乌云其其格给睿王爷请安……”她笑着福身,却始终垂着头,没半分胆子去看那人的眸子。自从三月在城外见面之后,她便未再见过他。听闻这半年在松锦前线他与多铎都是出生入死,劳心劳力,人也愈见清瘦了。
“你……过得可好?”他的嗓音带着犹豫。
女子点头,“多谢王爷记挂着,乌云其其格一切都好。”
他低低笑了一声,不知是自嘲或是别的什么意思,“上次的事,一直没机会跟你道谢。若是不嫌弃,晚上到我府上一道吃顿便饭如何?阿茹娜也老早就说要请你了。”
她张了张口。拒绝?还是接受?她忽然有些发懵。正在犹豫之时,前方的多尔衮又柔声说道:“你也抽空来看看你姐姐,陪她说话吧。省得她每日闲得发慌乱发脾气。”
“呃……看情况吧……”她别开脸。他在锦州这半年,她偶尔也会去;只是他在家时,她还是不去为妙……
“怎么,你不敢来么?乌云其其格,你究竟在怕什么?”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男子低声追问着。
洛安琪忽然感到自己头顶冒火,也顾不上在此处发作多么有失身份、多么不合时宜。她蹙着眉,唇边笑容乖戾,“我怕什么?哼哼……人人都叫我去陪你们说话。我算什么?我难道就该是陪你们说笑解闷打发时间的人吗?多尔衮,别太过分。我难过想要发脾气的时候,怎么没个喘气儿的来陪我说话?”
多尔衮有些愕然。他望着她的脸庞,略带讶异的眸光逐渐变为了解与疼惜。
“乌云其其格,你为什么要那么坚强?”他微微蹙着眉,轻声问道。“你关心每一个人,对每一个人都那么好,甚至一向与人不合的小玉儿,你都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你自己呢?被你关心的人,总以为你有一颗强大的内心,从而忘了你其实只是一个柔弱女子。偏偏你自己的事,你却不要别人对你伸出的援手。乌云其其格,你有多大的能耐?你的关心不过是一种施舍罢了。你真的以为,别人需要那种施舍吗?”
“别说了!”
她打断了他的话。他的眸光仿佛磁石一般。而她怔怔望着他,不知不觉,泪意已然涌上。
她不是坚强,而是没有别的选择。她的脆弱只想给一个人看到,但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她只能坚强,否则便会无法找到平静的步调。至于关心,只是因为她对身边所有人命运的“先知”,从而产生的同情。多尔衮说得没错。她的行为无异于一种施舍,甚至——有一些优越感在里面,尽管她不愿承认。
她忽然有些怨恨。怨恨眼前的男子为何要如此犀利,为何要将她心底脆弱真实的一面挖出来扔在日头下暴晒。他究竟想怎样……
“格格怎么还在这里?”口门下响起一个温婉的嗓音。
洛安琪惊惶地回头,却见哲哲身边的珍哥一脸焦虑地望着自己。下一刻,她几乎是逃命般地向珍哥跑去,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她甚至顾不上回头向那温润如玉的青年看上一眼,更不要说道别。
走在翔凤楼下,花盆底磕着地面的声音诡异而令人窒息。奇怪的是珍哥对洛安琪眼圈红红极度失态的模样并不意外,而她自己也是一副悲戚张惶的神情。
“格格,睿王爷已经告诉您您了么?”
洛安琪怔怔地点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告诉我什么?”
珍哥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没告诉你你为何会是这副模样。宫女清了清嗓子,声音却压低了下去,“宸妃娘娘病重。皇后娘娘请睿王爷打发人送信去锦州,要请皇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