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
“娘娘,您的意思,奴婢不是很明白。您说琪姑娘要出阁了,那她若是不嫁给豫王爷,又能嫁给谁呢?难道还会是要嫁给豪格贝勒爷?可这宫里宫外的,谁不知道她是定了豫王爷的人呀。”
哲哲放下手中的首饰,轻轻摇头,“世事难料,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没有什么会是定了的。”
“娘娘,奴婢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要明白了吧。左不过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到时候,你就都明白了。”皇后从首饰盒的众多珠宝中挑出一串精美的珊瑚项链,唇边勾起了一抹轻柔的笑意,“珍哥,还记得这串项链吗?”
珍哥眨了眨眼,“这……这不是您从科尔沁带来的吗?好像是您的嫁妆吧?”
皇后点了点头,望着手中的项链出神。
鲜红的珊瑚躺在略显苍白的手掌之中,安静地泛着浅金色的温润的光泽。珍哥轻叹着项链之美,哲哲感慨着世事难料,却谁都没有留意到清宁宫的窗外有一个身影,正迅速地朝东二宫的方向跑去。
“格格!格格!要坏事了!”浅绿色宫装的身影掀了帘子快步跑进布木布泰的居室,带着惊慌的表情喊着。
床榻上轻轻摇动怀中婴儿的女子抬起眼帘,腾出一只手,用纤长的食指轻轻地点在唇上,眉头微蹙着,“嘘……苏茉尔,你小点儿声,福临刚刚睡着。”
苏茉尔看了看布木布泰怀中睡相可爱的小家伙,又看了看布木布泰,飞快地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压低了声音,“我刚才正要去清宁宫找珍哥说事,刚走到窗口便听见皇后娘娘说,我们琪姑娘要嫁人了,但听那话的意思,琪姑娘要嫁的人绝不会是十五爷或豪格贝勒爷,还说左不过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我一慌,就赶紧跑着回来告诉您了!”
布木布泰身子微微一颤。她眉头蹙起,转脸轻轻唤来李嬷嬷,将福临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多铎和豪格都出征喀尔喀了,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如此情形好熟悉啊,就好像天聪四年的那次。皇上也是将二贝勒派去驻守永平四城之后,才将韩秀姬赏了总兵冷格里的。虽然那次献美又索美的风波,的确是阿敏贝勒的不是,可皇上想要顾全大局的心思,却是如出一辙。
没有人可以违背君王的意愿!即使是当年并列为四大贝勒,与当时还是汗王的皇上平起平坐、共受朝拜的阿敏。
何况女人的想法,在那君王的心目当中,从来都不是那么重要的呀!
“格格,您说皇上会将琪姑娘给了谁啊?”
给谁吗?若没有料错,只怕会是——
布木布泰忽然感到心脏一阵抽痛。她执着手绢的纤手用力捂着心口,眼前浮现出一张温润如玉的少年的脸庞。
多少年了?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已死去了。然而,每每念及他的名字,想起他神采飞扬的年少面容,掩埋于心底的刺痛竟还是那般彻骨。想要流泪,却早已没有了那样的资格啊……
修长的睫毛飞快地眨了眨,辗转的情绪终化为唇畔淡淡的苦笑,“若我没有料错,也许会是多尔衮。”
苏茉尔惊呼一声,双手飞快掩住因惊讶而张开的口,“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十四爷和十五爷可是亲兄弟啊!而且我们琪姑娘和十五爷才是一对儿,这、皇上不会不清楚的!”
“苏茉尔……”布木布泰淡淡地说,“这还只是我的猜测。现在只能求天神保佑,但愿我的猜测是错的。”
宫女的眼睛雾蒙蒙的,“可不管是谁,只要不是十五爷,依着琪姑娘的性子,只怕要活不成的……”
活不成吗……布木布泰缓缓别过脸去,水气氤氲的双眸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她也曾想着自己是活不成了的,可她还有她的科尔沁族人要顾及,连活不成的权力都没有啊。就算活着的只是她的肉体而已,她也还是得活着,哪怕做一具没有心、没有感觉的行尸走肉。
不会有人会活不成的。
苏茉尔在床边轻轻坐下,用手拽了拽她的衣袖,“格格,您倒想想法子呀!十五爷不像十四爷,他那性子可是不管不顾的。若是得知琪姑娘嫁了旁人,还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呀!”
布木布泰忽然感到头痛欲裂,她扶着额头垂下眼帘,“苏茉尔你别吵,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正是考虑到多铎有可能会闹事,皇上将琪儿给了多尔衮的可能性才更大,不是吗?
而办法,真的会有吗?可若是有,早些年她也可以自我救赎了……
为什么命运总是在和人们开着这样的玩笑?为什么世上要有如此多的遗憾?!
不、不,让她好好想想,她一定可以想出来的!
“哇……”婴儿突然响起的嘹亮啼哭声划破了屋内的沉寂。“九阿哥乖啊!”李嬷嬷抱着福临快步走了过来,“娘娘,这……小阿哥突然就哭了起来……”
布木布泰含笑接过了襁褓,“福临,到额娘这儿来……”她用手指轻轻触了触婴儿柔软的嘴唇,小家伙便张口含住了她的指尖。哭声渐渐变小,最终成了婴儿特有的咿咿呀呀。
“唉……”布木布泰轻叹一声,又喃喃地说:“福临,人这一辈子的事儿,是不可能件件顺心的。但你不一样,你是额娘的心肝宝贝呀!额娘一定竭力为你安排最好的将来,决不让你受一丁点儿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