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
礼亲王缓缓展开卷轴,朗声念道:“奉天承运宽温仁圣皇帝敕谕:洛氏安琪,天资聪颖,淑静娴雅,特赐和硕睿亲王为侧福晋。尔既适朕弟和硕睿亲王,切毋逾规悖道违理,须勤助和硕睿亲王,秉持淑敬之心,恪尽妇道。朕之谆谆教诲,敬之勿怠……”
洛安琪还懵在那里,多尔衮已然上前一大步,紧紧抓住代善的手臂,俊美的脸庞染上一丝难见的惊慌失措,“大哥!您方才不是说这是好消息吗?可……怎么可能是我?皇上他明明知道——”
代善合起谕旨,面孔微微仰起,双目只是望向屋顶,轻摇着头,“十四弟,你难道还不了解咱们的皇上么?”
“可您刚才并不是这么告诉我的,您不是说……”
“小子,我若不这么说,你肯让我轻易地将这谕旨带进你府中?”
“这……”年轻男子紧咬嘴唇,英挺的剑眉也深锁了起来。
大哥所说的“好消息”,难道就是——这样?
但这如何能算是好消息呢?无论对琪儿、对多铎,甚至对他而言,这都分明是一个噩耗啊!
不错,对于皇太极为他安排的侧福晋或是福晋,他向来都是来者不拒的,反正一只羊是养,一群羊又何妨。但唯独眼前这一个除外,她不是他能碰的女人,她是他唯一的亲弟弟最心爱的人。
他知道,琪儿之于多铎,正如玉儿之于自己。可他绝不愿意见到弟弟承受与他同样的痛苦。皇太极竟以这种方式逼迫自己就范——果然够狠!
就趁多尔衮怔住的一刻,代善轻易地挣脱了他,转而望着跪在面前的女子,“安琪姑娘,不,该称你作睿王侧福晋了,”他将手中的谕旨朝她递了过去,“还不快领旨谢恩?”
洛安琪只觉浑身发冷,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她体内飞速地抽离。“爷,请恕安琪……不能领旨……”她深深垂着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身前的地面,苍白的嘴唇毫不受控地颤抖着。
为什么……她听错了吗……
“琪儿!”
“安琪姑娘!”
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响起了男人们的惊呼。然而周遭的一切影像和声响都在瞬息之间戛然而止,只剩下无止境的黑暗与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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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之中,清宁宫亮起了一盏盏的灯。亮堂堂的,却晃得人眼晕。哲哲端坐在西四间的炕上,神情肃穆地望着西面的神堂。
此刻,她的心中满是无奈。自大军出征的那日起,这种无奈的情绪便一直纠结着她的心。
她知道,自己原不该有这种情绪的。她是皇后,她的丈夫是那翱翔于广袤天地间的雄鹰。对于他所有的决定,她都该无条件的执行与拥护,那才是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所应该做的事情、应该有的态度。
哲哲轻叹着摇头。但这一次,她觉得自己拥护得那么无奈,觉得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娘娘,回暖阁吧,外头怪冷的。”珍哥交叠着双手垂着头站在哲哲身旁。皇后含笑点了点头,起身缓缓走进南屋。她在炕边坐了下来,接过宫女递来的手炉抱在怀中,望着暖阁的地面出神。
过了许久,她才淡淡地开了口,“珍哥,你去将我那柜子里的首饰盒拿出来吧。如今琪儿那孩子就要出阁了,我总该有所表示,也算是疼了她这一场。”
本是吩咐的话,听起来又好似自言自语。珍哥柔声应了,快步从柜中取来首饰盒放在她面前的桌上。皇后轻轻开启了盒子,白皙的手指缓缓滑过盒中那一件件精美的珠宝。
珍哥暗暗望了望哲哲脸上的表情,迅速地垂下眼帘。她叠手站在一旁,微微躬身轻声道:“娘娘,琪姑娘出阁不是件喜事儿么,豫王爷也一定不会亏待了她的。折腾了小一年,好不容易修成正果,您该高兴才是,怎么倒发起愁来了?”
“珍哥……”哲哲将盒子里的首饰一件件执起细看,语调淡然,思绪却是百转千回,“你跟在我身边,在这宫里,也待了许多年了吧?”
珍哥想了想,“可不是,打从您回科尔沁省亲那年,奴婢就跟在您身边。这也有十来年了。”
“那么,这宫里宫外的事,你应该也见得多了。这一次,琪儿能否真的嫁入豫亲王府,还两说啊……”