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渐生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便把她自己吓了一跳。以他目前对她的感情,这可能性并不大。而他又不缺儿子,不必担心他的爵位无人传承。
但他难道不会遗憾吗,若是他最爱的女人不能为他孕育子女?而她又能忍受他的女人们一个又一个地为他生儿子,自己却一无所出的光景吗?
可是,她注定是要为他殉葬的。他与她,如今只剩下短短的十年。若是有了子嗣,她又如何能忍心舍下年幼的娇儿,让他也忍受他的阿玛曾经忍受过的那种同时失去父与母的痛苦?
怔怔望着镜中那娇艳如旧的女子,泪,不期然落下。
她,渐渐失去了快乐,却无法放任自己失去笑容。或许她已不再是自由率性为爱痴狂的洛安琪,也不再是天真无邪的少女乌云其其格。她是如今在协理额尔克楚虎尔贝勒府的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尽管只是未满二八年华的少妇,然而举手投足间已渐渐有了女主人的风范。
自打宁真与瓜尔佳氏怀孕之后,洛安琪在府中的处境变得十分尴尬。她可以不去想、不去听,却无法阻止人们私下的议论。至于瓜尔佳氏隔三差五的炫耀与示威,她唯有傲然以对。她自知不是天生强势的女人,只得用雷老虎的那句“以德服人”来勉励自己。接手府中事务后,她也做了几件漂漂亮亮的事情,为自己树立了威信。但心中却时常感到疲惫,只是盼着,她在前线的丈夫能够早日归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全心投入地做一名管家婆。多铎名下有一些庄子与田产。瓜、杏、茄子与枸杞等作物,每年的收成其实都不错,而牛、羊等牲畜也拥有不少。洛安琪根据曾经从《红楼梦》中读到的经验,采取了类似承包大观园的方式。她命人精心挑选出了一些镶白旗下的包衣家庭,承包各项作物及牲畜的生产养殖,并与他们定下规矩。每年收成后除却保证固定供给贝勒府与贡奉给宫里的份额外,其余的都可以由承包人自行支配,或食、或卖,均不干涉,所得收益亦无需另外上缴。
这样一来,承包到项目的家庭自是欢天喜地,大大调动了积极性。而对于贝勒府而言,既省去了一大笔雇专人进行打理的花销,而且,府中也可照例享受到每年的收成,该吃该用该换银子,一切照旧。
若是知道自己会有一天成为这样一个大家庭的管家婆,当初是否该选择经济类的专业呢?虽不算擅长,但她仍然十分投入,甚至称得上是有些上瘾。
阿茹娜时常会来贝勒府串门,但看得出她过得也并不舒心。听珠拉与卓娅私下说起过,小玉儿总是会故意刁难她,其他妾室也不大与她交好。想她自小身为台吉的长女,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但她是新进门,小玉儿是嫡福晋,又是她的堂姑姑,她也是有苦说不出。多尔衮虽时常在她屋里宿下,对她也总是清清淡淡,未必说得上“专宠”二字,而她至今也丝毫不见有孕的迹象。这就让她越发难受起来。
一对姐妹,分别嫁与亲兄弟,蒙受宠爱将近一载却毫无动静,难免会被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话题。洛安琪知道姐姐在府中的处境虽比她略好,可也是很尴尬的,只是这种尴尬实在也是不足与人道也。而且最糟糕的是,到最后除了朝鲜籍的李氏侧福晋所出之女东莪,多尔衮都不会再拥有别的子女。想到这些,洛安琪不禁感到有些悲哀。
她可以知道别人的未来,却无法得知自己将要经历怎样的路。而究竟她——乌云其其格的存在,终将会被历史所湮没,还是会改变历史行进的方向?
“妹妹!茶水洒出来了!”
随着阿茹娜的惊呼,一阵灼烫的疼痛在她手上蔓延开来。洛安琪飞快地缩手,只见小小瓷杯中的水已是漫了出来,尽数洒在几案上的茶盘里。她只得抱歉地笑笑,然后慌忙放下右手的茶壶。
“怎么还是老样子?糊里糊涂的。我还以为你做了这几个月的管家婆,该有长进了呢。”阿茹娜蹙了蹙一双抛物线样的眉,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