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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五的伤势如何了?” 济尔哈朗高声吼着大步进了营帐。只见那清瘦的男子正赤裸着上身,背对自己坐在坐榻上。硕托与博洛二人一边一个地坐在旁边,却都黑着脸,沉默不语。 地上散落着许多沾满血迹的布。军医已剜去了刺入多铎左侧肩胛骨处的断箭,并给伤口敷上了止血的草药,此刻正在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布条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 “军医说伤口有些深,箭头也锈得厉害。所幸未伤及脏腑,可也险得紧。若是再偏个半寸……”半晌,坐在一旁抱着胳膊的贝子博洛阴沉着脸道。 昨日,多铎下令,调甲喇章京格礼、翁克及土默特部鄂木布楚先朝中后所方向突围,贝子博洛则率纛章京哈宁阿、阿尔金、鄂罗塞臣等断后。不想连调三次,镶白旗阿尔金、翁克、鄂罗塞臣以及正蓝旗哈宁阿等人均不执行军令,导致战局出现一边倒的局势。好不容易才突围成功,终于在深夜时分得以到达郑亲王的大营,与济尔哈朗会合。 祖大寿倒也没有穷追猛打,而是率军连夜赶到中后所,进了城便再没有出来过。 “那箭身……可啐了毒么?”济尔哈朗想了想,忽然问道。 “应该是没有吧。若是啐了毒,只怕此刻也……”博洛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郑亲王看了看背对着自己却始终一言不发的多铎,弯腰拾起旁边的案上那只盘子中沾满血迹的断箭,忽然眉头紧锁。 那箭头是铁质的,许是久置未用,箭头之上已是锈迹斑斑了。他用力将断箭扔在地上,忿忿不平道:“未伤及脏腑固然是好的,只是自打天聪五年在小凌河重伤坠马以来,老十五便不曾吃过这么大的亏!”他双手叉着腰,在帐中踱来踱去。过了片刻,他忽然大声喊了起来,“格礼!格礼人在何处?” “奴才在!”格礼正在帐外等着吩咐,刚一闻声便飞快地闪进帐来。 济尔哈朗望着格礼被战火熏黑的脸庞,沉声问道:“清点过了吗?” “回郑王爷的话,已清点过了。” “我军伤亡如何?” “我军……”年轻的军官抬眼望了望多铎微微有些僵直的脊背,突然犹豫起来。“我军伤亡……”他支吾着垂下头去,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说无妨。”多铎终于开了口,经历了战火的嗓音还有些沙哑。 格礼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嗻。回各位爷的话,此番遭遇战,我镶白、正蓝两旗阵亡九人,重伤一十五人,轻伤二十七人,损失战马三十匹……” 坐榻上的青年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他闭着眼晴,双手用力握成拳头。 “哼!”济尔哈朗重重拍了下桌案,“阿尔金、翁克、鄂罗塞臣及哈宁阿他们几个是死人还是明军安插的内鬼?如此紧要的时刻居然调不动他们!来人!把这几个人给我押进来——” “等等!”博洛阻止了他,“额其克,如今要处罚他们,只怕动摇军心。不如等写好给皇上的奏疏,叫他们送去,即使要罚,也得叫皇上知道……” 济尔哈朗想了想,“也罢。”转而又怒道:“哼!祖大寿这背信弃义的小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崇祯明明是召他增援北京城,他却竟然在山谷设伏。不行,我得去会他一会!” 一直未曾言语的硕托倏地站了起来,怒容满面地说道:“好!我跟你去!” “我也去!”博洛也起身跟了过来。 只见济尔哈朗剑眉一横,伸手挡住了博洛,“不行!有硕托跟我去就够了。你要带人留下来驻守大营。你十五叔已经受了伤,你若再有差池,我跟皇上、跟你阿玛都无法交待……” “哼!我只是受了伤,又不是已经死了!”坐榻上的男子冷冷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站起身来,迅速披上了格礼递上的干净中衣。 “你小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男子面色苍白,有些干裂的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而相对的,那双墨玉般的眸子却显得越发幽黑了起来。他缓步走到郑亲王的面前,定定地望着对方,“博洛留守,我跟你去。” “不!十五叔你不能去!就让我去吧!” “争什么?你们俩谁都不许去!”济尔哈朗皱着眉头大声吼了起来。他毫不客气地推了下多铎未受伤的右肩,“你就别添乱了。以你眼下这副模样,上了战场只会让人分心。” 多铎一面扣着中衣上的纽襻儿,一面有些不耐烦地别开脸去,“用不着。我这只是皮外伤而已。” “哼哼,皮外伤么?”济尔哈朗鼻子里哼了一声,“军医说的话,你没听见是吧?” “听见了又如何?我多铎岂是那般娇生惯养之人?只要还有口气在,我还是要上阵杀敌的。” “够了!逞能也要挑个时辰吧。”郑亲王抬手止住了多铎和博洛的话,“谁都不要再说。此处乃是我的大营,一切都是我说了算。放心吧,你们吃的亏,我去替你们讨回来。” × 是夜,济尔哈朗与硕托率镶蓝、镶红及自告奋勇的镶白旗骑兵如滚滚洪流般涌向了中后所城,将整座城团团围住。 “冲啊——” “杀呀——” 数不清的火把几乎要将天空都映红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和着北风,好似滚滚的雷鸣。 骑着一匹青骢骏马的济尔哈朗立在城门前,抬头望向城楼。城楼之上,每隔五步都有一名举着火把的明军,每个垛口都站着一名弓箭手。他忽然高举起了右手,怒吼声便在他的身后沉寂了下来。 “快快叫祖大寿出来!”郑亲王朗朗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中后所城四门紧闭,城中也是一片死寂,不仅没有人声,就连鸡犬之声也不可闻。城楼之上的守兵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无人应声,甚至连一个稍有些军阶的军士都不曾现身,仿佛是对城下重重的包围圈视若无睹。 “听见了没有?人都死绝了还是怎么的?快去把祖大寿给我叫出来!”硕托高声吼着,但那吼声却也渐渐汇入了呼啸的北风之中。 中后所城宛若一座死城,就连城楼之上的守兵们也都一动不动,仿佛都是毫无生命的活死人。 济尔哈朗皱了眉。明军的不理不睬显然让他有些羞恼了起来。这又是祖大寿的策略吗? “额其克,不要再跟这帮阴险狡诈的南蛮子多啰嗦了。索性,咱们攻城吧!”硕托在他身旁低声道:“祖大寿那老小子分明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他昨儿个设伏,让十五叔吃了那么大的亏,这会儿指不定乐呵成何等模样了呢!” 攻城? 济尔哈朗有些犹豫了。他紧紧抿着嘴,寒意森然地望着城楼。 以他与硕托此刻的精锐兵马,或许足以打败一支行进中的明军队伍,但若说到强行破城,那却是有难度的。而且,他并没有得到君王的谕令。若是贸贸然便下令攻城,即使是得手,他日都少不得遭到问责;可若是就这么撤了回去,不光面子上挂不住,老十五的亏岂不是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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