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我不许你这么说他！”洛安琪用力扬起下巴，倔强地瞪着眼前的少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嫁给他，无论是火坑还是狼窝我都跳定了，就算死无葬身之地也用不着你来拯救！” “你……你竟然如此执迷不悟！”特木尔茶色的眸珠刹那间染上了鲜血一样腥红，他猛地拨出腰间的马头弯刀，扬起一阵旋风，将那刀刃按在少女颈间的一侧，“早知救了你，会让你去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当初还不如就让狼群将你送上腾格里——” “住手！” 不远处骤然响起震怒的吼声，而伴随吼声响起的是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二人同时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宰桑贝勒、乌克善和索诺木带着侍女珠拉以及数名亲随的侍卫正向这边快步走来。而在乌克善身后的那名高大汉子的胳膊下竟然还夹着一个不断发出惊叫的小女孩。 “祖父……阿爸……”洛安琪张了张嘴，颈边却感到一阵寒凉。她迅速地回头，只见特木尔的眸中带着一丝熟悉的狠戾——在狼群中，同样的眼神曾经出现在他的眸中。 她用力吸了口冷气，身体不自觉地僵硬了起来。 “不要过来，不然我会杀了她的！”少年冲来的人群高声喊道。 宰桑贝勒黑着脸一挥手，他们身后的数名孔武有力的汉子便奔上前来，将她与特木尔围在中间。 少年猛地用力，将她拽到了他的身前。他一手把她的双臂反握在身后，另一只手执刀抵住她的脖子。“别动，”他低声说，“我不想伤害你。我只是要带你走。见到他本人之后，我真后悔上一次没有强迫你跟我走！” 这……算是被挟持吗？ 洛安琪忽然冷静了下来。她对眼前处于高度警戒状态的祖父、伯父和阿爸摇了摇头，然后淡淡地对身后的少年说：“特木尔，不要玩火。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跟你走。而你这样做，无疑会把你自己搭进去。” “我不在乎，乌云其其格。如果我知道你会不幸福，还眼睁睁地看着你去走那条路，那么我宁愿死，”他说，“我愿意为你去死。” 她有些愕然，“你认为值得吗？” “值得。”身后的人重重点了点头。 不知该感动还是该生气，少女只得轻声叹了一叹，有些漠然地对他说着：“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你真的一点也不了解我。我讨厌别人替我做决定！我不是你们任何人的附属品，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不明白，为何你一定要认为我会过得不好。难道像我这样的女人，会不堪到甫一进门就被丈夫打入冷宫吗？或许这只是你想让我跟你走的借口？如果是那样，你就太自私、太令我失望了。我希望不是，我希望是我误解了你，并且，我愿意道歉。” “所以，你宁愿选择他吗？”身后的少年声音低哑，语气似乎十分痛苦，”你甚至没有见过他，就愿意拿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做赌注？” 少年的呼吸在她的耳畔灼热着，略带沙哑的话音让她不忍心再对他说出任何残忍的话。可是，她注定还是要伤害他……她别无他法。 “只要选择，就是一种赌博吧，无论所选的是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毫无平仄地响起，然后迅速地汇入呼啸的北风里，“我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而且，我早已经选了他……在我成为乌云其其格以前，很久很久……” 她感到站在她身后的少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抵住她颈间的弯刀忽然有了松动的迹象。然而就在他分神的那一刹那，宰桑贝勒的侍卫们仿佛是铺天盖地般地拥了上来。眼前是一片混乱，耳边却除了呼啸的风声，什么都听不到。混沌之中只觉得有人用力地握住了她的肩膀。而当她的视力恢复正常的时候，她已被挡在索诺木台吉宽实壮硕的身后。不远处的那群孔武有力的汉子已经制服了特木尔，将他摁趴在了雪里。 “竟然敢挟持我科尔沁尊贵的格格、大清国和硕豫亲王未过门的侧福晋，你活腻了吧？”宰桑贝勒的声音带着一丝阴狠，“照例，应该砍下他的头颅，尸体扔到草原上喂狼！” “等等！祖父……”洛安琪焦急地扒开挡在她身前的阿爸，快步跑到宰桑贝勒面前，一把拽住祖父的袖子，急切地央求道：“他没有想要伤害我，请不要杀他！” “乌云其其格！”宰桑瞪着眼前红衣胜火的孙女，又瞥了眼狼狈地趴在雪地上的特木尔。 少年脸色苍白，他的右脸贴着地，已经几乎被雪掩住了。而他正怔怔地看着乌云其其格，茶色的眸中写满了不信与痛心。 那眸光让她像是被刺痛了一般。洛安琪微蹙着眉别开脸去，轻轻地摇了摇头，“求您，不要杀他，祖父。这只是一个误会而已。” “误会？” “是的！”她拼命地点头，“特木尔救过我的命，他没有理由伤害我！这真的只是一个误会！” 宰桑挑了挑眉，随即与身后的乌克善、索诺木交换了一个眼色。许久，他才下了决心一般。“放开他。”他向亲随们轻轻摆了摆手。那群人便松开了特木尔，随即走回宰桑的身后，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 “特木尔哥哥！”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惊呼，只见小吴尔库尼从人群后面冲了出来，踩着雪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向特木尔，奋力地扶着他慢慢地站起来。 人们默默地看着他们，只听见宰桑贝勒沉声宣布道：“不杀他也可以，但在我的孙女出嫁之前，他不能再接近她。还有这个小鬼！”他指了指特木尔身旁的吴尔库尼，“把她交给阿斯兰，不允许乌云其其格再见她。” 伴着宰桑贝勒的宣判，吴尔库尼骤然发出了尖锐的哭声。洛安琪眼眶一红，不觉放肆起来，“祖父！吴尔库尼是我带回来的，就是我的人。如何处置她，不劳祖父费心！” “放肆——”不曾言语的索诺木此时也大步走了上来，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这孩子，怎么敢如此跟祖父说话？” 她用力咬了咬嘴唇，“我要带吴尔库尼去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