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沁
乌云其其格的母亲微微一愣,很快又宠溺地软语劝慰道:“真是个傻孩子,额吉怎么会不要自己的女儿了呢?好,不嫁就不嫁吧。额吉原也舍不得让你再离开我身边的,这些话咱们以后再说。”
洛安琪黯然地垂下眼帘,不再作声。站在身后的福晋慢慢地为她梳头,语调轻缓地讲述着她小时候的趣事,又说起她被送走以后家中发生的一些事情;不时地,还以一种极其轻柔的口吻低声哼唱几句蒙古长调。那调子十分悠扬动听,让她一下子便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哼唱摇篮曲哄她睡觉的情景。
她缓缓将手伸向衣袋,隔着衣袋轻轻握住装在里面的耳环,感受着指尖处隔着布料传来的翡翠冰凉而坚硬的触感。
心下一阵怅然。
这时候,毡房外面忽然响起的丫环的急促声音打断了福晋的清唱,“福晋,格格,乌克善王爷和满珠习礼王爷回来了,这会子正在贝勒爷的大帐说话。贝勒爷吩咐了,让格格过去见过二位叔伯。”
“知道了。”福晋头也不回地淡淡应着。
洛安琪抬起头,轻轻唤了一声,“额吉,我……”
福晋含着笑,替她整理好头上的珊瑚珠串头围,又捋了捋她鬓边垂着的几根细细的小辫,“去吧,乌云其其格。你大伯父和四叔叔都是很好的人,你小的时候他们就疼你,这些年也常常念叨你。每一次念叨起你来啊,你大伯父都会有两三天不和你阿爸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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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硕福亲王莽古思一支属科尔沁左翼中旗,他的独子宰桑有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按年龄从大到小依次是长子乌克善、次子察罕、三子索诺木、四子满珠习礼、长女海兰珠和小女儿布木布泰,也就是庄妃大玉儿。其中,次子察罕早逝,长子与四子又常年征战,尽管宰桑贝勒为掌旗王公,但因为年高,所以其三子索诺木才是真正打理左翼中旗一切事务的人。
天聪十年四月,皇太极称帝,后金改国号为大清,改元崇德。分叙诸兄弟子侄及外藩蒙古诸贝勒军功,封布木布泰及海兰珠亲兄乌克善为和硕卓礼克图亲王、亲兄满珠习礼为多罗巴图鲁郡王。
此番皇太极率军征讨喀尔喀,亦曾传令外藩蒙古诸王、贝勒率领所属兵马同往。乌克善与满珠习礼二人也奉命率领科尔沁部兵马前去会合,不过这仗却是没有打起来。一月有余,太宗皇帝便遣外藩诸王贝勒各自返回属地,于是二人又率所部兵马,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阿爸,咱们此次带去进献的良马、骆驼和礼物,皇上都不曾收下。”
说话的是坐在大帐右首位置上,正低头装烟的长子乌克善。他是一个高大壮硕的蒙古汉子,头戴礼帽,身穿青草绿色的蒙古袍,脚上是及膝的黑色牛皮长靴;年纪大约三十多岁、四十不到的样子。脸形长圆,肤色微黑;浓眉大眼的,眉骨很高,鼻子的轮廓也有些欧化,浓密整齐的唇须下是一张唇形坚毅的阔嘴。相貌堂堂,眉目之间是道不尽的豪迈气概。
端坐于上位的宰桑贝勒头发花白,显然已过知非之年。尽管身形略显枯瘦,人却很是精神,风霜雕琢的面庞刻满刚毅与果敢,身板儿也极是硬朗。宰桑捻着下巴上同样花白的胡须,眼风轻扫过去,“哦?这是为何?”
乌克善意欲开口,却被坐在身旁的四弟满珠习礼抢了先,“阿爸,不光咱们。内札萨克八部,以及浩齐特、乌珠穆沁部所进献的马匹骆驼等礼物,皇上也都没有收。不但没收,回来的时候,皇上还赏赐了咱们马匹雕鞍呢。”
这满珠习礼三十出头年纪,勇猛善战,故而得封“巴图鲁”称号。他俊朗的容貌略似其三哥索诺木,神情间却多了几分倨傲。
“皇太极的确是个明君。”宰桑颔首轻声道,两个儿子也都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