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合不合适，向来都只有脚才最清楚。说不准多尔衮会有可能喜欢阿茹娜呢？有些东西，特别是爱情，是很微妙的。情人眼里出西施。若说那是一种精神病症，也丝毫不为过吧。 她也会定期前去宫里行礼请安。有时是跟着宁真一起，有时则是自己独去。她的姑奶奶、姑姑们，还有她们身边的宫人们早已习惯了她的那张面孔，唯有雅图、阿图以及淑哲姐妹三个还是花了好长时间才终于弄明白，原来乌云其其格真的不是安布，而是表姐。 “听说，多尔衮快要回来了吧？”哲哲放下手中的茶杯，同时笑着轻轻扫了眼坐在暖炕上，不停晃悠着双脚的阿茹娜。只见穿着旗服的阿茹娜红着脸垂下头去，一副娇羞的小女儿姿态，丝毫不见平日里装酷托大的大姐模样。 宁真会意，也含笑说道：“呵呵，我也听说了。阿茹娜你的婚期近了。也许下次再见你，就该改称你作‘嫂嫂’了吧？” 少女珠圆玉润的面庞涨得通红。她抬起头，略带羞恼地喊道：“小姑奶奶，你们怎能这般打趣人家？乌云其其格，你也不说句公道话？” 好么，果真是没有救兵可搬了。难道她竟忘了，乌云其其格在她们面前，辈分可是最小的？ 洛安琪笑着摊了摊手，“好姐姐，我说话管什么用？以娘家来论，这二位可都是我的姑奶奶；以婆家来论，她们俩一个是我家王爷的嫂嫂，一个是我家王爷的嫡福晋；而以国家来论……” “够了够了！谁要听你说这些？”阿茹娜以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打断了她可能有的长篇大论。身旁的哲哲与宁真笑得前仰后合。 笑了好一阵，哲哲才用手绢擦了擦眼角，“说正经的。等多尔衮回来，皇上的大军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到那时肯定先要给你们操办喜事的。等你们的事办完了，就该轮到我的速沁了。” 说罢哲哲向暖阁的方向招了招手，只见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走了过来。洛安琪回头，忽然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虽不是第一次见到三公主，可脑海中对那孩子确实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不像雅图姐妹那样玩得极熟稔。尽管自己的兄弟奇塔特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刚长出胡子来没多久的小小少年，可眼前这女孩儿也实在太小了，显然连“少女”二字都称不上呀…… “姑奶奶，公主今年就要嫁给我兄弟了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不合时宜的场合问着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是呀！”哲哲倒不甚介意，依旧是笑着应道：“皇上为他们定下的婚期是五月。” “可是……”她压低了嗓音，“公主年纪还小，皇上为什么要这么早让她嫁人呢？” 在座的诸位面色诧异，让她疑心自己是不是因为问了个愚蠢的问题而露出马脚。但哲哲显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满脸疑惑地望着她说：“乌云其其格，速沁已经满十一岁了。” 言外之意就是这岁数已经可以嫁人了。然而在自己看来，这岁数嫁人显然有摧残幼女的嫌疑。突然意识到布木布泰嫁给皇太极的时候大概也就是十三岁光景，而乌云其其格眼下也不过十五岁。可印象当中还总认为自己已经年满二十周岁，符合婚姻法的规定了呢！ 洛安琪讪笑道：“说的是呢，我忘了。” 哲哲也释然地笑了起来，“不过，乌云其其格你嫁过来的这两个多月，跟着你小姑奶奶历练历练，倒像是长大了好几岁。瞧这神情、这模样，活脱脱像是我认得的一个人。”说罢又自觉失言，便敛了笑，任洛安琪和阿茹娜再怎么追问，都不肯开口了。 × 奉命大将军多尔衮、贝勒豪格及饶余贝勒阿巴泰所率左翼大军终于在三月二十八日浩浩荡荡地回到盛京，带着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及大批掳回来的人口与物资。留守的礼亲王与郑亲王等带领亲贵大臣们出城二十里相迎，据说那场面是近几年来最为隆重火爆的一次。 阿茹娜这些天很是反常，总是打发卓娅找妹妹进宫说话，可等洛安琪进了宫去，阿茹娜却又半天一言不发，相对无话。不知这是否婚前恐惧症的一种表现形式。 皇太极的大军尚未回还，多尔衮、豪格等人也只是进宫来拜见了一下哲哲，略说了些话。洛安琪知道阿茹娜是躲在某处偷偷看过了未婚夫的。因为从那以后，她便真的踏实沉静了许多。 天气渐渐地暖了，花园与屋顶上的积雪开始一点一点地融化。多铎从军中也会不时地捎回书信来，每次都是两封。一封自然是给所有妻妾共同传阅的官方文件，内容总不过没有称谓也没有落款，例行公事般的报平安；另外一封便是用火漆封了个严实，给乌云其其格的私人信件了。 不知是否受多尔衮毒害太深，像他那样大喇喇的人写起情书竟然也如此风雅。很难想象他身处那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沙场，也能写出类似“小轩窗，正梳妆”的婉约来，唯有一手苍劲有力的行草，才能窥出几分这人的豪迈。 “格格又在看信了？”珠拉端着晚膳走进屋来，见到她正拿着一封书信发呆，便笑问道。 洛安琪回神。手中的书信是三天前收到的。写信的时候他们到了大凌河，但以这时代并不便利的通信条件来说，此时必然已在别的什么地方了。他说他们也快要往回撤了，具体日子却还要看情况。 读他的家书，并不能读出刀箭炮火与硝烟弥漫，有的只是飞雪连天的闲情逸致，仿佛他所在的地方不是战场，而是山水之间而已。 若非生就是马背上的人，这样的男子，多半是有机会成为纳兰性德那样俊逸雅致的翩翩公子吧？ “我听福晋说，既然爷的几位兄长都回来了，格格也该往他们各自府上去装烟敬茶才是。”侍女一边摆饭，一边念叨。 洛安琪将书信折好收到枕头底下，然后面无表情地问：“小姑奶奶说了叫我几时去吗？” 珠拉摇头，“那倒是没有。” “那就等爷回来再说吧，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