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
八月二十七日,多罗贝勒岳托同多罗安平贝勒杜度奉命率领右翼大军出征。清太宗亲自前往校场送行,并赐岳托敕书及扬武大将军印,大军即刻开拔。
仅仅两日之后,皇太极便差人将指婚的诏书送往科尔沁,并发出了邀请科尔沁大妃、次妃一行来盛京共度新春的信函,而奇塔特、阿茹娜和乌云其其格的婚期也暂定于新春、大军回京之时。
同样的,诏书也送到了睿亲王府和豫亲王府中。因为这兄弟二人都不曾将君王事先同他们说的话同各自府上的其他人讲明,那婚书无疑在两座王府中造成了巨大的轰动效果。
睿亲王尚无子嗣,皇太极为其迎娶科尔沁女子倒还情有可原;但豫亲王福晋已育有嫡子,此时府上再添一名博尔济吉特氏,还是正室的亲侄孙女,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据说睿王福晋刚得知此事便闹进宫里要见皇后,谁都明白一旦新的博尔济吉特氏进了门,若能为睿亲王府添丁,则无疑将会威胁到小玉儿嫡福晋的地位。但是,还有五日便要出征的多尔衮根本没有闲工夫理会这么多,更没心情留在府中看众妻妾们的表情,什么指婚、什么侧福晋,统统跟他毫无关系似的。
而多铎近日来更是因着皇太极没有让他领兵出征,正窝了一肚子火,此时的指婚无疑火上浇油。他黑着脸将那黄灿灿的诏书往书房桌上一扔,也不向府里的人多作解释便带了格礼等人到郊外去打猎,直到深夜还未回府。
宁真站在廊外,望着天上点点繁星,心中只是说不出的愁绪。她自然不明白多铎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只当他对皇帝的指婚不满。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她猜不到这桩婚事究竟是皇帝的意思,还是科尔沁那边的意思,若是后者,为何先前她的侄子们并未提及?
乌云其其格……那孩子十二年前被必利格大博带走了。当时宁真还未出嫁,是亲眼目睹了那一切的。虽然听说那孩子被送回了草原,可也不知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了。在她脑海中还是当年那娇小的、病得只剩半口气的孩子,论辈分,还要叫她一声“小姑奶奶”……怎么一晃十二年,那孩子就要成为她丈夫的侧福晋、与她倒姐妹相称了呢?
“唉……”女人抱住了胳膊。夜渐渐凉了,她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究竟是真的到山里打猎,还是又去了那些青楼温柔乡的……她从不过问,也自知无权过问。只是习惯了独自在院中守候,直至确定他不会回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她一直以为琪儿死了,一切就会结束。但她错了。她所熟知的那个从未偏宠谁、从未冷落谁,却也从未爱过谁的他,永远也回不来了。
外院响起了一阵人声。女人骤地警醒过来。多铎略带疲惫地跨进院门,身后的格礼似乎还扛着什么东西。上夜的仆人行着礼,又殷勤地上前去要接过格礼身上的东西。她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欣喜,快步赶上前去。
“爷,您回来了……”
“唔。”
多铎点了点头,并未放缓脚步。她只轻轻扫了眼格礼和仆人正在收拾的猎物——一只体形健硕的梅花鹿,便紧了几步,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巴结地问:“爷用晚膳了吗?我吩咐厨房给爷准备些宵夜?这鹿看起来不错,打成肉糜熬粥应该很可口……”
“不必,我不饿。”
面前的男子蓦地停了下来,回头打量着她,一双墨玉般的狭长眼眸中在飞快地划过各种复杂的情绪。不耐烦?探究?甚至有些——厌恶?女人忽然开始有些惊惶,望着他的眼中最终只剩下一丝讥诮。
“你的那个侄孙女,长什么样?”他的嘴角轻轻一勾,看起来颇有几分邪气,又像是她熟悉的他了。
“啊?”宁真不禁迷惑了。她眨眨眼,飞快地回神,张口说道:“您是说乌云其其格么?我也记不清楚她的模样了。记得当年那孩子离开草原的时候才两岁而已,也不知道如今长成什么模样儿了。不过我听乌克善说起,应该不会差吧。科尔沁出美人,爷您不会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