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托之死
多铎带着洛安琪在宫里以及盛京诸王、贝勒贝子的府上亮相过后,自是引起了轩然大波。而十分有趣的是,这样的情况下,所有的人竟然都对她三缄其口,将乌云其其格样貌“酷似”多铎最心爱女子、已故睿亲王侧福晋的事实瞒了又瞒。没有一个人跑来向她八卦,只是看她的目光从惊惧渐渐变成了夹杂着同情的嫉妒。
所有人都以为只有她被蒙在鼓里,以为她的受宠只不过是错被多铎当成了替身。可事实上,知道真相的只有她和多铎二人。她不敢确定皇太极与布木布泰是否看出了端倪,但自打科尔沁大妃一行离开盛京之后,皇帝的确没有再刁难过他们两个。她也曾以此作为茶余饭后的故事与多铎谈起,而她的丈夫只是满眼宠溺地揉乱她额前的头发,说这些恶心的事情从今往后都交给男人去处理,她只要乖乖地做他身后的女人就好。
都说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必然有一个成功的女人,而一个失败男人的背后则是有着太多的女人。她希望他身后只有她一个女人,但是原本就存在的“她们”,她毕竟无法将其忽略不计。
宁真是豫亲王嫡福晋,亦是乌云其其格的长辈。洛安琪认为于情于理,自己都该与她搞好关系。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就得说什么样的话。如今自己真正进了这个家门,当然不能不去考虑那些自己以往十分不屑的东西。
因此,作为一名“侧”福晋该尽的礼数,她一样也不少,闲暇之余几乎腻在小姑奶奶的身边。而宁真也接受了这样一个侄孙女成为侧福晋的事实。看到乌云其其格尽管年轻,却聪慧、柔顺,而且从容大气,待人处世也极为便宜妥当,便也逐渐开始如当年自己的姐姐哲哲培养侄女布木布泰那样,认真地培养起她来。平日里,不仅让她参与管理府中的大小往来事务,就连财产帐目的出入与分配也不曾瞒她,几乎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于是,这样一位甫嫁入豫亲王府,年纪尚不满一十五岁的少妇,便在数月之间迅速成为台面上的人物。
而洛安琪也的确竭尽所能地协助着宁真。一是因为她不想她的丈夫成为背后有着太多女人而失败的男人,虽然在政治上她不能帮到他太多,可至少也不能拖了他的后腿;再者,她也的确有自己的小小私心,既然乌云其其格与多铎的结合的确有着政治婚姻的成分,那么她就必须与豫亲王的嫡福晋——她的小姑奶奶紧密地捆绑在一起,所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不仅仅是宁真、是科尔沁的利益保障,也是洛安琪自己的利益保障。
多铎仍旧每天在属于他们二人的小院中与她一同起居。就像所有的新婚夫妻那样,无忧无虑地享受美好的蜜月时光。但她仍然断断续续地知道他私底下派人去调查过瑞草堂,调查过蓝孟桢兄妹,也调查过那日苏。甚至是乌云其其格的身世,他也通过相应的渠道,旁敲侧击地打听过。当然,这一切都是他让她知道的,因为他希望她能明白,他对她也是坦诚相待的。
伊顿一直被他安置在马厩之中。它的脾气依旧爆烈,在她离开后,除了他以外,没有一个人能够驾驭得了它。令人惊喜的是,它还认得她。每每见到她便像孩子似地撒着欢。
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见到春伶。听说格礼的三弟哈沙木是个憨厚老实的小伙子,待春伶也还好,洛安琪也便打消了再让她进府的念头。毕竟让人家夫妇分开两处并非好事,何况“洛安琪”还活着的事实,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
然而这平静温馨的蜜月却是十分短暂。才刚过完正月,皇太极便又开始策划下一次的出征。此番被抽了壮丁的,除了君王本人以及洛安琪的新婚丈夫,差不多都是上回留守的王爷贝勒。
或许从一开始,多铎就被皇帝拖进了黑名单的,所以她并不能像别人说的那样,认为皇太极作如是安排只是为了给前一次吃了败仗的多铎一个翻身的机会。相反,不好的感觉却始终徘徊在她的心头,就像阴霾一般,久久不能散去。
毕竟是要上战场,洛安琪无法当作他只是普通的出差。鉴于他上一次遇伏遭暗箭所伤的经历,她对于他这种性质的“出差”,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放下心来的。
但她并不能为他做什么。她甚至无法跟随在他身旁,让他时刻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于是,除了临行前的缱绻缠绵与切切叮咛,她唯一能做得到的也就只有日夜祈求腾格里的保佑。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无论多深、多真挚的爱,也起不了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多铎率镶白旗的人马离开盛京后的一段时间里,天气忽然变得特别恶劣。天空总是在昙花一现的晴朗之后,迅速被低压压的阴云所吞没,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大雪。天地仿佛迷迷茫茫的一整片,让人情绪无论如何也好不起来。
可是再怎样不好,她还是得命令自己强打起精神来应付所有的一切。根据她的经验,越是多铎不在身边的时候,自己的行事越是要小心谨慎。尽管做到滴水不漏实在很有难度,但打个折扣,做到个七、八成,她还是可以胜任的。
阿茹娜自打科尔沁大妃一行离开盛京后,便留在了宫中,等待多尔衮的左翼大军班师之后再行完婚。闲暇之余,她也时常会跑到豫亲王府来与乌云其其格聊天。
对于阿茹娜与多尔衮的婚事,洛安琪曾经与多铎闲谈提及,但多铎却显然并不看好。他太了解他的兄长。首先抛开一个骄横跋扈的小玉儿不提,像阿茹娜这样的丫头,也并不像是能够走进多尔衮心中的那种女子。尤其是在经历过与玉姐姐的那段感情之后,什么样的女子能够再让哥哥动心,还真是不好说。
多铎在说着那些话的时候,多少流露出一点点的言不由衷。她或许知道,但她不愿去深究那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