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莞尔。“原来如此。庄妃娘娘实在是太抬举奴家了。其实说到收徒，奴家是不成的。若是外子，倒还堪此任。” 洛安琪眨了眨眼。这范夫人开始转文了。外子？说的可是她的老公范文程？能直接拜范文程本人为师，那自然更好，只是眼下正愁的就是缺一个引见之人嘛。范夫人若是毛遂自荐，那她可是求之不得。但她却不敢露出得意的神情，只是略带遗憾地轻叹一声，“乌云其其格常听贝勒爷说起范先生的才情，心中也仰慕很久了。只是像我这样基础的学生，怕范先生不肯收……” “无妨，”陈氏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我亲自同他说。虽然福晋起步晚些，但看得出，福晋是个聪慧之人。只要肯用心，一定能学好的。” “真的吗？” “是呀！” 洛安琪喜滋滋地站了起来，提着裙摆冲陈氏跪了下来，“师母，请受乌云其其格一拜！” “哎呀！快快请起！” 这厢正忙着拜见师母，府门口又是一阵喧哗。陈氏扶着洛安琪站了起来，微微笑道：“呵呵，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曹操？” 洛安琪愣了愣。随即看到陈氏笑着望向门口，冲她使了个眼色道：“外子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管家的大嗓门，“老爷回府了！”只见一名身穿文官官服，高高大大的男子负手走进院来。 院内的下人们纷纷行礼，陈氏也碎步行至厅门处，向他福了福，“老爷，您回来了。” 那男子约莫四十往来，略有些黝黑的国字脸，剑眉星目，生得颇有气势。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介文人。他微微含笑点点头，神色却有些不豫。像是正要开口，却看见客座旁站着一名旗服打扮的少妇。 “夫人有客人？”范文程微微蹙眉。 陈氏含笑，“原是妾身的客人，不过如今成了老爷您的客人了。” “我的？” 男子有些不解。只见那少妇笑着走到陈氏的身后，盈盈福身行礼道：“久仰范先生大名，妾身博尔济吉特氏见过先生。” 陈氏在旁解释道：“这位是额尔克楚虎尔贝勒的继福晋，是妾身擅作主张，替老爷手下的女弟子。” “这……夫人您……这未免儿戏了……”范文程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洛安琪怔了一瞬。这情形原在她的预料之中。范文程的政治嗅觉远比他夫人来得敏锐得多，或许他已猜到了她的来意，也多半会与她打太极。不过今日她既然踏进了范府见到了范文程本人，也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范夫人倒是好脾气。见到夫君的表情，却仍旧是笑盈盈地，没有半分气恼的模样，“不儿戏，不儿戏。福晋是庄妃娘娘的侄女，也是个聪颖的人。如今也是诚心学习要汉家文化，老爷又添高徒，为何不悦？” “唉……妇道人家，怎会明白？”范大学士蹙眉挥了挥手，又沉着眼望着洛安琪道：“罢了，既然夫人如此说，不如让在下先来考考福晋。不知福晋意下如何？” 面试？洛安琪笑着福身，“好呀。不知先生要考什么题目？” 范文程捋了捋胡须，却不回答，只是回头望着夫人道：“夫人能否回避？” 陈氏一愣，随即笑了笑，“妾身先行告退。”说罢，便携丫环退了下去。 此刻，厅内只余下范文程与洛安琪主仆二人。范文程客客气气道了声“请坐”，便径自走到主座坐了下来。洛安琪暗自笑笑，便走回座位坐下，执起自己的茶杯。 范文程接了丫环奉上的茶，垂着脸不停地用杯盖挂着水面的茶叶沫子，仿佛是在等着对方先开口说出来意。可既然是“考试”，洛安琪打定主意等对方提问。只见眼前的少妇却是双手执着茶杯，明艳的面容带着气定神闲的微笑，既没有开口的意思，也没有等着接受考试的忐忑。倒让范大学士有些沉不住气起来。 “福晋来得很是时候。”终于，范文程开了口，却是这样一句不咸不淡的话。不是提问，又不像是陈述。 洛安琪唇角一勾，“幸好先生没说我来得不是时候。” 男人放下了茶杯，眸光悠然却不乏锐利，“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福晋的来意只怕不简单吧。” “呵呵……真人面前，我也不必说假话了，”洛安琪笑着迎着对方的眸光，“我今日来，想拜师不假，但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希望范先生能够襄助睿亲王度过难关。” 像是有些意外，却又有几分意料之中。范文程审视着眼前的女子，“不知福晋是以何种立场对在下提如此要求？” “立场？”她微微一愣，旋即又笑了，“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睿王爷是我家贝勒爷的亲兄长，也是我姐姐的夫君。或许先生会觉得，今儿个本不该是我站在此处，对先生提这要求。但您的记性该不会这么差，不过六七日之前与我家贝勒爷订好的约会，竟然第二天便忘了个干净？” 范文程并未露出窘意，只是扶着唇须微笑道：“不，并非在下忘记，而是不能赴约，也没有时间能够向贝勒爷做解释。若是当时真的赴了约，只怕如今也无法这般与福晋说话了。” 洛安琪皱了皱眉。这些年她接触的多是脾气直来直去的满蒙人士，这样转来转去地说话，着实不太适应了。她缓缓吸了口气，决定不再被范大学士的节奏牵着鼻子走。她放下茶杯靠向椅背，淡淡道：“既然如此，先生倒不如将您的解释都讲给我听吧。改日，我定然负责转告贝勒爷，以消弭贝勒爷与您的误会，先生意下如何？” “福晋的美意，在下心领了……”范文程淡淡道，却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只见他垂着眼略思忖了片刻，忽然开口道：“睿王爷今日在宫中，自请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