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你是谁？还不快松手！”脑子的反应竟然十分神速，第一时间脱口而出的是理直气壮质问的话。 不知是没有听见，抑或是没有听懂，豪格怔怔地望着她，握着她胳膊的手纹丝不动。 要命！她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出了这样的状况？此处虽然离布置喜宴的前院有些距离，平日里还算僻静，可今日这般人来人往的，被谁看到也不好；若是让多铎撞见，多尔衮今儿个这喜宴只怕要开酱铺了。 怎么办…… “豪格！不得无礼！” 正在纠结，一个中气十足、气宇轩昂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而心中只是喜了短短的一秒，便被彻底丢进了另一个极端里去。她固然不想见到豪格，可身后的那一位却是比豪格更加麻烦的主儿。不过看眼下这情形，或许还真的只有那一位才是最安全的吧…… 洛安琪一脸无奈地回过头去，两眼闪着泪光，“姑父……”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冒出了这么个称谓，听起来颇有些不伦不类。但若脱口而出的是“八哥”之类，那估计她自己也要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果然，那轻袍缓带，负手而立的君王也是满脸诧异。“你……你叫朕什么？” “姑父。”她挣了挣仍被豪格抓住的胳膊，脸上的无奈与羞愤表露无遗。 “皇阿玛，她——” 皇太极横了他一眼，“豪格，松手。”随即走到了她面前，“许多年没有人这般称呼朕了，乌云其其格。” 豪格在他眼神的压力下松了手，一双眸子仍犹疑地望着洛安琪，甚至忘了应该向他的皇阿玛请安。女子揉了揉被拽疼的胳膊，向君王行了行礼，略带委屈地瘪了瘪嘴，“乌云其其格失礼了，皇上恕罪。” “无妨。”他摆了摆手，又转向豪格，严厉地训斥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科尔沁索诺木台吉之女，是你十五叔新娶的侧福晋！” 豪格倏地瞪大了眼，“什么？可她明明——” “住口！还不快退下！” “皇阿玛！” “退下！” 豪格用力抿着嘴唇，死死地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终于向皇太极行礼退了下去。 望着男子离开的背影，洛安琪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感觉，因为旁边又换成了这位，让她只想哭。又想到自己与多铎的婚礼，他倒未必亲自出席，似乎——多尔衮在他心中的那架天平上更有分量一些…… “乌云其其格！”身旁的人唤了她的名字。 “啊？”她跳了一下，随即满脸无辜地回头，“皇上？” 谁知君王却是一副她从未曾见到过的和蔼表情，“呵呵，怎么不叫姑父了？” 洛安琪吐了下舌头，“方才急坏了。那位就是——皇长子，豪格贝勒吧？” “正是，那小子太唐突了，”皇太极缓缓道，“不过，这也不能全怪豪格。” 不能全怪豪格，那意思是全怪她了？但洛安琪还顾不上抱怨。因为君王那副打算与她长谈的架势让她头皮发麻。 仿佛料到她会是那副表情，皇太极只是笑笑。“其实第一眼见到你时，朕也吓了一跳。” “为什么？”她微微扬起脸，有些不悦地问道，“乌云其其格难道长得如此不堪入目，竟把您都给吓到了么？” “不，不是这个意思。”君王顿了顿，然后认真地望向她，“乌云其其格，你嫁到盛京这么些日子，可有人说过你长得酷似一个人？” 要切入主题了？洛安琪眉头微蹙。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又点点头，答道：“倒是有一次在宫里，姑奶奶提过那么一句。可再多问，她就不说了。” 君王颔首。“果然……” “果然什么？”她飞快地问问。 皇太极低着头，细细地打量着她，“没什么……不过，真的太像了。若非她比你年长几岁，个子也比你高些，你们几乎是同一个人。” “真的？”洛安琪显得有些兴奋，“那您说的这位……姐姐？究竟是谁？我也想见一见，那一定很有趣。”不知皇太极会如何评说自己呢？这一点的确令她充满好奇。 “她……”而君王却又顿了顿，仿佛在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重新开口，“她是多尔衮的侧福晋。” 洛安琪脸色一垮。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这般定位她。不过这的确也是事实，尽管她自己从未这样认为。 但皇太极似乎并未猜到她是这般心思，只是继续说了下去，语速渐渐加快，“朕还记得，那是一个极为聪慧可人的女子，虽是一位汉人，却深得众人的喜爱。你的姑奶奶与姑姑们也都跟她很要好，你玉儿姑姑还认她作了妹妹。当年她与多尔衮情投意合，朕便成人之美，将她指给了多尔衮。他们成婚之后，感情也一直不错。” 说到这儿，君王的话便停了下来。他微微低着头，审慎地凝视着她的双眸。而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洛安琪讶异地瞪大了眼，与他对视着，心中却早已被他的话掀起了八级地震。 他——在说谎！ 他明明知道与洛安琪“情投意合”之人是多铎，却为何偏偏要编出这种谎话来骗她？ 他究竟想要试探什么？ 洛安琪略带尴尬地扯出一丝笑容，“呃……照您这么说，原来她是这府中的其中一位嫂子。那么来认门儿时我应该见过才是，怎么会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皇太极的渥丹一般红亮的脸膛染上了些许遗憾。他摇了摇头，轻轻吐出几个字来，“她死了。” “……死了？”女子眨眨眼重复了一句，笑容登时凝滞在脸上。 “嗯……染痘症而亡，有一年多了。” 她垂下头，久久才道：“真可怜啊……” 君王低声叹道：“乌云其其格，朕当真不曾想到你竟然长得如此像她。若是早知，朕或许会将你指给多尔衮……” “皇上！”她忽然提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这一次她可是真的生气了！身为九五之尊，怎么能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来？就算是要试探她…… 洛安琪抬眼，蓦地望进了君王那双与多铎有些相似的狭长的眼——那是共同来自于太祖努尔哈赤的遗传。 他果然是要试探她！ 她扬起脸，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皇上，您已经为乌云其其格指过婚了。无论如何，这桩婚事我认了。从家里出来时额吉曾经叮嘱过，嫁了人，心便要放在丈夫的身上。乌云其其格只想简简单单地过日子。至于容貌，那是继承自我的阿爸与额吉，乌云其其格没有半分自主的权力。而您方才提到的那位嫂子，她是她，我是我。我并不认得她，总不可能因为自己碰巧与她长得有些相像，就要对她的事情负什么责，那未免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