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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心迹
不知是不是她想得太多,但她总觉得自己似乎被软禁了,而且比先前那段日子更有被限制自由的感觉。 说是要将她居住的毡帐腾出来给来做客的一位左翼前旗的什么福晋暂住,阿斯兰福晋命洛安琪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暂时搬去大妃的毡帐,与老祖宗作伴。 她其实是无所谓的,只是觉得自己似乎被隐瞒了一些什么,而且刻意瞒她的人还不是一个两个。搬到大妃身边后的几日,她几乎寸步未离老祖宗,身旁除了侍女乌尔雅,竟然几乎很少见到其他的人,莫说是阿茹娜这些姊妹,就连她的侍女珠拉以及那一直很黏她的小吴尔库尼也不常来了。 她能够接触到的人,忽然就剩下那么几个。 而旗里似乎又变得有些热闹起来。 或许正在开始筹备大妃与次妃的盛京之行吧?她这样想。原本,科尔沁与大清国的联系往来就是不少的,并非只是左翼中旗而已,而此番两位贵妇赴京过年更是隆重的节目才对。大妃似乎对此却并不十分热心,依旧每日三餐外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帐内诵经;乌尔雅又是个少言寡语的女子,只知做事不知开口。所以她不问,没有人会告诉她。何况她清楚,即使问了也不一会定有答案,假如她的阿爸真的打算瞒她一些什么。 可是,阿爸他们究竟在瞒什么呢? 洛安琪躺在用数层厚毡临时铺就的床铺上辗转难眠。这是大妃的毡帐,帷幕内的榻上,大妃呼吸平稳,大约已是睡熟了吧。 科尔沁大妃是宰桑贝勒与大清国皇后哲哲的母亲,是位德高望重的老祖母。正是经历过无数的风风雨雨,才能磨炼出如今这样一颗处变不惊、恬然淡定的祖母心。洛安琪轻轻翻了翻身。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能有一天修炼到这样的境界,而,对于像她这样年纪的女子来说,即使面上再怎样淡然和冷漠,对有些事情,心里也不可能真正做到放开吧。 索诺木台吉不会明白她的心思,那么,所谓的“最好的安排”也是无从谈起的。她宁愿相信那谈话只是阿爸的一次心血来潮,而无论他对她隐瞒了什么,她都打算要原谅他。因为他是她的生身父亲。 少女打着哈欠,又翻了个身,忽然听到帐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格格……” 一个压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警惕地望着毡墙上隐约映出的半蹲着的人影,缓缓坐起身来。 “格格……”那个声音又响起了。这一次她听出来,那唤她的人应该是她的侍女珠拉。 洛安琪没有应声,只是伸手将枕边叠好的皮袍子拿来穿好,再套上厚实的鹿皮小靴,然后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轻轻掀了毡帘走出去。 “格格。” 果然是珠拉。见她出来,侍女便站起身向她走来。洛安琪扣好领口的纽襻,又将双手拢到嘴边呵着热气,一脸不解地望着珠拉。“怎么了?” “嘘……”珠拉轻轻把手放在唇上,让她别出声。一双大大的眼睛巡视着四周,确认无人之后,才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来。 这丫头,怎么如此神秘兮兮的……“珠拉?”她满腹狐疑地压低了声音。 “别说话,格格。”侍女摆了摆手,转身只是轻轻向毡房群落外的小河方向走去。洛安琪不知何意,却也跟在珠拉身后,脚步不停。 河水已经上了冻。离营地有一段距离的小河边,一匹马正静静伫立着。几步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影。看到她们,那小小的人影儿便飞快地奔了过来,一头扑在洛安琪的怀中。 “姐姐!姐姐!” 那是六岁的小吴尔库尼。河边的巴图打着响鼻,白色的气一阵儿阵儿地往外冒着,四条腿也在欢快地踢腾着,似乎在为见到许久不见的主人而兴奋。洛安琪抱着笑靥如花的小女孩,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向珠拉,却见侍女躬下身子朝她行了大礼。 洛安琪愕然,“珠拉,你这是做什么……” 珠拉迅速地抬起头,认真地说道:“格格,请快带着吴尔库尼到伊克唐噶里克敖包那儿去吧,那儿有人正在等您。” “等我……是谁?珠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格格,台吉说,您去敖包那儿就明白了。” 台吉?她的阿爸?! 少女在讶异中飞快地回过神来。 她发过誓了的,发过誓不再任性地离家出走,发过誓不再让爱她的亲人们担心,即使是为了她的爱。何况,在经历过遇狼的事件后,她不可能再随随便便地相信任何人的话。 洛安琪眨了眨眼,忽然无邪地笑了起来,一双如水的眸子映着银轮似的满月,“珠拉,你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呀!” 她并不一定要怀疑珠拉,她只是认为自己应当谨慎。她从不想害人,但也不想被害。 月色下,眼前的侍女有些发愣。“格格,我……” “珠拉说的话,你不信。那额吉所说的,你总该信了吧?” 身后几步外突然响起的话音让她们飞快地回身望去。只见阿斯兰福晋正缓缓向她们走来,银色的月光映着那一袭雪色的皮袍,让她整个人看来就像是月下的女神。 “额吉……?”洛安琪喃喃着。 福晋走到她们面前站定,白皙的面庞显得没有一丝血色,幽深的眸子含着浓浓的忧虑,而下嘴唇却有一道深深的齿痕。她那样用力地望着女儿,仿佛是要从女儿的脸上看出一些什么,又像是要将女儿的样子深深刻在心版上。 “额吉,您方才说什么?” “啊……”阿斯兰福晋张了张嘴,忽然有些凄然地笑了下,“珠拉不会骗你,额吉也不会骗你,这的确是你阿爸的安排。快去吧,伊克唐噶里克敖包那儿,有人在等你。你阿爸说过,你只要去了就会明白。” 这是……索诺木台吉的安排吗? 洛安琪望着眼前的阿斯兰福晋和侍女珠拉,深深吸了口气。 很好。 究竟什么才是对她“最好的安排”,她也想知道。 × 但凡心里藏有秘密的人,行事多少会有些见不得光吧? 洛安琪让吴尔库尼坐在她的身前,抱着小女孩在月色下打马飞驰。她忽然想起祭敖包的前夜,想起离家出走遇到狼群,又想到眼下……这些事情,哪一次不是三更半夜? 她冲自己苦笑了一下。原来她的行事也是见不得光的。 “姐姐,你会不会冷啊?”身前的小女孩忽然抬起头问道。 “姐姐不冷。倒是你,穿这么少。”洛安琪心下一阵唏嘘。吴尔库尼实在是个讨人喜欢的懂事孩子,这样的时候还在关心别人。不过,阿爸的安排究竟和这孩子能有什么关系? 怀里的小女孩咯咯地笑了,“吴尔库尼不冷的。吴尔库尼只想跟在姐姐身边就好。” 洛安琪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宏伟的伊克唐噶里克敖包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之上,在夜色下已渐渐清晰起来。那么,究竟是什么人在那里等着她?阿爸的安排…… 她不禁用力朝马屁股抽了两鞭,马儿跑得更快了。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 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 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 敖包那边悠悠传来的歌声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那是她唱过的歌。正是这首歌成就了她“草原上的百灵鸟”这样令她感到羞赧的美名。此刻,不知是哪个多情郎在那里等待他的美丽姑娘。阿爸怎么会安排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而歌的下半段却迟迟没有响起,难道是那被等待的姑娘还未到来吗?该到的人未到,她这不速之客却巴巴的跑来了……洛安琪回味着方才的歌声,又觉那声音似曾相识。 “姐姐你看,那好像是特木尔哥哥。”吴尔库尼的小手指着敖包旁的一个身影,兴奋地高声喊着。 “啊?”洛安琪飞快地勒了缰将马儿喝停,抬起头望着山坡顶上。 银轮仿佛是停靠在宏伟的敖包之上的,旁边那清瘦的身影,带着几分苍狼般的清冷与孤高。不是特木尔,又能是谁? “乌云其其格姐姐,怎么了?”怀里的小女孩不解地抬头望着她。 洛安琪轻轻呼了口气,腾地一声翻身下马,“吴尔库尼,姐姐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好吗?不要怕,巴图会保护你的。” “嗯,我不怕。” 少女笑了笑,又轻抚着巴图脑后长长的鬃毛,低声嘱咐了几句,旋即转身向山坡上的敖包跑去。 清瘦修长的少年背对她立在敖包前,双手背在身后。一袭银蓝色的棉袍,带有丝质的衣料在月光下闪烁着奕奕的光芒。在这样的天气里,他穿得略嫌单薄。此刻,他微微仰着头,似乎是在凝望深邃夜空中的银轮。 洛安琪放慢了脚步,缓缓走上前去,嘴角勾起了一丝浅笑。未开口寒暄,那少年却幽幽一叹,依旧背对着她,“我以为,你一定会接着唱下去的。” 她脚步顿了一顿。只见特木尔轻轻回身,缓步向她走来。 “怎么可以随便接唱呢?”她讪讪地耸了耸肩,一面四处张望着。这样相见着实有些尴尬,而额吉与珠拉所说的等她的人,究竟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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