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赌局 洛安琪几乎是仓皇地逃出多尔衮的行营。他的话让她不解，让她困惑。她不是无心之人，但是她的心实在太小，小到只能住下一个多铎。 所幸没有撞上豪格等人，否则真的会惹出大麻烦。她的确考虑不周，但既然已经去过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只是她仍不明白多尔衮后来所说的“将自己摆上赌桌”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已经想好了应对皇太极的策略了么？ 洛安琪坐在多铎的书房中翻看着账簿，却破天荒第一次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昨儿夜里听府中的小厮说，皇上命多尔衮、豪格率亲随今日一早入城，直接进宫。想来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忽然又想起那日多尔衮的话来，当真不知他的“赌”究竟是何意思…… 洛安琪猛地想到了一个人。 范文程。 那人是皇太极引为心腹之人，又是布木布泰的老师，若是当真与之攀上交情，不仅能从他那里得到许多信息，也能从他那里得到不少点子。只要让他认为她想要从他那里得到的东西，不仅不会与君王的利益相悖，反而还是一荣俱荣，相信他不会拒绝。 当然，眼下想要靠范文程帮到多尔衮，临时抱佛脚肯定是来不及的了。但想来多铎这家伙骨子里还是很清高的，他一向对这些事情有些抵触。但他如今正走低谷，她希望自己可以尽力帮到他。 眼下最重要的是，她要如何才能与范文程攀上交情呢？ 洛安琪在一座宅门前下了马车。望着大门上方匾额上“范府”二字挺拔有力，就能想到这府宅的主人的身影。她与范文程不曾有过什么交集。听闻此人乃是宋朝名臣范仲淹之后人。既然是文人，那就免不了文人身上的自恃与清高，必不肯为权贵折腰之类的味道。想要结交这样的人，就得做好碰软钉子的思想准备。还好洛安琪经过这几年的历练，早就不是那脸皮薄的小女孩了。 跟随而来的小厮早已向范府门前的家人递上了名帖。其实她此番抛头露面，倒也没打算来见范文程本人。只是听布木布泰说过范文程的夫人陈氏也是一位才女。对于女人来说，走夫人路线似乎更为妥当。 不一会儿便有管家出来相迎。洛安琪跟随那人进了范府，一路不住地打量着。范文程果然不愧是一位著名的文人，府宅之中自有一股书香气息。花厅的墙上挂着唐寅的山水。一两幅，却足以让整座厅堂生辉。那画作用笔细长挺秀，清丽典雅、灵逸生动，还带着浓浓的书卷气。绝不似她曾去参观过的那些满人王爷贝勒府中书房那种挂满各种字画，纯粹显摆，却越发显得杂乱无章的模样。 洛安琪在客座上坐了下来，抱着一只礼盒的珠拉便在她身旁站立着。不一会儿便有一名眉眼秀气的丫环前来奉茶。她笑着道了谢，心中却不停盘算着稍后见到范夫人该说些什么。 此刻她对自己的定位是一个初学汉文话的蒙古女子。与夫君学了几年汉话，沟通交流自是没有问题，但大字却不识几个，更不要说诗词歌赋了。她希望能向范夫人学习汉文，因为这是布木布泰介绍的。 正低头想着，忽闻门外脚步声渐近。洛安琪抬起头，却见门口站着一位三十余岁的纤瘦妇人。那妇人身着浅蓝色的旗服，只是长长的裙摆下不时露出的是细细的足尖——三寸金莲，让她走路的仪态又另有一番逸致。她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了简单的发髻，髻上只斜斜插着一只景泰蓝的钗子，此外再没有任何饰物。 想必这位就是范夫人了吧？洛安琪含笑起身迎了上去，以蒙古人向尊贵的友人的礼节向范夫人见礼，“乌云其其格见过范夫人。” “福晋快请起，折杀奴家了。”陈氏忙上前扶住了她。 洛安琪握着陈氏的手站起身来，浅笑着望了过去。这陈氏杏核眼，细鼻，薄唇，白皙的面庞只施薄薄粉黛，年龄感也模糊了，整个人就像是从仕女图中盈盈走出的一般。 “乌云其其格常听姑姑说起夫人是才女，心下仰慕许久。今日唐突了，还请夫人不要见怪。”洛安琪乖巧地笑着道。 陈氏笑不露齿，“不敢当，庄妃娘娘谬赞了。福晋快请坐。” “多谢。” 于是二人坐了下来。洛安琪转身向珠拉示意了一下，珠拉便走到陈氏面前，呈上湖蓝色缎面的礼盒。 “乌云其其格今日唐突登门，没有什么准备。只有小小薄礼。请夫人笑纳。” 陈氏笑容不改，却并不去接那礼盒，只是淡淡道：“这……福晋太客气了。” 洛安琪早料到会是这样，便笑着说：“夫人误会了。这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只是乌云其其格亲手所制的，只是手艺粗糙，还望夫人不要嫌弃才好。” 陈氏愣了愣，只得伸出带了玉镯的双手接了过来，轻轻开启。 只见礼盒内装着一件用带毛的羊皮做成的披肩。虽说还保留着原色，但自有一股子纯天然的气息。这是有一年庄子里上的羊皮，洛安琪看到皮子不错，颜色也匀净，所以动意留了下来，自己做了这么一件款式十分现代的披肩。一直没舍得拿出来穿，没想到今儿个倒派上用场了。 女人对于皮草，是不是天生缺乏抵抗力？想必陈氏从未见过这样款式的披肩，也未想到额尔克楚虎尔贝勒继福晋带来的会是这样一件见面礼。白净的面容带着意外与一丝惊喜。“福晋如此客气，不知福晋今日前来究竟有何要事？” 陈氏的问话十分警惕，看来这女人果然是有些敏锐的。洛安琪甜甜一笑，“乌云其其格今日前来，的确有事相求。想必夫人知道，如今额尔克楚虎尔贝勒是乌云其其格当家。但乌云其其格出身蒙古，才学习汉文化一两年，有些时候实在很为难。常听姑姑说起，夫人是一代才女。所以，乌云其其格今日登门，希望夫人能收乌云其其格做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